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的兽耳耷拉着,呼吸虚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在给他的额头搭上湿毛巾降温时,姜璎的指腹触到他的眼皮,发现他的眼珠在不安地颤动。


    宿珩没有陷入沉睡,也并不清醒。半睡半醒间,感受到了朝他靠近的一丝凉意。


    温温凉凉的。她的气味。


    好舒服。


    他气喘吁吁地用脸去蹭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最终也没能追上她离开的速度。


    淋了水的湿毛巾很快就被他额头的温度同步,失去了降温的作用。


    高温下越来越恍惚的神志,他似乎又看到了许多年都没有再出现的噩梦。


    头顶的手术无影灯开着,耳边滴滴答答输液的声音,医生推着针管靠近,冷漠的声音在汇报着第一批义体融合的情况。


    他听到他们说,平日里与他关系最好的那个白虎兽人起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向来低调、看起来憨憨傻傻的一条小蛇三天没有醒来了,一直以来与他们作对的狮鹫已经死去。


    最冷漠的那个声音让他们闭嘴。


    说拜列尔帝国不允许义体实验再一次失败,给他们用上最好的药,调来最权威的医生和科学家,人类的未来就把握在实验室的这些兽人手上。


    他们是拜列尔的英雄,善良宽容的靳从悯首相将为活下来的兽人安排最好的生活。


    ……是吗?


    意识模模糊糊间,针头刺入脖颈,未知的液体辛辣如烈酒,炙热的火焰一般的温度,被强硬地推进他的血管。尚且年幼的他猛地一震,又不动了。


    一旁的医护麻木而冷淡地宣告结果。


    实验体亚兽人2348729669与义体机械手臂产生排异反应,身体机能严重异常,实验——失败——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果然如此啊。


    人类就是如此卑劣自私的生物。


    拜列尔帝国容不下兽人,容不下与其意志相左、威胁到掌权者权利、地位与安危的任何人。


    用这种所谓英雄还是牺牲的借口,来铲除无论是力量还是寿命都高于人类的兽人,是末日重建后有限资源争夺下的必然。


    但他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更无法看到千千万万的兽人同胞迎来这样的结局。


    宿珩想说话。


    他想告诉他们,他还活着。他们夺走了他的手臂,不能再用如此轻率的宣告夺走他的生命。


    可除了张不开口,他也清楚,即使发出多大声的呼喊,都没有人会在意。


    没有人会……


    “宿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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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了那块已经温热干涩的毛巾。


    姜璎垂下脑袋扶开额前的头发用自己额头抵住他的。


    人类的体温比犬科兽人低上很多比起一会儿就被敷热的毛巾她的体温能传递更久。她想或许这多少能减缓一点他的难受。


    她有用指尖去舒展他紧蹙的眉头用掌心贴上他的脸颊。


    手心热了就再翻个面换成手背。


    “可怜的狗狗。”她心疼地睫毛轻颤“有好一些吗?”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宿珩似乎真的觉得比刚刚好了一些。他终于沙哑着嗓子挤出难以分辨的字句。


    “不要……不要走……”


    是兽人的语言。


    人在情急之下或者意识模糊不清的情况下总会首先想起自己的母语。


    兽人也同样。


    姜璎听不清也听不懂。可这一刻似乎不需要言语她顺从内心替他整理沾湿在额前的碎发用酒精湿巾轻柔地擦拭着他兽耳的内侧和渗出薄汗的掌心试图尽可能带走他身上过于夸张的热意。


    她下意识地回应着他含糊不清的请求:“嗯嗯我在这里呢。我不走呀不会走的。”


    “不怕不怕。”


    “乖狗狗。”


    “不怕哦不要紧的。”


    ……


    靳楚钰进门的时候看到姜璎就这样蹲在沙发前一遍遍抚摸着面前的兽人没有丝毫不耐地做着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的安慰。


    符合一个不知所措的狗主人做的事。


    “具体什么情况?”靳楚钰提着一个巨大的药箱走到她身侧。


    姜璎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主人。


    她根本不知道宿珩怎么了。


    “刚刚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淋雨。我我没有注意到……”她懊恼地沉下嘴角急得语速加快“然后一回来他就晕倒了浑身都很烫好像在发烧。”


    靳楚钰伸手覆在她的肩膀上示意她冷静。


    “嘤嘤我先跟你说好我已经很久没有给兽人看过病了。我先看看如果解决不了你就得带他去兽人诊所了。”


    “嗯嗯。”


