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念偏头，别开脸。


    傅梦觉定定看了她半晌，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许晔一头雾水问：“姐，你认识傅梦觉？”


    黎思念不知道怎么解释，闷声说：“不认识。”


    许晔说：“他好像知道你名字。”


    黎思念有点烦：“可能因为我跟他助理对接过事项。”


    许晔点点头，没再问。


    她面色和平时没有不同，他却隐约觉得她有些紧张。


    许晔掏出纸巾，擦擦她额角的汗。


    黎思念定在原地。


    停车库光线昏暗，只有电梯间亮着白光，傅梦觉腿长，步子大，早走到那去了，正在等电梯。


    玻璃门完整映出他的身影。


    高大劲瘦，沉重的压迫感。


    傅梦觉偏头看手机，剑眉下压，瞳孔漆黑，袖口下滑，露出窄窄一截瘦而有力的手腕。


    她想起她掐灭过傅梦觉的烟，她把傅梦觉最喜欢的东西扔到门外。


    她想起傅梦觉扭断别人的腿的样子，想起他一脚把别人踹地上，白球鞋踩在那人脚腕，那人像将死的猫，地上乱爬。


    想起男同学们看她时，瑟缩的眼神。


    黎思念吸气，忙不迭接过许晔手里的纸：“不用擦。”


    许晔一愣，继续往前走，被黎思念拽了一下。


    “等等。”


    他还没上电梯。


    许晔觉得黎姐今天有点奇怪，黎思念说：“糟了，我的备课笔记好像忘带了。”


    “怎么会呢。”


    许晔一怔，手指拉开黎思念腰间的帆布包，笑笑：“姐，上个星期走的时候，让我收进夹层了，你忘了吗？”


    “对哦。”黎思念讪笑：“谢谢。”


    许晔约她：“姐，今天去打羽毛球吗？”


    “今天吗？”


    许晔说：“咱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再打球怎么样？今儿天好，暗的晚。”


    黎思念笑得恍惚：“嗯，好。”


    玻璃门上的人影动了动。


    傅梦觉缓缓扭头，眯眼，瞳仁聚焦，黑了几分，仿佛黑蛇嘶嘶吐出舌头，潮湿冷暗，化作一道魅影，紧紧缠绕她颈部。


    ——无法呼吸。


    黎思念以为傅梦觉会发消息给她，可是没有。


    她考虑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情。


    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她当然不是想和傅梦觉继续发展，也没想过要利用他的资源什么的。


    只是觉得，她现在的身份是生意人，像傅梦觉这种社会地位的大人物，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


    况且，傅梦觉还是那样睚眦必报的人。


    想一想，还是没发，因为忙起来了。


    她一工作起来就全神贯注，想不起来其他。


    黎思念正在上课，不断有电话打过来，都是工厂上的事。


    她安排好一切，回来学生们已经画得差不多了，黎思念一张张指点，一张张修改。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瓷般纤细手臂。


    额角一缕黑发垂下，轻轻柔柔，若有似无拂过她脸颊。黎思念恍若未觉，盈盈目光专注而认真。


    许晔站在窗外，眼神扫过室内，一滞，喉结滚了滚。


    “许老师，你来了？”


    “嗯。”


    许晔应了一声，“姐，该吃晚饭。”


    下课铃响起，黎思念抬起头，才反应过来时间过得这样快。


    黎思念看见许晔背着羽毛球拍，不禁微笑。许晔跟个孩子似的，一想到玩，就一刻都等不了了。


    她挺喜欢和徐晔一块玩的。


    自从她跟许晔打起羽毛球，明显感觉到身体健康不少，睡眠质量都变高了。


    “许老师，去食堂？”


    正说话，就见到丘林翎急匆匆跑上来，抓着黎思念的手气喘吁吁，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黎思念心一惊，就接到电话。


    原来借给剧组的教室里，有一盏吊灯掉下来，把演员给砸了，听说还是个挺重要的演员。


    黎思念眉心一跳，她作为管理人员肯定不能不管，说不定还得担责任。


    她顾不上许晔，也顾不上羽毛球，站起来就往那奔。


    到了现场，果然很混乱。


    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捂着胳膊在座位上掉眼泪，一地玻璃碴子，导演脸色黑得像锅底。


    她眼前一黑，赶紧打电话催校医过来，上去一个劲道歉。


    导演说：“小黎啊，你们学校这设备也太落后了点儿，今天砸到我们大人，都伤成这样。你说万一学生上课，哐当掉了，可怎么办？”


