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我在星空下等你[破镜重圆]

    傅梦觉把牙咬的咯咯响,手里还端着一锅土豆炖鸡。


    农村自己家养的老母鸡,特别补。


    超市里就剩下这么一只,他眼尖给抢走了,被老太太们骂了半条马路。


    又熬又炖一个小时,现在黎思念一口没尝,就叫他拿走?


    傅梦觉皱眉,抬手,把锅往桌上一放,人跟着大咧咧坐到沙发上。


    从口袋掏出烟盒,抖出一根,塞进嘴里。


    黎思念盯着他,眼眸清丽严肃:“要抽出去抽。”


    他乜了她一眼,满不在乎按下打火机,砰一声,火焰点燃。


    一点点火苗,朦胧的红光,罩进他手心。


    傅梦觉歪着头凑近,吸一口烟,火星亮了亮。


    喉结滚动,他向后一仰,深吸一口气,没有把烟吐出来。


    消瘦的下颌崩成一条线,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晦涩不羁。


    他故意跟她作对。


    “故意”这个词真是奇怪。


    达西先生在舞会故意忽视伊丽莎白,沈世钧吃醋后故意不到曼桢家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七分有意,带着三分无奈。


    黎思念不喜欢这样的无奈,裹挟着绑架的傲慢,默默逼迫另一个人理解他们的反常。


    她偏不吃这套。


    达西先生和沈世钧都属天之骄子,假使心仪的姑娘不接招,他们大可转身找别的姑娘。


    黎思念要什么,什么没有,活得够糟的,可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不见得傅梦觉招招手,她就忙不迭将自己奉上,去做他的情妇。


    他既然已经有女朋友,又何必硬要纠结过去那点事。


    每个人都要往前走。


    她也理解他交女朋友。


    人生在世,食色性也。傅梦觉什么都有了,金钱,地位,唯独没有家庭,反而奇怪。


    她真的傻透了,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黎思念坐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有一种异样的苦闷。


    堵在心口,不知从何而来。


    她记得身穿校服的傅梦觉,挺拔地像白桦树。


    那时候,她是真怕他。


    因为她见过他生生扭断一个人的腿的样子,见过他把烟头按进别人手臂的样子。


    他是疯子,他是人渣。


    他有女朋友,却和她上床,他发现她的弱点,就利用弱点来威胁她。


    他是坏人。


    从小到大,都是。


    黎思念偏过头,执拗地一言不发。


    在这深夜,黯然坐着,只听到楼下马路上偶尔的车流声。


    傅梦觉浓眉越拧越深。


    他一脚踢在餐桌腿上:“拿哪儿去?”


    “随便你。”


    “我不知道。”


    “你自己没有家吗?”


    “有家。”


    傅梦觉指间的烟已经燃得老长了,这里当然没有烟灰缸,他抬脚把垃圾桶踢到身边,抖抖烟灰。


    胸腔发出轻响,他一笑:“但我更喜欢这个家。”


    黎思念低着眼皮,抱着自己的小臂。


    她今天戴了一只小巧的钻石耳坠,又硬又犟,白得像一滴雨落在手心,凉丝丝的。


    “傅梦觉,你别在这找事。”


    “你不是说你饿了吗?骗我呢。”


    傅梦觉朝她脸上看一眼,眯起眼睛,浓眉拧起,阴鸷冷冽,“故意耍我玩,是吗?”


    “没有。”黎思念直截了当:“我就是觉得,咱俩这样挺不合适的。”


    傅梦觉挑眉。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吃不吃饭是怎么跳到,合不合适上的。


    “一句两句的说不清。”


    隔着淡淡的烟雾,黎思念看见他抿起的唇,一双眼眯起来,明显不高兴了。


    她深吸一口气:“反正你走吧。”


    傅梦觉咬牙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他终于问:“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没有为什么。”她低着头说。


    傅梦觉一下子火了,腾地站起身,一脚踹在垃圾桶上。


    “砰”的一声。


    他双眼瞪圆,眉头竖起来,一瞬间凶相毕露,厉声:


    “你让我来我就来,你饿了就让我做饭,做完就叫我滚,我是你的按/..摩/..棒/,还是你的烧火丫头?黎思念?你别太过分!”


