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看错吧？


    阿苗乖乖从她身上爬下，顾轻也就顺势揉了揉眼。


    没错。


    确实是他。


    顾轻一下子愣住，她下意识以为又是幻觉，然而掐了掐自己，段凝尘不仅没消失，还将阿苗唤过去惩罚性地打了下手心。


    不是？他怎么看起来像孩子家长？


    顾轻张大嘴巴，怎么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而段凝尘却像不认识她，看她被吓呆的模样便出声道：“阿苗并非故意，还请姑娘谅解。”


    不是？姑娘？


    顾轻连忙从地上爬起，如临大敌般分外警惕，段凝尘身旁女子怕她惊吓过度，见她起身便赶忙前来扶她。


    顾轻这才意识到还有第三人在场，于是看看她，又看看段凝尘，几秒过后恍然大悟——


    段凝尘飞升失败了，失败后又失忆了，失忆完又和人家成了亲，还不知为何生下了只小猫妖。


    顾轻愣住。


    真愣住了。


    顾轻不知段凝尘是否在假装，但看着仿佛一家三口的他们竟说不出半个字。


    她被他赶尽杀绝，复活后也一直提心吊胆，回到玄羽宗还惨遭杜元霜袭击，甚至几日前被废除灵根，从天之骄子沦为无用废人。


    他却在这结婚生子，成为一家之主。


    真是太精彩了。


    段凝尘的确是段凝尘，也似乎真的记不起顾轻，他只是又郑重道了声歉：“回去后我会惩罚阿苗，还请姑娘勿怪。”


    顾轻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哑了哑，还是没能说出话。


    她肯定段凝尘是装的。


    顾轻打死不相信段凝尘会真的失忆，甚至将女子与阿苗也当作他的手段，而那名女子见她沉默良久不免担心起来，放轻声音问道：“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我先前已嘱咐过阿苗，可她还是不听话。”


    说着又让阿苗亲自过来道歉，顾轻听着那柔和嗓音，脑袋一抽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便转过头，十分有礼貌地回答：“宛池。”


    段凝尘。


    宛池。


    挺配的，继续吧。


    顾轻仍旧认为这是障眼法，她听到阿苗怯懦地说了声“对不起”，默了默后突然爽朗一笑，“小事而已。”


    她本打算道完谢就离开此处，但既然目标人物恰巧在此，当然要留下来看看他在玩什么把戏。


    顾轻显得格外豁达，宛池见她并未计较，便搀扶着她一同回去。


    顾轻与宛池一处，段凝尘提着药篓走在前方，阿苗畏畏缩缩地跟在段凝尘身后，走到半路又跑过来拽了拽宛池衣袖，“娘，能不能让爹别罚我？”


    顾轻听到刺耳称呼，身旁的人却回应道：“你犯了错，自然该罚。”


    阿苗扑闪着大眼睛，想起什么般又绕到顾轻身旁，“阿姐，你能不能劝劝爹？”


    顾轻看她小心翼翼地央求自己，心想方才看上去可没这么可怜，然而她望了望前方那人，便果断应下：“好啊。”


    宛池在一旁轻皱起眉，“阿苗年龄尚小，还控制不住行为，若不严加管教恐怕将来会出大错。”


    顾轻见她似乎想让自己收回许诺，于是又细细将她打量一番，她想阿苗是只小猫妖，那宛池肯定是只大猫妖，也不知段凝尘怎么威胁的她们，居然演的这般真实。


    顾轻也就接戏，嘴角上扬道：“你们既救了我，我又怎能以仇抱怨？”


    她笑得开朗，丝毫没暴露出心底的愤懑不平，“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你们。”


    也不知是不是她将“谢”字咬得过重，段凝尘回过身来，他先看了顾轻一眼，而后又转向宛池，“我在镇上看到雪花酥，想你爱吃便多买了些，放在灶台上了。”


    他也演得不错。


    宛池还没回应，阿苗却瞬间开心起来，回到院落后便喜出望外地要拿雪花酥，只是段凝尘制止了她，按方才所言罚她挑拣刚采集到的草药。


    阿苗蔫了，悄悄去拽顾轻衣角。


    顾轻暂时没能发现几人的马脚，也不知段凝尘到底有何用意，她没敢贸然前去帮阿苗说情，反而蹲下身跟她一起收拾药篓。


    顾轻与阿苗蹲在一处，那条大黄狗仍在院门口瞪她，宛池进了灶屋，段凝尘搬运起从集市采买回的物资。


    顾轻见无人注意此处，赶忙跟小猫妖套起近乎。


    “你几岁了？”


    小猫妖算数不好，掰了掰手指头才道：“五岁。”


    顾轻心下了然，心想距离玄羽宗被屠不过一月时间，段凝尘再怎么努力也折腾不出五岁小孩，想了想又问：“是你爹把我救回来的？”


