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的吼声，在冰冷的夜风中，显得有些嘶哑。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状态。


    白天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此刻已经化作身体的本能。


    他的眼睛死死锁定着目镜中十字线的中心，双手稳稳地转动着刻度盘，将刚才闪光出现的位置，牢牢套住。


    “A点方位角，285度！重复！285度！”


    他几乎是吼着，将测出的数据，通过喉部的送话器，报了出去。


    “B点收到！”


    “C点收到！”


    耳机里，几乎同时传来另外两个观测点的回应。


    “B点方位角，310度！”


    “C点方位角，240度！”


    三个角度数据，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内，全部汇集到赵峰这里。


    他就是这支小队的计算中心！


    他一把丢下测向仪，扑到旁边的地图上。地图上，已经用红蓝铅笔，标注三个观测点的精确位置。


    他的手，因为激动和紧张，微微有些颤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图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拿起量角器和直尺，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地图上作业。


    以A点为圆心，正北为基准，找到285度方向，画出第一条直线。


    以B点为圆心，找到310度方向，画出第二条直线。


    以C点为圆心，找到240度方向，画出第三条直线。


    三条红色的铅笔线，在昏暗的星光下，精准地交汇于一点！


    那个交点，正好落在地图上“磨盘山”主峰的后侧！


    “光测定位完成！”赵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狂喜。


    但他没有停下。


    “声测组！报时间差！”他对着话筒喊道。


    “报告！声测组收到！”耳机里，传来双胞胎兄弟中哥哥吴大牛的声音，同样充满激动。


    “以1号拾音器为基准！2号拾音器延迟0.55秒！3号拾音器延迟1.02秒！”


    百分之一秒！那个看起来简陋的计时器，真的捕捉到这微秒级的时间差！


    赵峰的心，狂跳起来。


    他立刻拿起旁边的一本册子，那是林川连夜为他们编写的《声波定位快速计算手册》。


    根据三个拾音器的固定间距，和接收到的时间差，册子里有一个对应的数学模型。


    他拿起计算尺，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滑动着。


    加减乘除，开方解算！这些在学校里学过的，曾经让他头疼无比的数学知识，此刻却变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方位……方位确认！距离……5.2公里！”


    不到三十秒，赵峰就得出第二个结果。


    他将声测系统计算出的方向和距离，与刚才光测系统得出的交点，在地图上进行比对。


    两个结果，几乎完全重合！误差不超过五十米！


    “我的天……”赵峰看着地图上那个被双重锁定的点，倒吸一口凉气。


    他终于明白，林所长为什么说，这是科学！


    “坐标锁定！坐标锁定！”他抓起话筒，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目标！磨盘山主峰后侧鞍部！方位3-2-5！距离5200！”


    他报出的，是炮兵专用的密语坐标。


    “炮班收到！”耳机里，传来王承柱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方位3-2-5！距离5200！明白！”


    后方的炮兵阵地上。


    王承柱放下电话，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他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都听到了吗！”他对着手下的炮班战士们低吼道。


    “听到了！”战士们齐声回应，声音压抑，但充满力量。


    “目标！磨盘山！方位3-2-5！距离5200！”


    “装药，六号！”


    “引信，瞬发！”


    “目标，敌炮兵阵地！三发急速射！预备！”


    命令，如行云流水般下达。


    整个炮班，像一架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一号炮弹手飞快地将第一枚增程炮弹塞入炮膛，“咔！”炮闩清脆地关闭。


    二号和三号炮弹手已经将另外两枚炮弹抱在怀中，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首发装填完毕！”


    两名炮手飞快地转动着方向机和高低机，根据王承柱报出的参数，调整着火炮的射角和方向。


    所有的动作，都在黑暗中，无声而高效地进行着。


    他们演练了无数次，就是为了这一刻。


    “报告营长！火炮准备就绪！”


    王承柱没有立刻下令开炮。


    他走到炮尾，亲自趴到瞄准镜前，又做了一次最后的检查。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方那片漆黑的山峦，仿佛能穿透黑夜，看到那些正在嚣张开火的鬼子。


    “狗娘养的，轮到老子了！”


    他猛地站直身体，手臂狠狠地向下一挥！


    “放！”


    “轰！——”


    第一声巨响，打破山谷的寂静！


    炮口的火焰，瞬间照亮炮班战士们那一张张坚毅的脸。


    炮弹带着复仇的怒火，尖啸着扎进夜幕。


    炮身猛烈后坐的瞬间，炮班成员已经扑了上去！开闩、退壳、通膛、装填……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


    “轰！——”


    不等第一声炮响的回音消散，第二声怒吼接踵而至！


    “轰！——”


    第三发炮弹紧随其后，三道致命的弧线，以几乎相同的弹道，撕裂夜空，扑向同一个目标！


    整个阵地，在剧烈的震动后，瞬间又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承柱抓起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远方。


    赵峰和他的侦察小组，也同样趴在断崖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一秒。


    两秒。


    ……


    十五秒。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的瞬间——


    远方的磨盘山主峰后侧，猛地爆起一团明亮的火光！那只是一个开始！


    轰！轰！


    紧接着，又是两团火球几乎同时炸开，三点连成一片，瞬间将那片山头映成了白昼！


    但这还没完！剧烈的爆炸引爆更可怕的东西！


    轰！轰轰轰——！


    一团又一团更加猛烈的火光，接二连三地腾空而起，将那片山头，彻底变成一片火海！


    无数的火星和碎片被巨大的气浪掀上半空，如同盛大而死亡的烟火！


    “命中了！！”


    “打中了！！我们打中了！！”


    赵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扔掉望远镜，像个孩子一样，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疯狂地嘶吼着。


    耳机里，也传来其他观测点，同样欣喜若狂的欢呼声！


    “是弹药殉爆！我们端了他们的炮兵阵地和弹药库！”


    “我的天！太准了！三发全覆盖！”


    炮兵阵地上，王承柱和他的炮班战士们，也全都呆住了。他们看着远方那片绚烂的“烟火”，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许久，王承柱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声音颤抖地说道：


    “干得……漂亮！”


    他转过身，对着电话线那头的赵峰，由衷地吼了一句。


    “秀才们！你们干得漂亮！”


    “不！是我们！”赵峰在电话那头，激动地纠正道，“是我们，干掉了鬼子！”


    “说得好！”王承柱大笑起来，但笑声未落，他的语气瞬间又变得无比严厉和冰冷，“庆祝到此为止！刺客的第一准则是什么！”


    “打完就跑！立刻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