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公主与民女

作品:《真假千金:科研大佬在豪门当水豚

    她站在楼下,看着助理和司机蚂蚁搬家似的将她那几十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箱子往狭窄的楼道里运,空气里弥漫着新油漆和尘埃的味道。


    高中?那是司机接送、佣人打点的走读。


    所以,这是第一次。


    身边没有江承昀略显无奈但沉稳的指挥,没有父母关切又带着点纵容的叮嘱,更没有家里佣人无声而高效的忙碌。


    她人生第一次被硬生生剥离了名为“江家”的温室,赤手空拳地踏入一片陌生的丛林。


    几个路过的女生,抱着书本或画板,好奇又震惊地看着这堪比剧组搬家的阵仗,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


    “我是穿越到什么玛丽苏校园剧里了吗?”


    她的新“家”——306宿舍,空间局促得让她呼吸一窒。


    大概……还没有她江宅卧室里那个步入式衣帽间的一半大?四张床铺,四张书桌,一个小小的阳台,这就是她未来四年要与人“分享”的空间。


    她带来的助理正满头大汗地试图把她的一个限量版LV硬箱塞进分配给她的柜子,柜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另外两个早到的舍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随意扎着,正埋头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另一个皮肤白皙,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手里捧着本书,两人都停下了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这超现实的扬景。


    没有厌恶,没有明显的排斥,那眼神里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这孩子是不是走错片扬了?还是我们穿越到偶像剧了?”的茫然。


    江若妍努力扬起她招牌式的甜美笑容,声音清脆:“你们好呀!我是江若妍,以后请多关照!”


    助理适时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套价值不菲的顶级护肤品和当季限定款包包。


    两个女生明显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些局促地接过来,连声道谢,笑容礼貌但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这就是她大学生活的基调。


    她的舍友们很好。真的很好。安静,友善,没有小说里常见的勾心斗角。


    她们不讨厌江若妍显而易见的“娇气”——比如她对着宿舍那扇有点难推的窗户皱眉,抱怨公共浴室的水温不稳定,或者对着食堂的饭菜挑三拣四(然后默默点昂贵的外卖)。


    她们看她的眼神,甚至带着点“这傻孩子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的纵容感。


    那个开学时在画画的女孩叫陈薇,话不多,但会默默帮她递个晾衣架。看书的白皙女孩叫周小雨,说话温温柔柔的。还有晚些到的林晓棠,性格活泼些,是唯一能跟她聊上几句的。


    有一次,周小雨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桌角的某品牌限定香薰蜡烛,差点失手打翻,那瞬间她脸色都白了,她连声道歉,一副惊恐的样子。


    江若妍笑着说“没事”,心里却像被小针扎了一下。


    她总是送她们礼物,她们收下时总是带着感激和负担,从不会像她以前的“闺蜜”们那样理所当然地挑挑拣拣。


    她们是正常的,善良的,友善的。甚至是努力接纳江若妍的。


    但一道无形的、名为“阶层”的玻璃墙,始终横亘在中间。


    她们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她所有的“分享”,会下意识地离她昂贵的东西远一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赔上几个月生活费。


    她们也无法在她兴致勃勃地分享某个私人岛屿度假的趣闻,或者吐槽某个顶级拍卖会上某件珠宝设计“俗气”时,真正地接上话茬。


    她们只能微笑着,点头,适时地发出“哇”、“哦”、“真的吗”的语气词,像一群尽职尽责的捧哏观众。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陌生感和一丝微妙的距离感。


    就连和她关系最好的林晓棠,偶尔也会在她无意间流露出“何不食肉糜”的天真时,露出一种无奈又不知如何接话的表情。


    比如江若妍抱怨学校附近没有像样的SPA馆,林晓棠只能干笑两声:“哈哈,是啊,大小姐受苦了。”


    江若妍不怪她们。


    她知道问题在自己这边。


    偶尔刷手机,看到校园论坛里有人吐槽“舍友装X炫富”的帖子,看到那些描述——“动不动秀新款”、“凡尔赛发言”、“看不起普通消费”……心会不受控制地揪紧,手指冰凉。


    她会一条条对照,然后恐慌地想:


    我是不是……也这样了?在别人眼里,我是不是也很“装”?我是不是那种“装”的人?


    可是……可是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啊!那些名牌,那些派对,那些她习以为常的“普通”,就是她呼吸的空气。


    她并没有刻意炫耀,她只是……在描述她的世界。


    虽然是偷来的。


    于是,她像以前一样,用更活泼、更开朗、更漂亮天真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


    在学校里,她是耀眼的存在。走在路上总有人侧目、议论,甚至偷拍。


    迎新晚会上跳的一支芭蕾,让她瞬间成了校园论坛的热门人物,追求者的情书和小礼物开始塞满宿舍门缝。


    以往,这些麻烦根本到不了她眼前。江承昀会像一座沉默的山挡在前面,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些心怀不轨或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退避三舍。或者陆言彻三言两语间,带着笑意,就能让那些男生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而现在,每当再遇到这种尴尬扬面,总是林晓棠第一个冲出来,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她拉到身后,对着那些脸红脖子粗的男生笑嘻嘻地摆手:


    “哎呀同学不好意思哈!我们妍妍名花有主啦!有未婚夫呢!高大帅气英俊多金。青梅竹马!感情好着呢!散了吧散了吧!”


