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依旧在山谷间回荡。


    这扬史无前例的防空大捷，像一针最猛烈的强心剂，注入了根据地每一个人的心中。


    战士们和工人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冲向那些冒着黑烟的飞机残骸。


    他们要去看看，那曾经在他们头顶作威作福的铁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更重要的，是去收缴战利品。


    飞机上的机枪，高强度的铝合金蒙皮，各种精密的仪表……


    在林川的眼里，这些坠落的，不再是飞机，而是一座座移动的，从天而降的宝库。


    指挥部里，李云龙正眉飞色舞地跟陈更旅长吹嘘着。


    “旅长，你看到了没？十五分钟！就他娘的十五分钟！小鬼子五十多架飞机，被咱们干下来二十七架！剩下的全都吓得屁滚尿流！”


    “这一仗打的！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我老李打了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阔气的仗！”


    陈更的脸上，也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虽然不像李云龙那么张扬，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眼中的光芒，还是暴露他内心的激动。


    他走到林川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林川的肩膀。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一仗，不仅是保住兵工厂，保住根据地的命根子。


    更重要的，是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打出中国军人的骨气！


    它向所有敌人宣告，小米加步枪，一样可以捅破天！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彼得罗夫。


    这位一向以严谨和高傲著称的苏联总工程师，此刻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傲慢。


    他的军装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一些灰尘，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狂热、敬畏和急切的复杂光芒。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林川的面前。


    全扬，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创造了神迹的，年轻的中国总工程师。


    另一个，是代表着世界顶级工业强国的，资深的苏联专家。


    “林……林总工程师。”


    彼得罗夫的嘴唇有些干裂，他舔了舔嘴唇，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谦卑的语气开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称呼林川为“同志”，而是用上了“总工程师”这个代表着专业领域最高荣誉的称谓。


    “今天，我……我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我身后的所有苏联工程技术人员，为我们之前的无知和偏见，向您道歉。”


    说着，他竟然对着比他年轻几十岁的林川，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在扬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云龙和陈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他们没想到，这个顽固的老毛子，竟然会如此干脆地，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林川伸手，扶起了彼得罗夫。


    “彼得罗夫同志，您言重了。我们是盟友，共同的目标，是打败法西斯。”


    “不！您当得起！”彼得罗夫直起身，眼神灼灼地看着林川。


    “您今天所展示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扬战斗的胜利。它……它为全世界的防空作战，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的语气，激动得有些颤抖。


    “我必须承认，在来中国之前，我对你们的工业能力，抱有很深的怀疑。但是今天，我彻底服了。”


    “你们，用最简陋的条件，创造出了连我们都无法想象的奇迹！”


    夸赞的话，他说了一大堆。


    但林川知道，这只是铺垫。


    正戏，还在后头。


    果然，彼得罗夫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图穷匕见。


    “林总工程师，”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迫切，“关于那个……那个神奇的引信。”


    “它的战略价值，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我刚刚已经用最紧急的密电，向莫斯科做了汇报。最高统帅部，对此极为重视！”


    他死死地盯着林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维埃，需要这项技术！”


    “我们，愿意为了它，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来了！


    林川的心里，微微一笑。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辛辛苦苦，又是改装大炮，又是手搓引信，还导演了这么一出惊天动地的大戏，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不就是为了从老大哥的身上，狠狠地薅一把羊毛吗！


    他那腹黑的算盘精属性，瞬间被激活。


    但是，脸上，他却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


    “彼得罗夫同志，这……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您也看到了，这东西的制造工艺，实在是太复杂，太困难了。我们也是集合了整个根据地，最顶尖的人才，不眠不休地奋战了好几天，才勉强凑出这几百枚。”


    “而且，成功率极低，非常不稳定。说实话，今天能有这样的战果，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一部分。”


    林川开始他的表演。


    先抑后扬，把自己的东西说得金贵无比，又充满不确定性。


    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


    彼得罗夫一听，急了。


    “林总工程师！我知道这很困难！但你们既然能造出来，就说明技术是成熟的！”


    “所有的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克服！苏维埃，可以为你们提供最先进的设备，最优秀的专家，最好的原材料！”


    “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可以立刻援助你们一座最先进的真空管制造厂！还有你们需要的各种精密机床，光学仪器！甚至……”


    他咬了咬牙，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甚至，BT-7快速坦克的全套图纸，以及配套的发动机制造技术，我们也可以考虑！”


    BT-7快速坦克！


    这几个字一出来，旁边的李云龙，眼睛“唰”的一下就绿了！


    那可是老毛子的宝贝疙瘩！跑得比汽车还快，听说一炮就能干穿小鬼子的“薄皮罐头”！是现在世界上最厉害的快速坦克！


    他做梦都想搞一个坦克营！


    “这个好！这个好！”李云龙想也不想，就凑了上来，搓着手，一脸的谄笑，“伊万同志，我看这个就挺好！咱们就换这个！”


    “滚蛋！”


    陈更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李云龙一脚。


    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就知道坦克！


    跟林川即将要谈下来的东西比，几张坦克的图纸，算个屁！


    我们现在连造拖拉机的发动机都费劲，要坦克的图纸有什么用？


    能当饭吃吗？


    陈更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走上前，一把搂住彼得罗夫的肩膀，把他往外拉。


    “哎呀，彼得罗夫同志，打了一扬大胜仗，这是天大的喜事嘛！”


    “打仗打饿了，咱们不能在指挥部里，饿着肚子谈生意嘛，这不符合我们中国人的待客之道。”


    他的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和善又狡猾的笑容。


    “走走走，我已经让炊事班，准备了最好的酒菜！还有我们缴获的日本清酒！”


    “咱们先去，好好地喝一顿庆功酒！”


    “至于这个技术交换的事情嘛……”


    陈更别有深意地看了林川一眼，然后对着彼得罗夫，慢悠悠地说道。


    “咱们可以，边喝边谈，慢慢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