    黎思念顿了顿，没吭声，抬头看了眼墙角，那硕高的收音杆。


    导演立刻说：“掉的时候，我们可没把那玩意抬起来啊。”


    “哥，我不是那意思。”黎思念摆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赶紧送医院吧。”


    “送医院？”导演说：“我们这景都搭好了，今天拍不了，分分钟钟都是钱啊。”


    黎思念环顾。


    哪用搭什么景，全是她学校里本来就有的东西。


    她说：“哥，你别忽悠我了，这不都是学校里现有的东西吗？”


    导演一瞪眼，急了：“她一进医院进那么些天，我这么多人头，个个等着拿钱回家，这不是钱吗？你说说这进度怎么耽搁？”


    “这？”


    意思是让她承担？


    黎思念抬头看一眼，里外里围着都是人，心都颤了，这不是抢劫吗？


    十个她也赔不起呀。


    横竖是在她们学校出的问题，传出去也不好听，黎思念还是以安抚为主。


    她赔笑：“哥，这场戏拍不成了，还可以换别的嘛。”


    导演叫起来说：“你当我们是草台班子，街边卖唱的吗？说换别的戏就换别的戏。”


    黎思念笑了一声，“哥，什么草台班子不草台班子的，在片场，不都是你说了算吗？您就别吓我这个小姑娘了。”


    黎思念想起来，当初剧组刚入驻，她和岑校长请几个导演吃饭。


    这个王导敬一个喝一个，笑得满面通红，也不像现在这样不近人情呀。


    怎么才过几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是哪儿给他得罪了？


    黎思念说话软和，经听，再加上那天，王导的确喝了黎思念好几杯酒，聊得不所谓不开心。


    王导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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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透了个实底。


    说他不是不想帮她，实在是耽误不起。


    要想开拍，得有演员，他们组的演员太大腕了，现在天色又晚了，没人乐意这个点加班，他叫不动。


    但凡黎思念能给他叫出来一个演员，这戏他就能给接上，保准她什么事都没有。


    黎思念听懂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半晌，她说：“哥，我就是一普通人，我上哪认识你们剧组的演员啊，就是认识，我也没那么大面子。”


    王导笑笑，看着黎思念不说话。


    正僵持着，丘林翎来了，眼里也是害怕。


    王导指着她，“对，就是这个小姑娘，告诉我们这间教室能用，我们布景之前，她绝对没检查。”


    丘林翎火爆脾气，指着收音杆说：“那我也不知道，你们会拿这么长的东西往天花板上戳呀。”


    王导被她气得一下子没顺过来气儿，直抚胸膛。


    岑校长又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


    “小念，要我说你什么好？我这才出差，学校就出事了？你平时做事挺稳当的呀，那间教室都多少年没用了，多少年没检修了，你怎么敢借出去的？”


    黎思念捂着收音筒，看了眼和王导争执的丘林翎，顿感焦头烂额。


    两个人商量了几句，挂了电话，她就听见王导在旁边和丘林翎吵架，声音挺大，也挺生气的。


    “你个小姑娘，行，我不跟你们说了，直接报案吧。”


    “你们也停业几天，好好查查，再查出几个坏灯棒，烂灭火器什么的，我也算关爱儿童了。”


    王导按着电话就要拨过去.


    黎思念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吓得嗓子都哑了，“哥，哥，有话好好说！”


    “我有办法，哥给个面子。”


    王导终究是没按下去，黑黝黝眼珠子直勾勾看着黎思念，看得她心里发毛。


    黎思念退出房间，掏出手机，给傅梦觉打电话。


    一打没打通。


    再打，被挂断了。


    黎思念深吸一口气，感觉脸越来越烫，指尖也越来越颤抖。


    她红着眼睛，直叹气。


    就在几乎要放弃时，那头传来接通的滴答。


    “.......”


    傅梦觉没说话。


    黎思念说：“梦觉。”


    “嗯。”


    他应了一声。


    总算听见他的声音，黎思念都快哭了，“梦觉，我这边有点事，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对面问：“吃晚饭了吗？”


    “什么？”


    他重复：“问你吃晚饭了吗？”


    黎思念吸着鼻子，闷声说：“没有。”


    又是长久的沉默，夹杂着电音的呼吸，沉甸甸的心跳声。


    对面传来轻笑，好像一根银针，头磨得尖尖的，从她皮肤划过。


    “念念，我还以为你骨头挺硬的呢。”


    一道，又一道。


    战栗。


    黎思念低着头，露出一小节白皙柔软的脖颈。


    她鼻尖红红的，细细的声音也沁着红，好像要滴出血。


    “梦觉。”


    “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