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寂，凝重得像是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指挥部里的十几个佐级军官，一个个笔挺地站着，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地图前那个如同石雕般的背影。


    中野英光。


    这位在华北战扬上，能让小儿止啼的陆军中将，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站了足足半个小时。


    他身上没有散发出怒火，只有一种刺骨的冰冷。


    就在刚才，磨盘山炮兵阵地，彻底失联。


    派去侦查的通讯兵，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沿观察哨传回的报告，只有一个词——火海。


    一个满编的野战炮大队，十二门崭新的九零式野炮，连同足够支撑一扬战役的弹药，就这么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被抹掉了。


    “师团长阁下……”一名作战参谋喉结滚动，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声音干涩地开口，“磨盘山方向……是否需要立刻派兵增援，查明情况？”


    中野英光没有回头，依旧死死盯着地图上“磨盘山”的位置。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不必了。”


    “一群蠢猪，死了就死了。帝国，不养无能的废物。”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这比咆哮更让人恐惧。


    “鹫津松平在黑风口被土八路埋了三千人，那是他蠢，中了埋伏。”


    “现在，我的炮兵大队，在重重保护的后方阵地，被人连锅端了，这是……”


    他猛地转过身！


    指挥部里的军官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双眼布满血丝，颧骨高高耸起，整张脸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呈现出一种青灰色的狰狞。


    “这是耻辱！”


    他低吼着，像一头受伤后即将噬人的野兽。


    “是打在我中野英光脸上，狠狠的一记耳光！”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指挥刀，“锵”的一声抽出半截，雪亮的刀光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孔。


    所有军官都吓得一个激灵，齐刷刷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土八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炮？”


    “他们的炮，藏在哪里？”


    “他们是怎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精准找到我的炮兵阵地的？”


    中野英光像是在问手下，又像是在问自己。


    一个个问题，如同重锤，砸在指挥部里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不是损失，而是未知！


    一种全新的，闻所未闻的打法！一种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炮兵优势，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的恐惧！


    “师团长阁下！”一名情报参谋硬着头皮站出来，躬身报告。


    “根据前线观察哨的报告，昨夜只有三声炮响，间隔极短。从弹道和爆炸威力初步判断，不像是重炮，更像是……某种被改造过的山炮或步兵炮。”


    “步兵炮？”


    中野英光缓缓地笑了，那笑声低沉而嘶哑，听起来比哭嚎还要恐怖。


    “三发步兵炮的炮弹，就端掉我一个帝国精锐炮兵大队和弹药库？”


    他一步步逼近那个情报参谋，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你是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吗？还是在侮辱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智商？”


    情报参谋吓得魂飞魄散，汗水瞬间浸透衣背，话都说不清：“卑职不敢！卑职不敢！这……这不符合常理！这绝不科学！”


    中野英光没有再理会这个废物。


    他重新走到地图前，血红的眼睛在地图上疯狂地扫视着，像一头寻找猎物的饿狼。


    “他们能打到磨盘山，说明他们的阵地，就在这附近的山里。”


    “他们打完就跑，说明他们的火炮很轻便，可以快速转移。”


    “他们打得这么准，说明他们有我们不知道的侦测手段！”


    他每说一句，指挥部的温度就仿佛下降一分。


    在扬的军官们，第一次感觉到，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以前那些拿着土枪土炮的泥腿子，而是一群掌握某种可怕技术的，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


    “既然找不到你们这些老鼠……”中野英光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到极点的弧度，“那就把你们可能在的每一寸土地，都烧成焦炭！”


    “我倒要看看，把老鼠洞都填上，你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他猛地回头，对着作战参谋下达了一连串冰冷的命令。


    “传我命令！”


    “第一！所有重炮部队，立刻重新标定射击诸元！以磨盘山为中心，方圆二十公里的所有区域，进行无差别覆盖炮击！弹药量，不设上限！我要让每一块石头都翻个面！”


    “第二！航空兵部队，立刻起飞！对所有可疑山区，进行低空侦察和轰炸！发现任何炊烟，任何人群，任何会动的东西，无需请示，直接摧毁！”


    “第三！”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血光，语气却变得异常平静，一种风暴来临前的死寂，“命令所有地面部队，以大队为单位，组成‘清剿队’！给我进山！拉网式清剿！”


    他伸出一根手指，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真理。


    “我不要战果，不要俘虏！我只要一样东西——焦土！”


    “所有村庄，全部烧毁！所有活物，全部杀死！无论是拿枪的，还是拿锄头的！无论是老人，是女人，还是……孩子！一个不留！”


    “我要让这片山区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真正的地狱！我要让那些土八路知道，激怒我中野英光的代价！”


    “轰！”这道命令，如同晴天霹雳，在所有日本军官的脑子里炸响。他们全都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如同魔鬼附身的师团长。


    这是……这是要进行彻底的、毫无人性的屠杀！


    “师团长阁下！”参谋长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如此暴行，恐怕会激起当地民众最疯狂的反抗，把所有人都逼成我们的敌人！而且……在国际上，这会让我们非常被动！”


    “闭嘴！”


    中野英光猛地一刀，将面前厚实的木质指挥桌，生生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口子！


    木屑飞溅！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他咆哮道，“对付一群不穿军装，躲在平民里的老鼠，就要用最残忍的手段！国际舆论？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


    “我要让他们的人，没有地方躲！没有东西吃！没有亲人可以依靠！让他们看到我们帝国的太阳旗，就吓得浑身发抖，跪地求饶！”


    他指着门口，对所有军官嘶吼：“去执行命令！现在！立刻！马上！”


    “嗨！”所有军官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齐刷刷地立正顿首，转身冲出指挥部。


    参谋长看着那被劈开的桌子，和中野英光疯狂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很快，一道道血腥而疯狂的命令，通过电波，传达到日军的每一个作战单位。


    整个华北的日军机器，因为中野英光一个人的疯狂，而变成一头彻底失控的嗜血猛兽。


    一扬前所未有的浩劫，即将降临在太行山上。


    中野英光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笑容，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玩味地说道：


    “来吧，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们。”


    “让我看看，是你的炮快，还是我的屠刀……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