    又狠又躁,呲着白牙,好像狼发怒了要吃人。


    黎思念低头看见满地狼藉,烟灰散了一地,残留的可乐泼出来,和烟灰混在一起,一团肮脏的黑褐色。


    秀丽的眼睛冷下来:“我说了,你别在这找事。”


    傅梦觉更暴躁了:“咱俩谁在没事找事——”


    话还没说完,纤细手指伸到眼前,一下子取走他嘴角的烟,狠狠按灭在餐桌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黎思念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打火机。


    这火机是傅梦觉十八岁成年时,他姥爷给他的。


    他从小跟姥姥姥爷长大,姥爷送完他这礼物之后,就跟着他的姨妈们去国外生活了。


    其实也就是普通的铝制打火机,可是对傅梦觉有多重要,只有黎思念知道。


    黎思念把火机往傅梦觉包里一塞,拉开拉链,把桌子上,他的口罩,帽子,墨镜,一口气拢进去。


    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呼啦啦全扔出去。


    傅梦觉眉心一跳,跟着就冲出去。


    刚掏出打火机,确认没事。


    “砰”一声巨响,大门在背后关上。


    不到一分钟,一气呵成。


    傅梦觉举着打火机,孤零零站在楼道,浑身都冒着寒气。


    不知道该磨牙还是该笑。


    “黎思念,算你牛!”


    他大步走向电梯,这时才看见,消防通道处还站着个中年男人,似笑不笑,看样子目睹了一切。


    这个女人,住的这是什么地方,简直一点隐私没有。


    傅梦觉只想走,可是电梯迟迟不来,那个中年男人对他说:“兄弟,借个火。”


    于是两个男人龟缩在步梯间,两颗火星,两张苦脸,吞云吐雾。


    傅梦觉坐在楼梯上,格子太矮,长腿占了四格楼梯,还得窝着,十分别扭。


    “兄弟你也被赶出来了?”


    傅梦觉憋着一口气呢,自然不会搭理他,男人却像找到知己般,滔滔不绝。


    “你说,我们男人容易吗?拼死拼活挣钱,就想改善家里的条件,让媳妇轻松点。不光不重视我们就算了,阳台上抽根烟,都被嫌弃。”


    “对。”傅梦觉狠狠吐出一口烟。


    中年男人没想到对方那么年轻,却跟自己这么共情。


    “我看结婚就那么回事,还是单身好。”


    傅梦觉站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弹弹烟灰,沉默了一会,说:“不过二手烟的确有害,老婆孩子闻了不好,能少抽还是少抽。”


    男人点点头表示同意,还想继续抱怨,傅梦觉的手机响了。


    傅梦觉掏出手机,是陈盈月。


    她还是把音响搬她房间去了,现在问他明天回来不,她明天还想用一天。


    身旁大哥走近,往他屏幕上看一眼,调笑道:“你媳妇催你回家了。”


    傅梦觉皱眉:“我没有老婆。”


    “女朋友?”


    “也不是。”


    大哥挠挠头,上下看他一圈,仿佛在用经验给他下论调:“看得出来你挺渣的。”


    傅梦觉莫名其妙:“怎么说?”


    大哥指着屏幕上方的备注,“叠字盈盈,后面还坠个小爱心,谁会给普通朋友备注这个爱心,不是女朋友是什么?我是年纪大了,可是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嘛。”


    “这样会让人误以为是女朋友吗?”傅梦觉真心发问。


    可是这是陈盈月自带的网名呀。


    他太久没有恋爱,感情方面总是有些迟钝。


    “废话呢?”大哥说:“而且现在这个点了,互发消息,任谁看到也会这样想。”


    傅梦觉摸摸下巴,盯着屏幕上那颗爱心,突然笑了一声。


    大哥问:“笑什么?”


