13. 第 13 章

作品:《我在星空下等你[破镜重圆]

    黎思念的爱恋是一场迟到的梅雨。


    那天南方小镇细雨霏霏,泥土湿润松软,墙角下青苔疯长。


    黎思念总是最后一个踏向上学之路。


    来自太平洋的东南季风渐渐吹散晨雾,注定她要以迟到开始她的一天。


    这一年黎思念十六岁,天高地阔,无有挂碍。


    和所有受父母宠爱的乖乖女一样,当她咬着油条,吸着豆腐脑,世界在她脑中,像一片平坦的纯白云朵,徐徐飘游,无忧无虑。


    校门口不远处的巷子,是不良少年上学前吸烟唠嗑的地方。


    通常黎思念路过都要低头快步走开,万不敢往里面看。


    今天仿佛上学得格外迟,不良少年们都走光了吧,其实她也好奇那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传说那里常发生械斗,只有胜利者才配站在这里,每届占领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黎思念和叛逆相差甚远,可是人都会都强者好奇,她也一样。


    可就这一眼,看出事来了。


    “过来。”


    巷子里的阴影突然传出声音。


    黎思念顿足,左右看看。


    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已经进校,前后左右哪里有人。


    “就是你,那个妹妹头。”


    是她没错了。


    找她干嘛?


    还没发完呆,阴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影子,一把抓住她后脖领,将她拖进巷子里。


    有人在说话。


    “这样能行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听见“刺啦”一声,书包拉链被人拉开,有东西被放进去。


    刚才抓她的那个影子弯腰,俯在黎思念耳垂,发梢传来一阵烟气,呛得她咳起来。


    他问她:“喂,你哪班的?”


    黎思念哪跟小混混打过交道,抿着唇,连头都不敢抬,只有战战兢兢的份,更别说回答了。


    那人一笑,发出讥讽的声音,“听好了,小哑巴,校门口有老师在查书包,你是好学生,对吧?所以他不会为难你。等会进去的时候别慌别抖,手机要是被老师查出来。”


    顿一下:“弄死你。”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少年,抬脚踹了那人一下。


    “哎呦,干嘛?”那人捂着腿叫。


    “吓唬她干什么?”


    少年缓缓走出阴影,身型充满压迫感。


    视线内出现一双白鞋,洗得纯白的运动鞋,在这样的梅雨季,保持得这样好,一定是很爱干净吧。


    “我叫傅梦觉,他叫魏子宽,如果被抓到,直接供出我们。”


    声音清澈冷冽,仿佛夹杂着薄荷香的风拂面。


    这是傅梦觉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抬起头。


    黑暗中看清对方的摸样,却忍不住呼吸一滞。


    少年高大清瘦,站姿散漫不羁,眉目间散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花瓣一样的唇,唇角永远勾起,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


    黎思念心漏跳一拍,感到脸颊的燥热荡漾。


    少年一愣,抬起手。


    她下意识缩脖子躲避。


    “嗯?”


    喉咙里发出的响声,是少年在轻笑。


    “怕什么?”


    “我不吃人。”


    黎思念犹疑地眨眨眼睛,后退半步。


    他挑起眉,抬手慢悠悠丢掉香烟,脚尖踩灭火星,动作懒洋洋。


    弯下腰,看她,直勾勾,不加掩饰,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好奇。


    紧接着,声音响起,竟带了几分柔和:“你不喜欢说话呀?”


    黎思念:“.......”


    傅梦觉盯着她,歪歪头,轻笑:“好吧。”


    直起身,大片阴影将黎思念笼罩。


    后面的事,她一直记得,而且记得那样清楚。


    记得他背对着灯,记得他背后那面斑驳的老白墙。


    雨雾缭绕,偶尔能听到扎扎摇橹声。


    他那样高那样高,站在灯下,满头满脸的光,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明亮,仿佛月亮,高冷不可直视。


    仰望得脖子都酸了,可是再酸也不觉得,只是看不够。


    “作为交换。”傅梦觉轻扯了下嘴角:“你有什么要我们帮你的吗?”


