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霖不置可否，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看了下今年的重点项目，移民搬迁、采煤沉陷、圪台安居、崔家沟新村，这四大新农村建设项目总投资9000万元、建筑面积7万平方米、可解决680余户村民居住；‘五个全覆盖’工程，完成农村街巷硬化、学校校舍工程、农村饮水安全、文化体育活动扬所等工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这几个项目好像也批下来了吧？既然要实施，不如一并考虑，抢抓项目建设期，让老百姓早日享受政策带来的红利，也能为全县的固投做出贡献。”


    话锋轻轻一转，张志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下来任职的时候，博文县长千叮咛、万嘱咐，让回水湾镇加大固定资产投资力度，为全年目标责任考核做出贡献。咱要是不启动这些项目，下次开县长办公会，我不好交差呀！”


    李晓明心里咯噔一下 —— 这两个项目他还没来得及向县委书记汇报。像这种大项目，领导早就“盯”上了，会亲自“切蛋糕”，哪轮得到镇里做主？


    当然，作为项目实施单位，回水湾镇肯定能吃点“过水面”。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蛋糕”是书记吃，还是镇长吃？这就涉及到项目的主导权，也是书记镇长斗争的根源所在。


    若不是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谁又会平白无故地针锋相对？没人天生好斗！


    沉吟许久，李晓明斟酌着措辞：“四个项目同时铺开，我担心人手调度会跟不上……”


    张志霖不容置喙地打断他：“镇党委领导班子这么多人，平时都不怎么忙，想必大家都愿意为全镇的发展出一份力。依我看，不如就这么定了，咱俩再加上人大主席、副书记，每人牵头负责一个项目。”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纪检书记也得全程参与，对项目实施全过程监管，必须牢牢守住‘公平竞争’的底线，让优质企业脱颖而出，确保招标透明化、竞争公平化、成果优质化。”


    这话入耳，李晓明心头猛地一慌。他暗觉不对，今天这扬谈话处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若是连项目的主导权都抓不住，怎么向张稳书记交差？？更要命的是，万一张书记直接找张志霖谈利益分配，那自己岂不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思及此，他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干脆不装了、摊牌了：“书记，你刚上任，有些情况还没来得及给你汇报。关于‘省级林业生态示范镇’和‘集镇改造项目’，已经有领导做出明确指示，推荐了两个实力雄厚的企业。


    我们得贯彻领导的意志，毕竟镇上的大小事都离不开县里的支持。真要违背领导的意愿，不光工作开展处处受限，到头来怕是吃力不讨好，还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面对李晓明的“图穷匕见”，张志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回道：“重大决策、重要人事调整、重大项目安排、大额度资金使用，须经镇党委会集体决策，才能减少权力滥用、利益输送等问题，这是贯彻民主集中制、规范权力运行、防范决策风险的保障，我们都没有权力指定中标单位。


    再者，上级领导如果有具体的指示，想必会和我这个‘一把手’提前通气吧？”


    这就是“一把手”的优势，完全掌握了开展工作的主动权。


    李晓明非常憋屈，被气得不行，但又哑口无言，他起身说道：“那行，请书记尽快召开党委会，‘省级林业生态示范镇’和‘集镇改造项目’不能再拖了。”


    他打算在党委会上见真章，让张志霖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在回水湾镇，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你一个挂职干部，真不知天高地厚！


    夜幕低垂，副镇长赵宇特意约了纪检书记马瑞亮，选了家僻静饭馆小聚。


    酒过三巡后，赵宇压低声音问道：“看你这架势，是打算往张志霖那边靠？”


    马瑞亮抿了口酒，声音轻缓却带着股执拗：“你觉得李晓明能容下咱们？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就算他大度，我这腰也弯不下去！”


    提起镇长，赵宇气不打一处来，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是呀，那‘驴日的’没少给咱们穿小鞋，我这儿还有六千多差旅费压着没报销。去年其他几个副镇长私下里都拿了两万多好处，就我连根毛都没捞着，这明摆着是打压‘他姥爷’！”


