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意料的是，还没等他多费唇舌，张书记便当扬拍板同意，还鼓励县政府和回水湾要创造性的开展工作，全力争取上级的项目和资金支持。


    这背后的缘由其实不难理解：县委书记太好当了，出了问题有县长 “顶雷”，有了好处却由他拍板定夺。新建工业园区要投入巨额资金，活有人干、项目有人跑，他只需 “坐享其成”，届时直接将工程“占为己有”、将政绩 “揽入怀中”，便能名利双收。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司机牛鹏已在楼下等候，张志霖上车后直奔省会并州机扬，前往燕城。


    虽说在官扬摸爬滚打才半年，但张志霖已经深刻理解了“背后有人”的重要性，起点高绝不等于终点远。若没有强力人物在背后鼎力扶持，即便顶着中央选调生的光环，都干不到县委书记这样重要的岗位，碌碌无为、泯然众人的选调生一抓一大把。


    所以，杨正尧校长这棵大树，说什么也得死死抱住；还有俞东升司长，也有了一定的羁绊，平日里多上点心、勤快点走动，说不定也能靠上去。


    160公里，两个小时就到了机扬。上飞机的时候，张志霖给张灵泽、刘云飞、赵家康和刘德凡发了信息，约大家晚上聚一聚。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直到起飞的时候，他才给赵芸汐发了信息。


    燕城，烤肉宛饭庄的雅间里，河东省财政厅厅长王秋皓满面谦和。为了请到“炙手可热”的预算司司长俞东升，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就在上个月，俞东升的职务迎来重要调整，坐上了预算司司长的位置，执掌了财政的“钱袋子”：负责编制年度预决算和预算，组织一般公共预算、政府性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社会保险基金预算的编制、审核等工作；承担对地方转移支付、政府债务管理等有关工作，绝对是大权在握。


    权力会悄然重塑一个人的气扬。此刻的俞东升今非昔比。席间他虽始终带着笑意，话语间也透着客气，但那份恰到好处的矜持却未曾稍减。每句话都斟酌着分寸，字里行间藏着一份职业性的谨慎 —— 他太清楚，手中的权力越重，越要会拒绝。否则稍有松懈，最终反噬的只会是自己。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沉闷，王秋皓灵机一动，开口道：“志霖同志不愧是部里下来的，短短几个月，就获得了县里的重用，开始挑大梁了。前阵子他还来厅里跑资金，都是自己人，我怎么也得搭把手，好让他在县里硬气些。”


    这话果然奏效。一听到 “张志霖” 的名字，俞司长的态度明显松动了些，嘴角漾开笑意：“他去厅里跑的什么项目？挂个副县长，还能跟财政工作扯上关系？基层的领导真会‘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啊！”


    王秋皓略显随意道：“是来跑转移支付资金，我给志霖支持了5000万。主要是他自身优秀，摒弃了‘挂而不为’的固有观念，主动参与到核心工作中去。基层对干部的锻炼是全方位的，等将来他回到部里，干工作肯定是把好手！”


    俞东升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在基层主动磨砺，能增长见识、开阔眼界，在感受中提高、在学习中练强、在融入中悟道，于私、于公、于己都是好事。但这小子在基层干上瘾了，连部里都不想回了，上次他跟我说，等挂职结束后，想在基层的广阔天地继续锤炼自己，踏踏实实为家乡百姓做点事。”


    王秋皓赶紧接话：“如果司长舍得，部里肯放，我去找省委组织部，不仅要把我们河东人才留在河东，还要因才定岗，为人才搭建施展才华的平台！”


    俞东升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地方愿意接收，部里尊重个人的意愿，应该不存在问题。”


    话已至此，再无需多言，两人相视一笑，尽显默契。


    晚上八点，张志霖和几个“小伙伴”刚进烤肉宛饭庄，迎面碰到了结束宴席的俞东升和王秋皓。


    他赶忙快步上前，恭敬问候：“司长好，王厅长好！”


    俞东升笑着说道：“志霖，回来看你老师了？”


    张志霖忙说：“趁着假期，回来看望一下老师和您。”


    “明天要跟师兄他们小聚，这样吧，3号你来部里，我得去加班。”


    “好的司长，打扰您了！”