    小猫妖点点头，“后来爹去了镇上，我还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回来。”


    顾轻见她似乎因没能吃到自己感到遗憾，无语片刻便接了下去：“哪个镇？”


    “之节镇，附近只有这一个镇，”阿苗眨眨眼，“阿姐不知道吗？”


    顾轻心想自己怎会知道，但同时也觉得机缘巧合——她与杜元霜误打误撞落在附近山头，下山后便撞见段凝尘，或许纸鹤里写的不是天书所在，而是段凝尘选择的渡劫地。


    顾轻思索片刻，“你爹娘是怎么认识的？”


    阿苗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爹是不是一月前才出现的？”


    “也不知道。”


    顾轻开始肯定母女俩是段凝尘使的障眼法，不然小猫妖也不会一问三不知，她顿时想起自己的无名剑，又问阿苗一句：“我的剑呢？”


    阿苗这回知道了，一指顾轻旁边那间屋子，“爹收起来了。”


    顾轻大惊，心想这下算是板上钉钉了，恐怕段凝尘见她没死故意将她背回，想试探她为何还活在世上，为了防止报复还特地将无名剑藏起，顺便请了两只猫妖配合他上演这出戏码。


    顾轻愤怒，恼怒，外加震怒，她自然记得先前的事，不仅想替玄羽宗报仇，也想替自己报仇。


    然而她忘记自身已成废人，当即就想召过无名剑手刃仇敌，一旁的阿苗笨手笨脚倒出篓中草药，抬起头提醒她道：“阿姐，你答应过让爹不再罚我的。”


    顾轻没召来剑，也没听到小猫妖的话，她怒意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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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想进屋夺回自己的东西，宛池却走出灶屋来到段凝尘身边。


    两人表演得十分自然，宛池似乎很喜欢这位夫君，但又没有明说，只拿帕子细细为他擦拭额头的汗。


    而段凝尘也并未拒绝，反而执过宛池的手道了一声“辛苦”。


    顾轻：……


    宛池便笑，眼里满满都是柔情，擦完她又去井旁打水，动作间不小心将衣袖溅湿，段凝尘便放下手中事物，走过来为她挽起衣袖。


    “小心些。”


    顾轻：……


    阿苗年龄小，也干不了活，没挑拣一会儿就开始喊累，段凝尘听到便走到两人身旁。


    他蹲下来安抚阿苗两句，而后便道：“你娘说得对，这是为你好。”


    顾轻：……


    要不现在给他杀了算了。


    顾轻不明白他在装模作样给谁看，于是起身叫住他，“段凝尘。”


    段凝尘本已打算离开，闻言便回过头，“姑娘知道我的姓名？”


    顾轻想装也装得像点，哪有人失忆还记得自己名字？她没废话，径直朝他伸手，“把剑还我。”


    段凝尘得知她的意图，默了两秒才道：“我没想过要拿姑娘的剑，只是……”


    他话没说完，宛池便走了过来。


    顾轻看女子走到段凝尘旁边，很自然地与他正对顾轻，“饭快做好了，姑娘留下来一起吧。”


    两人左一个“姑娘”右一个“姑娘”，顾轻听着感觉自己像是不懂事的外人，她突然火冒三丈，径直闯入屋中自己翻找起来——


    管他失不失忆，要再任他过这舒服日子，自己也算白死了。


    顾轻恼怒至极，在墙角窥见无名剑的身影，她一把夺过，当即就要将段凝尘砍成臊子，然而出门前忽然听到宛池说话：“她大病初愈，还得好好休养几天。”


    说着似乎转了方向：“阿苗还小，也不能太过苛责，上回还说要同你一起去镇上。”


    段凝尘便应道：“下次我带上她。”


    顾轻忽然灭掉气势，仿佛不可置信似的，走出来直直看着两人。


    宛池看到她，便又换上微笑，“姑娘身体刚好，还不宜大动。”


    顾轻没回复，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又移向一旁的段凝尘，她听到自己开口：“我知道是假的。”


    宛池不解，“姑娘在说什么？”


    顾轻便再度开口：“你们不是夫妻。”


    宛池似是皱了眉，但还是温和答道：“我与阿尘五年前便相识相知，如何不是夫妻？”


    顾轻顿住，而段凝尘也并未否认，只在一旁对上她的视线。


    顾轻就这样与他相视片刻，而后觉得自己明白了——


    段凝尘真的失忆，这一切也不是假装，或许他确实在五年前就与宛池结为夫妻，可后来又为无情道舍弃了她。


    现如今两人重归于好，还育有一只笨笨的小猫妖。


    顾轻大脑空白，一时无法表态，宛池见她如此便又想伸手扶她，而一直在旁沉默的段凝尘忽然出声。


    他问顾轻：“我们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