    靳楚钰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


    姜璎点头靳楚钰从医药箱中拿出兽人专用的体温计


    然而当靳楚钰靠近他的一瞬间烟灰色的眼眸骤然睁开闪过一瞬暗红的同时那支体温计已经被宿珩反手夺过去抵在了靳楚钰的脖子上。


    “我没有恶意。”靳楚钰冷静道。


    “阿珩!”姜璎意识到什么握住宿珩的手安抚“楚楚是来给你看病的你别怕我在这儿呢。”


    宿珩怔了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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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的警惕和敌意散去了些,在看清姜璎的脸时才完全柔和下来。


    “抱歉,我……”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开口就让他咳嗽不止,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姜璎虚抱着他,轻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放轻声音哄他。


    “没事,不用说话,我都知道。我发烧的时候也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脑子都是一团糊,我妈——”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怀念地回忆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我妈给我喂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老师发现我上课看小说了,要来收我的书,直接把拿勺药挥翻了,撒了我妈一身。”


    她越说越语无伦次、重点缺失,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毫不相关的事情安抚到他了。


    但好在,他身上那一瞬间迸发出的攻击性和压迫感,在她抱住他时就消失了。


    受到威胁的靳楚钰倒是没什么反应。


    比起犬科兽人出于直觉的防御性攻击,她更在意的是他的那只手臂。


    刚刚在攻击靳楚钰的时候,宿珩下意识伸出的,是右手的机械义体。


    这是从实验室到战场,浸染了无数鲜血的**工具。


    面对姜璎时,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尽量不用这只手去碰触她。


    靳楚钰并非介意他的攻击,而是他攻击她时,袖口露出的寒光。


    和怎么洗也洗不净的血迹。


    “嘤嘤。”她拉着姜璎离远了些,严肃道,“你知道他那只义体手臂的来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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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姜璎摇了摇头,小声说:“阿珩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想提……他一直藏着那只手,平日里也时常戴着手套。我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别人观察他的那只手,所以没有问过……怎么了吗?”


    “那只义体的型号太老了。”


    靳楚钰皱眉,“我以前——我学兽人医学的时候,教授给我们看过第一批由兽人做''志愿者''进行实验的义体。初代义体是为了战争而研发的,我对那批义体的样子记忆犹新……”


    每一个被从兽人身上剥离下来的义体,都沾染着无法洗净的血迹。


    就像宿珩手上的那样。


    姜璎看不到,作为朋友,靳楚钰也不想让她因为那样黑暗的历史痛苦。她没有提起这个细节。


    “你的兽人导盲犬,他手上的义体,就是当年实验结束后丢失的那只机械手臂。”


    当然,这样的信息绝不可能来自什么兽人医学院。


    这是靳楚钰还是学生、还未“离家出走”前,无意间在靳从悯的书房中发现的。


    靳楚钰压低声线:“这机械手臂是联邦,不,是拜列尔帝国的''杰作''。”


    “会不会是搞错了?”姜璎懵了一下,隐约意识到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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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说的或许是什么危险的秘密,“阿珩难道是……”


    穿越前,姜璎就看到过用比格犬作为实验动物的帖子。


    而在这个世界,对于兽人做这些,也让她难以接受。


    “嘤嘤。拥有这一批义体的实验品……理应无人生还。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吗?”


    靳楚钰深吸一口气,“至少,至少在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在我有能力保护你之前,不要去探究他的身份。也不要带他去任何兽人医院,一旦他手上的东西被发现,你和他立刻就会被联邦带走。”


    姜璎点头。太阳xue突突地跳。


    比起他的身份,她有更关心的事。


    “他的状况很严重吗?”


    “当年的技术力有限,最初的那批义体早就该报废了。能稳定地与他共存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产生排异和反噬只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就是这场暴雨,是他守护她而忽略自己的后果。


    姜璎眼神一晃。


    果然,靳楚钰继续说道:“太久了,它的寿命已经到了极限。人类都已经对末日后的极端气候免疫,可这只手臂已经到了无法抵抗暴雨中特殊物质侵蚀的地步。”


    姜璎哑然:“怎么才能帮他?他好像非常痛苦。”


    “现在没有专业人士的情况下,无法拆除他的义体。我手上没有能够控制他状况的药物,我会拜托我的师兄送过来。你放心嘤嘤,师兄是能信得过的人。”


    “我相信你,楚楚。”


    姜璎回到沙发前,蹲在宿珩身边。


    他似乎真的陷入了沉睡,像虚弱的小狗似的,脸颊随着呼吸在她掌心下起伏。


    她心想,她一定要治好他。


    她的狗狗经历了那样的过去,现在他的主人是她,她一定加倍对他好。


    即便他没有了手臂,她也会努力补全他缺失的其他东西。


    就像他成为她的眼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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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都开学了吗呜呜呜呜呜瞬间冷清了好多啊[爆哭][爆哭][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