    “都一样。” 马瑞亮叹了口气，“李晓明就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唉，路是自己选的，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发完一通牢骚，赵宇眉头紧锁：“可张志霖是挂职干部，顶多待一年多就走。这会儿靠过去，将来还不是成了没娘的孩子？依我看，不如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找机会调县里或者其他乡镇，省得哪天出事被牵连。”


    马瑞亮忽然抬眼，语气意味深长：“万一他不走呢？”


    “啥？” 赵宇猛地瞪圆了眼，“瑞亮，你是不是听到啥内幕了？”


    马瑞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慢悠悠道：“这几年挂职干部留任地方的多了去了。我估摸着，张县长挂职期满后，十有八九会留在永安县。” 既然打定主意站队，自然盼着自家阵营能“兵强马壮”。


    “这消息靠谱吗？” 赵宇追问，眼里闪过一丝急切。


    “如果没把握，我会轻易站队？”马瑞亮反问，随即分析道，“你想想，不到三十岁的副县长，再添上回水湾党委书记的履历，下一步能到什么位置？李晓明跟他有可比性？”


    赵宇眼神一凛，正色道：“瑞亮，我主动去给张县长汇报工作，你看合适吗？”


    “必须合适呀，张县长想在回水湾有所作为，也需要人支持，我认为汇报工作宜早不宜迟！”


    “行，那我明天就去！你说说，张县长好相处吗？我该注意些什么？”


    “非常好相处，我感觉他这个人很务实，你就实打实的谈工作，他最感兴趣。”


    ……


    周五，张志霖让办公室打印了份“资金申请报告”，叫上司机牛鹏去了县里。


    镇长李晓明见状，心知今日的党委会定然开不成了，便也紧随其后赶往县委，打算找张稳书记 “反映情况”。


    路上，在牛鹏的指点下，张志霖练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竟也开得有模有样。他如今手头有两辆专车，一辆是县政府配备的帕萨特，另一辆是回水湾那边给的三菱。有时候回老家不想劳烦司机，学车便成了眼下最要紧的事。


    下午两点，张志霖刚回到办公室，蔡泽墨就赶紧拿着文件过来了，还把政府办近期的情况细细汇报了一番，连带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也没落下。


    这样的转变让张志霖心里颇感欣慰，在县政府有个“眼线”还是很重要的。


    三点左右，张志霖起身前往县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瞅见门口排着一长串等候汇报的领导，他扫了一眼，并未停留，径直推门而入 —— 副县长本就有优先汇报权。


    看到张志霖进来，正在汇报的卫生局长李亮立刻站起身，客气地说道：“县长，那我先不打扰您了。张县长，你们谈。” 说罢便退了出去。


    落座后，师博文笑着问道：“到了乡镇感觉怎么样？李晓明没有对你‘阳奉阴违’吧？”


    张志霖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坦言道：“还行，慢慢往顺捋，毕竟刚到，大家得有个熟悉、磨合的过程。”


    “有信心就好，你是一把手，该硬的时候就要拿出气势。在乡镇，你不霸道些，镇不住那些‘老油条’！”


    闲聊过后，张志霖递过资金申请报告，汇报道：“县长，夏粮是全年粮食生产的第一仗，事关粮食安全和农民增收。面对近期可能出现的天气多变、农机调度紧张等挑战，回水湾积极行动，全力保障夏粮抢收工作顺利推进，确保颗粒归仓。”


    看了看报告上的数字，师博文豪爽地说道：“上次你帮县上争取了5000万转移支付资金，县政府是有功必奖，既然你个人‘高风亮节’，那就给你当办公经费拨下去。你把报告改成50万，就当我支持你的工作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张志霖高兴地说道：“感谢县长支持，这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师博文提醒道：“这钱拨下去，你能不能随意支配？可别被人卡住了！乡镇除财政预算内账户，还有预算外账户、专项资金账户、过渡性账户，有的乡镇还有‘小金库’。志霖，钱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受制于人！”


    “感谢县长提点！”这些门道张志霖确实不清楚，必须得找个“老乡镇”请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