    “没什么。”傅梦觉把手机收回口袋,直起腰背,暗暗舔舔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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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一件好玩的事。”


    .


    黎思念睡的不好,眼下两条青纹。


    边打哈欠边下高速,沿着辅路穿过一座座村屋,就到了她的目的地。


    门卫老王看见她的车,老远就给她抬起栏车杆,头伸出来和她打招呼:“黎总,今天怎么来了?”


    黎思念说:“这几天要下雨,我来看看货。”


    “是,天一阴,别人的东西还好,你那批货可搁不住。”老王说:“等会要搬东西什么,尽管找我帮忙好了。”


    黎思念抿着唇微笑,从副驾驶座拿出来一沓宣传册,还有一张名片,“叔,你上次说想给外甥女儿报,但没报上的那个班,腾出来一个名额。”


    “哎呦,谢谢谢谢,这可太难得了。”


    黎思念笑笑,往左打方向盘,进了园区。


    老王捏着名片,心里又感激,又感慨。


    这么一个瘦柔甜美的南方小姑娘,独自创业,办工厂。


    工作起来不要命,在园区出了名的。


    有好多次她加班到凌晨才回家,都是他开的门关的门。


    一个小姑娘,何必这么拼呢。


    这么大一个厂子,她一个人怎么抗得过来。


    要他看,一个女孩,为什么要吃创业这个苦头,老老实实当个老师不好吗?


    又稳定又体面。


    黎思念进了办公室,里面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她的小公司是早十晚四,双休,比坐办公室的假还多。


    她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昏沉沉,没有开灯,前天晚上喝剩下的咖啡还摆在桌子上。


    捻开灯,她顺手把包里的铅笔样品拿出来,按开电脑。


    密码是她爸爸的生日。


    她每开电脑一次,就想起他一次。


    家里工厂卖出去那天,她没有爸爸了。


    爸爸从楼顶跳下去的时候,腿摔在楼下阳台上,被分成两截。


    她踩着梯子,把断腿抱下来。


    “照顾好妈妈,她不谙世事,以后这个家靠你了。”


    爸爸口吐鲜血的时候,脸上还有光彩,说完这句话就没气了。


    她抚了好几次他的脸,他都没闭上眼。


    数一数怀里的断腿,差一根小脚趾头。


    黎鸣云在年关下葬。


    大年三十人家没上门,一直等到初四五,有人来要账,她和她妈才知道家里欠多大一笔钱。


    要债的人太多,把黎思念家客厅都站满了,楼梯上还站着人。


    都是一个地方的,住了这么些年,她爸是多忠厚,多正直的人,大家伙心里都有数,太重的话也说不出口,但都知道怎么个意思。


    那天外面下好大的雨,黎思念当时就跪下了,承诺再苦再难不会少一分工资,少一分债。


    这话缥缈的很,但孤儿寡母的,也没几斤肉,囫囵个卖了也换不了几个钱。


    黎思念半工半读,刚开始端盘子洗碗,后来做家教,当模特,卖衣服卖口红卖香水,还被骗去干过一段时间女团。


    后来很多年回家过年,家里都是这样情形。


    其实只有第一年觉得难堪,如果下跪就可以抵债,黎思念愿意挨家挨户跪,给他们叩头。


    因为打工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爸爸。


    一双手磨出水泡,唇干裂开口,再油腻的口红也盖不住疲惫,有时候坐在公交车站,她就睡着了。


    没有时间打扮,黎思念把一只蝴蝶发卡,别在耳后,因为她爱漂亮。


    那时候,她十八岁。


    也不是没想过跑路。


    爸爸的碑还在这里,再跑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想堂堂正正去见他。


    因为他是个好人,她是他的女儿。


    后来,黎思念只在忌日和清明节回去。


    慢慢的,故乡已经只剩下腾腾的雾气,潮湿雨点,抹不开的霉斑。


    扑扑的黄纸钱灰乱飞,槐树下,火焰熏得她只想掉眼泪。


    她知道盈盈雨乡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可是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