    黎思念眨眨眼,轻声回应:“做什么都可以?”


    “说话了?”


    他挑眉,重复:“什么都可以。”


    “那——”


    她顿了顿:“那给我五毛钱。”


    “.......”


    空气中有两秒钟的沉默。


    魏子宽先忍不住,指指脑子:“你没毛病吧。”


    黎思念吓得连连摆手,解释:“我没有讹你们,我帮住宿生带早餐进去,都是五毛一次。”


    魏子宽伸手拍拍她的头,手掌揉捏她脖颈:“想不到你还是个财迷啊?嗯?”


    黎思念连连后退:“算了算了,我不要了。”


    傅梦觉一掌推开魏子宽的手,脸色阴沉。


    魏子宽赶紧收回手,揉揉后脑勺,退回原地。


    长臂伸展,傅梦觉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五张红色大钞。


    他弯下腰,认真平视她,钞票在她面前展开,黑眸郑重而充满诱惑,“小哑巴,先约你一千次。”


    .


    黎思念想起那天在傅梦觉家。


    厨房透着红红的光,傅梦觉剪影落在玻璃门,融成一团粉色。


    黎思念走过去,推开玻璃门,一阵锅铲碰撞声,热腾腾的人气冲出来。


    他穿她的围裙,是一个穿粉色比基尼美女形状,远远看去,就好像傅梦觉穿着粉色比基尼。


    视觉冲击力不亚于林黛玉骑摩托。


    黎思念抱着猫,倚着门框,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傅梦觉拿铲子的手顿了顿,脸在袅袅烟雾中黑了几分,动作依旧利落。


    下锅,翻炒,切葱花,下料,一气呵成。


    光从他贵气的外表,谁能看出来,傅梦觉还是个干活的料子呢。


    把排骨盛进盘子,他抽出厨房用纸,擦灶台上溅出来的油点,侧脸在月光灯影下显得柔情而英俊:“这儿烟大。”


    黎思念没说话,没关门也没出去,而是走近他。


    傅梦觉垂眼,停下动作,在水龙头下冲冲筷子,夹一只排骨递到黎思念嘴边。


    黎思念踮脚,张嘴衔住。


    胭脂般朦胧的红光下,炊烟气息传递。


    沉默的,默契的,心领神会的。


    他从来知道她要什么。


    即使她不说话,即使他不问。


    盘子放在黎思念手心。


    指尖划过肌肤,温热的触感蠕动。


    他说:“你先吃吧。”


    她回头,看了看客厅的小桌,上面摆得满满当当:“你不吃吗?”


    “我再添一个菜。”他看一眼黎思念,补充道:“肉菜。”


    “哦。”


    黎思念觉得抱歉,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就算了,还不等干活的人就上桌就开饭。


    可是太饿了。


    好在傅梦觉很快出来。


    手里端着一盘可乐鸡翅,拎着一袋杨梅。


    冰镇过的,没洗,放进盘子,直接摆上餐桌。


    他们那的吃法。


    离开家乡这么久,黎思念都快忘了。


    从前在家,夏天时,餐餐都有一盘冰镇杨梅。


    不洗,才原汁原味。


    红红的,一个圆,恰恰凝聚了少女对家乡的印象。


    从前他总要用盐水泡过三四遍,才肯端上餐桌,她总是抱怨他把杨梅的味道都洗没了。


    黎思念理所当然道:“有虫又怎么样,这些虫生在杨梅里,生在杨梅里,死在杨梅里,那它就是杨梅。”


    从前那样洁癖的他,什么时候妥协了呢。


    现在,反倒是黎思念对着那盘水果发愣。


    傅梦觉抬眼瞥了她一眼,“十年没回过家的人,还敢入口吗?”


    又讽刺她。


    黎思念回怼:“难道你经常回去?”


