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凝尘也有一瞬的迟疑，不过很快他便平复下来道出原委：“有什么在附近。”


    “似乎与我的记忆相关。”


    顾轻如临大敌般防备着段凝尘，闻言也等待半晌才放下手中无名剑。


    她见段凝尘似乎真的只是受到影响，思索两秒后赶忙强拽着他往外走，“这里古怪得很，你怕是着了相了。”


    段凝尘显然记起了什么东西，而她想阻止事态恶化，一个劲得就想拉他出去。两人僵持之际，方才那团血雾悄无声息出现，段凝尘本因忽然忆起的称谓感到困惑，却在沉思中感到手上力道一松。


    然而已经晚了，顾轻如今只是普通人，被血雾包裹住后连呼救声都发不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她便被拖进院落黑暗，眼睁睁看着段凝尘离自己越来越远。


    血雾不知是否也是镇上居民变化而成，将她拖进内院深处的一间房屋后才堪堪停下。


    顾轻本以为它想让自己做替死鬼，却见它维持着模糊人形，面上裂开一道黑口：“不要动。”


    顾轻愣住。


    不是因为它会说话，而是它发出的声音与段凝尘完全相同。


    顾轻下意识认为这是段凝尘设的圈套，然而血雾没再管她，只隐匿气息蛰伏在门后。


    房中陈设极为简单，顾轻被丢在脚凳旁，静静观察了会儿将自己当作诱饵的血雾。


    她喉咙被雾气侵袭，发不出半分声音，手脚倒是没受束缚，可听到门外前来寻她的脚步声却忽然打消逃跑念头。


    血雾不知是在模仿段凝尘还是真的与其有关，它一动不动埋伏着，只等候段凝尘前来。


    于是顾轻在心里盘算了下，打定主意后便听到脚步声已来到门外。


    段凝尘不知循着什么踪迹找到顾轻位置，他似乎有些犹豫，在门外站定后便没了动静，顾轻猜到他会起疑，于是一把推倒旁边脚凳，让其发出“咣当”一声重响。


    于是段凝尘也动了，害怕顾轻遇袭似的一把将门推开，也就是瞬间，血雾自门后冒出将段凝尘团团包裹，它似乎吸取了上次教训，不等段凝尘凝出光团便往他体内钻。


    顾轻在一旁看着这番场面，在段凝尘被血雾困住无法动弹时当即拔出无名剑，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刺去。


    刺是刺中了。


    但准确来说刺中的不是段凝尘，而是血雾。


    血雾像要夺取段凝尘的身体，趁其不备直直钻进他心口，一缕血雾成功，其余便适时消散，顾轻慢了一步刺中被其侵占的段凝尘，便见剑下那人毫无反应，等鲜血缓慢浸染衣衫时才抬起头来。


    他神色不复先前，看顾轻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顾轻刺入他的胸腔，然而力道不够，并未能一击毙命，她想再度用力，可段凝尘却径直握上剑刃，硬生生将其拔出。


    “你没死？”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顾轻愣住，却随着无名剑被他一起拽到身前。


    段凝尘被血雾侵染，整个人都变得格外诡异，但顾轻对上那副视线，却发现与之前在大殿中见到的极为类似。


    可惜段凝尘并未给她发言的机会，只摸上她的脖颈将她整个提起。


    他语调显得无波无澜，“原来是你。”


    顾轻不明白他指什么，血雾成功钻进身体后便解除了对她的限制，她被掐得喘不过气，一面敲打段凝尘的手臂一面拼命挤出词句：“你记起来了……”


    段凝尘并未听她的话，指节力道越发收紧，然而方才那剑似乎起了作用，他胸口鲜血越渗越多，等察觉到异样后便放开对顾轻的压制。


    顾轻得以喘息，当即跌坐在地大声咳嗽。


    她不知血雾到底是为何物，可看向段凝尘时能明显感受到不同，她见过这种既冷又沉的眼神，在他踏上大殿的白玉阶，在他将自己视为需斩断的最后一情。


    顾轻咬牙，知道他又回来了。


    寻回记忆的段凝尘变得格外冷静，运用修为替自己止血又将目光投向顾轻。


    但他没再动手，而是闭上眼心念一动，刹那间似有什么自远处飞来，顾轻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而后段凝尘手中便多了丢失已久的断琴剑。


    顾轻抬眼看他，也见他神色冷然得望着自己。


    他终于补齐了前面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原来是你害我失败。”


    顾轻本就怕段凝尘中途醒悟，也料到他在见到自己后肯定会赶尽杀绝，她本想借着血雾先下手为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造就了这般场面。