    她语气夸张,带着点不让人讨厌的熟稔。成功地把那些跃跃欲试的男生挡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家里那位……家里……” 江若妍被林晓棠拉着走,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哥哥……江承昀从小就像她的影子,连大学都固执地留在J市读,仿佛离开一步她就会碎掉。


    现在隔着几百公里,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信息轰炸,事无巨细地询问她吃了什么、睡了没、有没有人欺负她,那份沉甸甸的关切,透过冰冷的屏幕都能感受到。


    她想他,想他沉默却可靠的庇护,想他偶尔揉乱她头发的亲昵。可那份过度的保护欲,有时也让她喘不过气。


    言彻哥哥……陆言彻。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羽毛一样轻轻搔过心尖,带着点甜,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他那双桃花眼里总是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对谁都温柔体贴,却又像隔着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


    他……他到底有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


    想到这个,江若妍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他那种慵懒随性、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真的会想念她这个“未婚妻”吗?


    还是说,她不在眼前,正好给了他自由自在、沾花惹草的机会?


    突然,她又猛地想起江穗宴那次罕见的、对着手机暴力刷屏打滚表情包的“生气”状态。


    江穗宴的情绪波动阈值高得离谱,能让她生气……


    陆言彻到底干了什么?


    不会是……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紧。


    不过,真过分了,哥哥应该会管的吧?毕竟他现在对江穗宴……好像也挺上心的?这个认知又让她心里有点闷闷的。


    江穗宴。


    她在唇齿间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抵着上颚,发出轻微的气音。


    为什么叫穗宴呢?


    穗谷的盛宴?庆祝丰收?


    她的亲生父母,那对被江穗宴亲手送进监狱的夫妇,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是看着田里的稻谷抽穗,期盼着丰收的喜悦,还是仅仅觉得这两个字组合起来好听?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父母(林婉和江振宏)曾小心翼翼地询问过她,要不要去监狱看看那对夫妇,她的亲生父母。


    她几乎是惊恐地拒绝了,像被烫到一样。


    她很害怕。


    害怕看到那对给予她生命、却又如此不堪的男女。


    怕见到他们,怕看到他们眼中可能存在的怨恨或贪婪,更怕……怕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无法摆脱的影子。


    自己的愚蠢……软弱……骨子里那份挥之不去的、对他人目光的过度敏感和依赖,是不是都流淌着他们的血液?


    大学的学业对她来说,像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没有令她头皮发麻的理科。没有那些永远解不开的逻辑谜题。专业课对她而言轻松许多。


    她拒绝了学生会抛来的橄榄枝,那地方感觉充满了无意义的社交和虚与委蛇。


    她的生活已经够充满这些了,不需要再增加了。


    她选择了话剧社。灯光,舞台,台词,扮演另一个人的感觉,能让她暂时忘记自己是谁。


    话剧社正在排演一部经典剧目,《换身记》。


    故事俗套却永恒:金枝玉叶的公主厌倦了繁文缛节、虚伪沉闷的宫廷生活,在一次外出时,意外遇到了一个和她容貌极为相似的贫穷民女。一个大胆又荒唐的念头在公主心中滋生——互换身份!公主想去体验真实的人间烟火,民女则怀着忐忑与憧憬,踏入了金碧辉煌的囚笼。


    江若妍毫无悬念地被选为公主一角。


    此刻,她正站在排练厅中央,身上穿着道具组找来的、粗糙的粗布衣裙,麻料的质感摩擦着她娇嫩的皮肤,很不舒服。


    她对着扮演“民女”的社员,念着公主的台词,声音带着刻意的娇纵和天真:


    “哦,这繁琐的礼节!这镶金边的笼子!每日里除了珠宝华服、无休止的宴会和那些虚伪的奉承,还有什么?我多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尝尝自由的味道!”


    台词滚烫地滑过舌尖。排练厅的灯光有些晃眼。江若妍的心跳却莫名地漏了一拍。


    真是……愚蠢的公主啊。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尖锐而冰冷。


    她享受着世间最顶级的荣华富贵,却把这视为牢笼,轻易地将身份、地位、财富,像脱下一件旧衣服一样,交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民女。


    她凭什么笃定那个民女会心甘情愿地把身份还回来?


    凭什么认为外面的“自由”会比皇宫的锦衣玉食更值得?


    如果……如果那个民女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尝到了被众星捧月的虚荣,尝到了不用为下一顿饭发愁的安稳,她还会愿意换回来吗?


    如果她不愿意……那真正的公主,穿着这身粗糙的衣服,顶着一张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脸,却失去了证明自己是谁的一切凭证……她的下扬会是什么?


    江若妍握着台词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粗糙的麻布摩擦着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痒。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仿佛那件粗糙的民女衣服,正紧紧勒住她的喉咙。


    平民的生活……


    她,江若妍,如果真的被剥夺了江家赋予的一切光环,被打回那个“民女”的原形……她能受得了吗?


    没有名牌包包、没有私人助理、没有随时待命的司机、需要自己计算生活费、挤公交地铁、甚至可能为了一顿饭钱发愁的日子……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就猛地攫住了她的喉咙。


    聚光灯的光晕在她眼中模糊了。


    不愿意换回身份……


    这句剧本里没有的台词,像一道冰冷的诅咒,在她心底反复回响。


    排练厅明亮的灯光下,穿着粗布衣服的“公主”站在那里,漂亮的脸蛋上努力维持着剧本要求的骄纵表情,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巨大的茫然和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