    现代社会,每个人都很忙,何况大明星。


    傅梦觉坦然:“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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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思念一顿,沉默半晌,夹起一颗杨梅进嘴里,给出评价,“唔,不如老家现摘的。”


    傅梦觉正低头扒虾,闻言笑了:“亏你还吃得出来。”


    黎思念道:“我是搬家了,不是给两个地方设结界了,现在网购那么方便,有什么东西是动动手指得不到的?”


    一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找了个差劲的话题,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了。


    果然傅梦觉下颌线绷紧,冷哼一声:“不是能不能得到,是想不想。”


    是啊,现在网络那样发达,他又是那样有名的人物,那样多的路透,接机。


    十年中,她但凡有一次想见到他,又有什么见不到的呢?


    黎思念识趣地调转话头,“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做饭还是那么好吃,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有做饭的机会了呢。”


    “因为这么多年,我都是独居。”


    傅梦觉把剥好虾仁放进盘里,放到黎思念碗里,满满的虾肉已经堆了起来。


    偏过头,他看她,目光直白灼人:“你是在打听这个吗?”


    黎思念握紧筷子,突然有点心虚,又有点内疚,只能避重就轻:“为什么这么说?”


    傅梦觉:“我希望你在打听这个。”


    黎思念抿唇:“嗯。”


    埋头吃饭。


    他看着她的后脑勺。


    喉咙里发出轻响,脸色渐渐冷下来。


    .


    傅梦觉回到酒店,已经凌晨。


    “去哪了?怎么晚才回来。”


    人声自客厅沙发传来。


    傅梦觉恍若未闻,摘下帽子,口罩,径直到卧室脱下外套,T恤,换上睡衣。


    沙发上的人随着动静,跟过来,倚在门框,看傅梦觉换衣服。


    “你变态吗?”


    傅梦觉欲关门,却被魏子宽强行挤进来。


    “你没有家吗?”


    他问魏子宽。


    “没有。”魏子宽干净利落回答:“我天煞孤星。”


    正说时,魏子宽面色一僵。


    “这是什么?”


    他拿起枕头上的小羊玩偶,刚准备细看,就被傅梦觉劈手夺走。


    “别乱碰。”


    “什么东西连我也不能碰。”


    魏子宽好奇死了。


    分明是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怎么会叫傅梦觉那样宝贝。


    他乐呵呵问:“是不是你的女主角送你的?”


    话音刚落,傅梦觉眉头一蹙,冷飕飕看他一眼,“什么女主角,别乱说。”


    “?”


    本来魏子宽只是试探着问,因为傅梦觉工作期间常会有些艳遇,傅梦觉从不庆幸,从不接受,甚至反感,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他们很少聊两性的事情,兄弟俩互不关心彼此感情生活,呆在一起只是打打游戏,扯扯淡,吹吹牛。


    魏子宽自认已经算清心寡欲的人,可认识傅梦觉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和尚。


    不爱装逼,不出风头,不谈性,不好奇女孩裙底。


    小学就算了,高中他还是那不死不活的逼样。


    他就不得不怀疑他,好兄弟是不是有毛病了?


    直到高二那年,他发现兄弟文具袋里女士发卡,上面还小心翼翼夹着几根秀发,立刻露出神秘微笑。


    傅梦觉之后的屡屡醉酒,就不难理解。


    他只是惊讶于发卡主人,是那样普通的女孩。


    酒意朦胧间,傅梦觉红着眼睛,酒精让他的情绪难以控制:“你觉得黎思念怎么样?”


    “谁?”


    “小哑巴。”


    “哦,她呀。”


    那是他第一次从傅梦觉嘴里听到黎思念这个名字,却不是最后一次。


    谁知道,这个从头到脚都平凡得不得了的女孩子,竟然缠绕傅梦觉整个青春。


    魏子宽了解傅梦觉这个人,外表看上去邪气,可是心里比谁都传统正派,比谁都死心眼。


    原来。


    他不是不喜欢女孩子,他只是对自己感情的要求比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