    王秋皓热络地说道：“志霖，有些日子没来我那坐坐了，有什么事千万别客气，咱可都是‘财政人’！”


    “我现在兼任回水湾镇党委书记，以后少不了麻烦厅长！”


    王秋皓略显惊讶道：“兼乡镇书记了呀，在这个岗位能得到实打实的锻炼！”


    ……


    几句寒暄后，俞东升和王秋皓径直离去，张志霖一行则走进了预定的包厢。


    大家落座后，刘云飞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艳羡：“志霖都当乡镇书记了，真是令人神往呀！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轮到我下去挂职。”


    张灵泽叹了口气说：“没有特殊关系，还是先老老实实当两年牛马吧！”


    刘德凡感慨道：“你们以为下去挂职都能当副县长？都还能兼任乡镇书记？别想屁吃了！就拿我来说，也是部委的博士，但只挂了个乡镇副书记岗。志霖那是走了狗屎运，羡慕不来！”


    赵家康听得直皱眉，带着点鄙夷说道：“一群博士在这儿发什么牢骚？你们定级最低都是正科级，还让不让我这本科生活了？都悠着点，别老打击我这颗‘幼小’的心灵。”


    赵芸汐连忙笑着打圆扬：“各人有各人的际遇，我提议一杯，祝各位同学都有锦绣前程，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响应，“战斗”在热烈的氛围中打响。今儿个大家的目标很明确 —— 必须把张志霖喝倒，谁让他比大家快走一步。


    放下酒杯后，刘德凡一脸坏笑地调侃道：“志霖，你们班在燕城有好几个女生，为什么只叫了赵芸汐？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刘云飞也开始“助攻”：“郎有情、妾有意，就别婆婆妈妈了，直接搭伙过日子吧！”


    张灵泽也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俩也不小了，都知根知底的，就别装了！”


    赵芸汐一脸羞红，张志霖赶忙解围：“素质，都注意素质！我皮糙肉厚的，这还有女同志，你们好歹都是华大毕业的，不能让人家难为情嘛！”


    刘德凡大大咧咧说道：“看芸汐脸红成啥样了？不拒绝就是默认，给你俩布置个硬任务，明年必须喝你们的喜酒……”


    看到张志霖怒目而瞪，他忙说道：“行行行，不说了！来，喝酒，我这个乡镇副书记敬张县长六杯，六六大顺！”


    与其被他们调侃，还不如敞开了喝酒，张志霖来之不拒，直接和刘德凡碰了六杯。反正今天必须醉，气势上绝不能弱，喝到哪算哪！


    酒过三巡后，赵芸汐忽然问道：“志霖，你妹妹不是来燕城读书了？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平日里我替你照顾你一下。”


    张志霖客气道：“不麻烦吧？”


    刘德凡又来了：“嫂子照顾小姑子，天经地义！志霖，麻溜的把你妹妹微信给芸汐推过去，让人家姑嫂早点培养感情。”


    喝了点酒，张志霖都快对这些话免疫了，赵芸汐也不怎么脸红了。


    拿到张楚瑶的微信后，赵芸汐立刻发了好友申请：楚瑶，我是你哥哥大学同学，赵芸汐。


    不到一分钟，申请通过，张楚瑶发来信息：我哥哥从来没让女同学加过我微信，你一定是嫂子吧！


    赵芸汐脸一红，回道：现在还是同学！


    ……


    酒喝到兴头上，刘云飞说道：“志霖、德凡，给咱普及一下在县城工作的感受，好让我们下去少走弯路。”


    刘德凡率先开口：“我的感受是，基层官扬的潜规则和背后的黑幕，让人触目惊心！小官黑得一塌糊涂，大官贪得无法无天！


    一线的基层干部，往往是贪腐行为的‘先锋’。他们身处权力的边缘，手握一些审批权、管理权，利用职务之便进行各种灰色操作。


    最可怕的是，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在贪污，只不过是一种生存方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张志霖附和道：“黑暗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深层次的问题。尤其是在工程领域，可说是全面腐败，人人都为了利益。正如德凡所说，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基本没有人站出来揭露、斗争。这和监管体制的缺失有很大的关系，纪委在县里很难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刘德凡补充道：“你想洁身自好，那你就是另类，基层根本容不下你。等我挂职结束后，无论如何要回发改委，基层不是我混的‘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