    她没作犹豫脱口而出：“不是我害的。”


    说着又补上句：“我的确死了一回。”


    她觉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段凝尘杀了她，她也确实死了，不然不会降下三道天雷，更不会让他有渡劫机会。


    而现在的她不过是复活后的产物，若再死在段凝尘手上，就会彻底不复存在。


    顾轻竭力爬起身来，“你不知是谁害的你？”


    段凝尘本已将剑尖对准顾轻，闻言难得停了停。他没说话，顾轻便接着道：“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


    段凝尘毫不动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必须死。”


    顾轻见交易不成，也害怕他会突然出手，于是果断放弃幻想，“就算死，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飞升失败的原因。”


    段凝尘并未回复，顾轻却觉得他算是默认了。


    于是顾轻揉着发痛的脖颈，开口时的声音因猛咳而略显沙哑：“你为何选择之节镇作为渡劫地？”


    段凝尘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后才道：“此处为阴阳交界，天之正气会弱上许多。”


    顾轻知道天之正气是指天雷，想了想又出言发问：“你为何才召来断琴剑？”


    “渡劫失败后遗落在了原地。”


    “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装？”


    段凝尘这次没回答，只定定看着顾轻，“该你说了。”


    顾轻也就迎上他的视线道出答案：“你难道不记得杀我时同我说的话？”


    她再度抛出疑问，然而段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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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却似并不清楚，他眉头终于皱起，“我没这么多耐心。”


    顾轻沉默，有些不明白其中道理。


    段凝尘曾在杀她前编过缘由，自己也做梦梦到过他的解释，虽然她没选择相信，但却想以此拖延时间，然而这番试探下来，她觉得段凝尘虽恢复层记忆，但好像又丢了另外一层。


    难道他体内真的载有秘境残魂，而那道血雾便是残魂本身？


    顾轻斟酌着要不要将猜测说出口，毕竟若按段凝尘所言，他被附体后有时清醒有时沉睡，清醒时所做的事残魂并不知晓，也就是说目前的他并不清楚自己告知顾轻的那番话。


    顾轻暗暗咬牙，而段凝尘不想耽搁，“就算你死了一次，也可能是失败根源。”


    他嗓音淡然，“再杀一回，就能再让天雷降世。”


    顾轻知道如今的他不同往常，见他手腕一动当即尝试往外逃命，而剑身猛动紧随其后，顾轻跑到院中，眼见断琴剑就要掠过自己咽喉，一时间眼前竟浮现出走马灯般的景象。


    她想起所有人，甚至307号，而面前的段凝尘只目光沉沉，将她当作必须斩首的对象。


    顾轻觉得不甘心，也忽然有些伤心。


    她在死亡前一秒唤出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包含了长久以来从未说出口的东西，而后她喉间划过一条血线，整个人便轰然倒下。


    她以为自己死了。


    但却没有。


    喉间伤势重也不重，她捂住汩汩冒血的脖颈，惊魂未定地望向前方那人。


    段凝尘在原处一动不动，头顶月光洒下，照得他整个人皎洁如仙。


    但他面上却不似仙人，神情头一次纠结起来，皱眉看着从顾轻指缝中溢出的血。


    顾轻不明白他有何用意，而这时周围窸窸窣窣地响起杂乱动静，她扭头去看，便见阴影里忽然冒出许多模糊身形。


    地上、角落里、屋顶处，似乎镇上居民都被这阵血腥味吸引而来，携着怪物身躯朝顾轻一步步逼近。


    顾轻使力紧捂伤处，身处包围圈中也不知该往何处奔逃，她没空思考段凝尘在因何犹豫，肉块怪与血怪离她最近，不过半米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顾轻竭力爬起身来往后退去，却不曾想撞上最大那位敌人。


    段凝尘像是刻意接住了她，顾轻听他在耳边轻唤一声：“阿轻。”


    不是疑问，也非否定，而是真真切切的，最熟悉不过的称谓。


    段凝尘终于揪出困扰自己的那缕血雾，手掌重重握下，血色残念便顺势灰飞烟灭。


    他并未继续言语，而是用修为凝出光团，顾轻没法说话，在周围邪物被驱散后便立即退开。


    她警惕地看着段凝尘，忍痛自喉中吐出一句：“你到底想怎样？”


    段凝尘便垂眼，静默几秒后又朝顾轻走来。


    他轻轻拽下顾轻紧捂脖颈的手，又凝出修为替她疗伤。顾轻看到他长睫翕动两下，再抬起眼时便自其中窥见自己的身影。


    “阿轻，”他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