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指挥所里死寂一片，随即被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彻底砸碎。


    “赢了！他娘的，我们赢了！”


    李云龙一巴掌狠狠拍在通讯员的肩膀上，差点把那年轻战士拍得背过气去。


    他那张黑里透红的脸，因为极度的亢奋，肌肉都在不自觉地剧烈抽搐。


    “七十九架！哈哈哈哈！整整七十九架啊！”


    他像个刚抢到糖的孩子，在指挥所里兴奋地来回踱步，拳头在空中挥得呼呼作响。


    “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就没见过飞机是这么往下掉的！跟下饺子似的！不，他娘的比下饺子还快！”


    程瞎子和孔捷同样满脸涨红，他们不像李云龙那般张扬，但那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拳头，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战绩？


    这一仗，几乎把整个华北方面军的航空兵团给一次性打残了！


    从此以后，这片太行山的天空，将彻底姓“八”！


    “赵锋这小子……是个将才！”


    陈更旅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看向林川，眼神里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本以为，任命赵锋只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谁能想到，这个平日里文质彬彬、抱着书本不放的“秀才”，一旦走上指挥岗位，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能量。


    “什么将才！那还不是林所长您教得好！”


    李云云一把搂住林川的脖子，大嗓门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林川！你小子就是我老李的福星！不！是咱们全旅的福星！老子跟你说，从今往后，你要天上的星星，老子就算搭人梯也给你摘下来！”


    指挥部里一片欢腾，所有人都被这场史无前例的空前大捷冲昏头脑。


    只有林川，在短暂的欣慰后，眉头却再次拧紧。


    他没有加入庆祝的行列，而是径直走向巨大的沙盘，目光冰冷地审视着代表日军地面主力的红色箭头。


    “旅长，老李，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林川的声音不高，却让指挥所里沸腾的气氛瞬间冰冻。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他身上。


    李云龙一愣，松开林川的脖子，满脸不解。


    “咋了？飞机都打光了，小鬼子还能翻了天不成？没了飞机当眼睛，他们那俩重炮旅团就是瞎子！咱们怕他个鸟！”


    “不。”


    林川摇了摇头，手指重重地按在沙盘上，日军后方那两个代表着重炮旅团的标识上。


    “老李，你想错了，正因为他们的飞机被打光了，我们才要面临真正的危险。”


    林川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赌徒，在输红了眼，把最后的底牌都押上去，结果却发现对方出老千之后，他会做什么？”


    “他会掀桌子。”


    陈更旅长几乎是和林川同时说出了答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凝重。


    “没错，掀桌子。”


    林川的声音愈发冰冷。


    “日军第一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现在就是那个输红眼的赌徒。航空兵团是他最后的王牌，现在这张牌废了。你觉得，他会认输撤退吗？”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他不会。”林川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承担不起十二万大军扫荡失败、航空兵团全军覆没的责任。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用他手里剩下的、最不讲道理的武器，把整个棋盘都给砸烂！”


    “你是说……”


    李云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重炮。”


    林川的手指，死死地按在那两个重炮旅团的标识上。


    “两个野战重炮兵旅团，超过一百门105毫米和150毫米的重型榴弹炮。“


    ”他们会放弃所有战术，放弃所有试探，对我们的核心阵地，进行不计成本、不死不休的……报复性炮击！”


    林川话音未落，一阵沉闷的，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的轰鸣，穿透厚厚的土层，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轰——


    轰隆——


    那声音，与之前任何一次炮击都截然不同。


    它不尖锐，却无比厚重，带着一股能碾碎山川的蛮横与暴虐。


    指挥所里的桌椅，都在这股低沉的震动中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


    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报告！航空兵团……航空兵团……玉碎！”


    一个通讯参谋连滚带爬地冲进作战室，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那份电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拿都拿不稳。


    “纳尼？！”


    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猛地转身，一把夺过电报。


    电报上的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我航空兵团一百五十二架战机，于太行山脉上空，遭遇支那军饱和式防空火力……“


    “初步确认，被击落七十九架，重伤失联超过二十架……幸存飞行员精神崩溃，报告称……遭遇‘天罚’……航空兵团，已丧失全部作战能力……”


    “天罚……”


    梅津美治郎嘴里喃喃地念着这个词，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参谋长饭田祥二郎连忙上前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


    “司令官阁下！这是陷阱！从一开始就是个针对整个第一军的超级陷阱！我们必须立刻下令，全线撤退！再打下去，第一军就要被彻底吞掉了！”


    “撤退？”


    梅津美治郎猛地推开饭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之前的疯狂，只剩下一种令人胆寒的、死寂般的平静。


    “饭田君，你告诉我，怎么撤？”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说梦话。


    “航空兵团没了，前锋没了，侧翼的两个旅团也残了……现在，你让我带着剩下的几万残兵败将，灰溜溜地滚回太原？”


    “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你让华北方面军的脸往哪儿放？你让大日本帝国的脸，往哪儿放？！”


    他陡然抬头，环视着作战室里那群噤若寒蝉的将佐。


    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不会输。”


    “我，梅津美治郎，不会输给一群土八路！”


    他走到电话机旁，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咏叹般的语气，对着话筒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接通第一、第二野战重炮兵旅团。”


    “命令他们，放弃所有精确瞄准，放弃所有火力规划！”


    “目标，地图上支那军核心阵地的所有区域！”


    “无差别覆盖！给我用炮弹，把那片山地，一寸一寸地犁过去！”


    “我要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燃烧起来！”


    “我要让那些躲在乌龟壳里的支那老鼠，连同他们的妖术，他们的兵工厂，他们所有的希望……全部！化为焦土！”


    “开火！”


    他猛地砸下电话，然后，如同一尊石雕，静静地站在巨大的地图前。


    这是他最后的赌局。


    赌桌的另一头，是那个他从未见过，却让他感到彻骨恐惧的，八路军的神秘指挥官。


    他押上的，是整个第一军的命运。


    轰隆隆隆——！


    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的炮声响彻云霄！


    大地在颤抖！


    太行山在怒吼！


    三八六旅的地下指挥所里，头顶的泥土簌簌而下，所有人都站立不稳，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报告！旅长！程瞎子772团急电！”一个通讯员死死抓着桌子，声嘶力竭地吼道。


    “一号高地，在三分钟内，遭到超过五十发重炮轰击！阵地……阵地快扛不住了！”


    “报告！孔捷独立团急电！三号高地，一座永固碉堡，被150毫米重炮连续命中三次！已经……已经塌了！”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血红，他抓起电话，就要往王承柱的炮兵营打。


    “老李！”陈更一把按住他的手，用力摇头，“我们的炮，够不着！”


    “那他娘的就眼睁睁看着弟兄们被动挨打吗？！”


    李云龙的嗓子都喊哑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川，走到那台连接着“神剑炮兵营”的专线电话前。


    他拿起话筒，对着另一头，那个同样在等待着他命令的，名叫丁伟的男人，平静地说道。


    “丁伟同志。”


    “该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