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炼钢铁与“乌龟炉”
作品:《抗战:让你修枪,你把团长吓跪?》 赵铁根那双浑浊的老眼,在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难得地亮了一下,旋即又暗了下去。
林川没再多费口舌,蹲下身,捡起一根烧黑的木炭,就在院子中央的黄土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得很认真,线条歪歪扭扭,但结构却异常清晰。
一个长方形的火膛,旁边是一个与之分离、但由通道连接的、顶部呈弧形的熔炼室。
“这……这是啥玩意儿?”年轻的学徒张大山凑过来看,满脸都是问号。
赵铁根背着手,远远地站着,嘴里叼着他那宝贝烟杆,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在地上的图样上。
“炉膛跟化铁的池子分家?这火还能拐着弯儿进去不成?”李瘸子拄着一根铁棍,看得直摇头,“我打了半辈子铁,没见过这么修炉子的。”
赵铁根终于按捺不住,走过来,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图,烟杆锅子几乎要戳到林川的鼻子上。
“小子,你画的这是个乌龟壳吧?火在底下烧,热气往上跑,你那铁疙瘩放在旁边,能化成铁水?我老赵名字倒过来写!”
“热气不是往上跑,是会反射。”林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指着那个弧形的顶部。
“这个拱顶,就像一口倒扣的锅。火膛里的热量冲过来,撞到这个顶上,就会被压下去,集中到旁边的熔炼池里。这样,火焰不直接接触铁料,但温度却比直接烧要高得多。”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清楚,赵铁根几人听得是云里雾里。
反射?
这是个什么词?
听不懂,但好像又有点道理。
林川没给他们太多琢磨的时间,直接开始分派任务。
“张大山!”
“到!”
“你带两个人,去后山那个朝阳的山坡,挖那里的红黏土,颜色越深越好!再把院里那几个破水缸全都给我砸了,把碎片混进黏土里。”
“啊?所长,砸缸干啥?那还能存水呢。”张大山一脸肉疼。
“缸是烧过的,耐火。混进去,就等于给泥巴加了骨头,烧不裂。”林川解释道,“李师傅,你带人去河边,多淘点石英砂回来,要白的,亮晶晶的那种。”
他又看向小猴子。
“你小子身手最利索,再去刮些松香回来,越多越好。另外,找些牛筋、烂麻绳,都拿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赵铁根身上。
“赵师傅,最要紧的活儿,交给你。”
他指着图纸上的拱顶,“这个炉顶,要用铁条做骨架支撑,不然会塌。还有炉门,需要结实的铰链。院里那堆废铁,你看着用,三天之内,我需要八根铁肋条,一套炉门合页。”
这个任务,等于把整个炉子的“龙骨”都交给了赵铁根。
这不仅是信任,更是考验。
用那些锈蚀弯曲的废铁,锻造出能承受高温的规整肋条,这手艺,整个根据地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赵铁根吧嗒了两下烟嘴,没说话,转身走到那堆废铁旁,提起一把八磅大锤掂了掂,算是接下了活儿。
一声令下,死气沉沉的修械所,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滚油的热锅,瞬间沸腾。
挖土的挖土,砸缸的砸缸,淘沙的淘沙。
小猴子蹿上树,灵活得真像只猴子。
院子正中,赵铁根赤着膀子,露出一身疙瘩肉,抡圆了锤子,“当!当!当!”地砸向一块烧红的铁料。
火星四溅,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脊背往下淌。
这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方。
不少休整的战士和附近的老乡都跑来看热闹。
当他们看到院子里那个半埋在地下、用泥巴和碎瓦片糊起来的、奇形怪状的“乌龟壳”时,都忍不住指指点点。
“这就是新来的林所长弄的?这是在炼钢还是在和泥巴?”
“听说还是个秀才,我看是读书读傻了,把修枪的正事儿给忘了。”
“败家子哦,好好的缸都给砸了,可惜了……”
风言风语,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
兵工厂里的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们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
到了第二天下午,消息终于传到了团部。
“胡闹!”
刘振华一听汇报,当扬就拍了桌子,饭碗都震得跳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揣着枪就往兵工厂赶。
人还没到,就先听到“叮叮当当”的锤打声和乱糟糟的吆喝声。
一进院子,看到这片狼藉的工地和那个丑陋不堪的“乌龟炉”,刘振华的脸,瞬间变黑。
“林川!”
他这一嗓子,吼得院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给我过来!”
林川正指挥着人给炉壁糊上最后一层混着松香的泥浆,闻声走了过来,身上脸上全是泥点子。
“刘政委。”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政委?还有团部的命令吗?”
刘振华指着那个“乌龟炉”,气得手都在抖。
“我让你来是修枪的!是修枪!前线的战士等着用枪去跟鬼子拼命!你倒好,带着大家在这里玩泥巴?你这是想违抗军令吗!”
这番质问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张大山他们都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林川却不卑不亢,抹了把脸,指着炉子旁边,正满头大汗拉着风箱给赵铁根烧铁的张大山说:
“政委,磨刀不误砍柴工。”
“没有好钢,咱们连一把能给枪管刻出膛线的刻刀都做不出来。枪管都磨平了,拿什么修?用嘴吹吗?那不叫修枪,那叫糊弄,是让拿着枪的弟兄们去送死!”
“你!”刘振华被他顶得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政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埋头打铁的赵铁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他手里举着一根刚刚锻造好、还泛着暗红余温的铁肋条,走到刘振华面前。
“让娃试试。”
老汉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
“就三天。要是炼不出能用的钢,俺这张老脸也不要了,这把老骨头,跟他一起去团部领罚!”
刘振华怔住了。
他看着林川那双在泥污中依旧清亮的眼睛,又看了看赵铁根那张又臭又硬的脸上,那份罕见的、近乎固执的认真。
一个敢立军令状,一个敢拿命担保。
他刘振华要是再拦着,就真成了不开窍的糊涂蛋了。
“好!”
刘振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从口袋里摸出笔和本子,刷刷写下一张条子,拍在林川手里。
“我给你批条子!让你调用团部能找到的所有废铁和煤炭!司务长那边要是不给,让他来找我!”
他盯着林川,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是,三天后,我要看到能打出刀刃的好钢!”
有了政委的支持,整个兵工厂的士气,轰然一下就提到了顶点。
当天晚上,他们甚至从一个刚被端掉的鬼子炮楼里,弄来了两袋没用完的煤粉。
那煤粉又黑又细,是小鬼子冬天取暖用的好东西,可比根据地那些烟大不起火的劣质煤强太多了。
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山谷染成一片金红。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那座造型奇特的“反射炉”终于完工了。
它半蹲半卧地匍匐在院子中央,黑乎乎的炉身,巨大的弧形顶,像一只蛰伏的巨兽,在暮色中积蓄着力量。
所有的工序都已完成,只待开炉。
林川站在炉前,感受着炉壁散发出的泥土和松香混合的气息,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留下几道滑稽的白印。
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紧张又期待的脸,从赵铁根、李瘸子,到张大山、小猴子。
“都歇口气,把最好的煤和铁料备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明天天一亮,生火,开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