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位娘子激动地掩嘴啼笑：“这李郎君今日怎的来这游猎了？往日可是不常出现呐。”


    “就是就是，李郎君向来鲜少出现于这般场景，想瞧见他一面可真是难呐。”另有一娘子惋惜接话，她眉眼含笑，捏帕轻抚过嘴角，略挺了挺腰肢，一面温婉之状。


    “莫不是为了应太子之邀？”有人猜测道。


    “管他为谁呢，李郎这模样只要瞧上一面，此生无憾了。”那娘子握拳抵上红唇，眸弯如月，溢满星光。


    “李郎君？”梁又菡这厢正关注那投壶头彩，冷不丁听见几位娘子对话，疑惑一刹继而明了，她小声呢喃，“虽说李郎君的模样确实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不过也不至于她们这般倾慕、热情罢。”


    桓榆与梁又菡紧挨着，这话自是被她听见，她不禁失笑，揶揄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元先生这话果真有理，用你身上属实吻合啊。”


    梁又菡听完后脖颈猛地一热，耳尖涌上一阵红。她面色忽冷忽热，最后一咬唇，埋怨道：“表姐，你又打趣我。”


    说话间，李音尘来到众人投壶处，路过桓榆二人之时，双方相互见礼。随后，他行至方则溢身侧：“方郎君可否让某一试？”


    方则溢将手中箭递给他，爽快让出身位：“李兄请。”


    李音尘浅笑着接过，扬手对准壶口，眨眼扔去，当即中进，周围看客瞬间喝彩。


    说完他又拿过一箭，对准射去，这会箭却擦瓶口而过，他无奈收回手，虚抱着拳对方则溢道：“见笑了，看来这头彩与李某无缘。”


    话音刚落，一抹清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李律徽，你怎输得如此之快？还是让小爷来吧。”卢旸大步流星迈步走来，其后还跟着魏砚、程洮等人。


    卢旸顺手从旁抽出一支箭，李音尘含笑挪步。他这一出手，完全是箭不虚发，周围观赏之人连连叫叹。


    方则溢见此兴致又起，再次跃跃欲试。


    这厢众人皆在喝彩，亦在纷纷议论眼前二位最终谁会得这头彩。


    不经意间，桓榆身侧忽而多出一人，那人放低声音，附耳道：“桓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桓榆一个怔愣间转头，眼前忽现李音尘那张面若冠玉的脸。她应下，松开搭着梁又菡的手，又同她知会一声就随李音尘前去。


    梁又菡原本紧挨着桓榆，这会身侧一空，失了支点当即觉着不自在。她忽而想到桓榆方才打趣自己的话，更觉怪异，扭过头去瞧二人背影，心中乍然升起一种思绪。表姐与李郎君？她记得前几日夏家及笄之日，就见二人独处，那时可就不一般呐……


    熙熙攘攘的人群被卢旸与方则溢的比拼吸引而去，桓榆二人挤出人群，寻一处人少之地站定。


    桓榆先一步见礼开口：“李郎君，所谓何事？”


    “桓娘子，李某便料到今日你会来此狩猎，”李音尘笑意不减，“前些日子，某曾有说，过些日子会去往苏州，途中经过亳州，桓娘子那时亦有同行之意，如今可还作数？”


    “自然。”桓榆抿唇。


    李音尘微微拱手：“某已定下时日，四月中旬便南下，届时恭候桓娘子。只是……”话言至此，他忽然一转，接着顿了下，“听闻桓娘子前些日子入大理寺做了画师一职，不知娘子可还有时日？此番南下竟不会被约束吗？”


    桓榆明了，她自然想过此事，毕竟当时提出此事之时她尚未入职大理寺。不过虽说任职，但大理寺何来画师之职一说，吃的俸禄都是魏砚所出，她也只尽了些绵薄之力。


    由此想来查案差她一时应当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她双手交握，莞尔道：“届时，我会同魏少卿道明，告假一次，之后随你一道。”


    李音尘闻言，脸上笑靥扬得更甚，只是下一瞬这笑意逐渐凝在了面上，面色怪异至极。


    桓榆狐疑看去，正想问话，就听身后高声传来问话：“道明何事？告假何时？”


    魏砚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桓榆身侧，偏过头，浅眯着眼瞧她：“榆娘要随李郎君一道去作何事？”


    桓榆未意料到魏砚竟会跟过来，想来许是为了方才林间之事寻他。不过他既然来了，且已问出这话，那她此刻恰好就向他告假，她盈盈俯身：“魏少卿来得甚巧，想来少卿方才已经听见，四月中旬之时我欲随同李郎君一道同往苏州，少卿现下既然来了，我便在此先行同你告假。”


    魏砚虽然听了些话，但彼时较远，听得不算清楚。原先他就想寻桓榆为孙元政之事道谢，顺带将水云楼的收尾之事告知她。谁曾想，刚到投壶之处，便见桓榆离去，遥遥望去见又是李音尘，稍些等候一时，他按耐不住这才跟上前去。


    远远只听二人说什么南下，还提到大理寺，再瞧那李音尘在那处一直笑意盈盈，他深觉这笑容异常晃眼，当即提步走上前，打断二人。


    现下桓榆说什么，她说四月要休沐与李音尘一道南下？这叫什么话？大理寺职责不做了，案件不查了？见着李音尘就只顾着南下玩耍了？


    这愈想他心中愈堵，他面上不以为意，语气确是微沉道：“大理寺许多积案需要处理，四月之时清明之日亦是不安生，冤情案事不比此时少，且近日大理寺正在整顿，人手缺失，榆娘子还是切勿缺席得好。”


    桓榆疑惑：“夏少卿那处的人手不是甚多？方五郎、云疏亦可相助。”


    魏砚慢条斯理道：“榆娘子往日不是说既已入了大理寺，就要做好分内之事，如今尚未到一个月便要请辞了？”


    “不是请辞，只是南下有着要事，需暂离一段时日，待处理完，我会继续尽全力做好分内之事。”


    她言辞较为诚恳，不过魏砚却是依旧不领情：“方才可是说四月中旬？那便到那时候再说罢，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桓榆拧眉，难道是她疏忽了，这魏少卿不应是这么不好说话之人啊？


    她心下不解，被他这番有些敷衍的言语拒绝，她还有些不悦。


    李音尘见状，轻声嗤笑：“听闻大理寺素来严苛，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魏砚应声瞟去，面无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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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李郎中，兵部之事亦是繁杂甚多，想来若是你忽而休沐告假，胡尚书也是不愿，”说到此，他又一字一顿道，“南下路途奔波遥远，李郎中还是轻装上阵为好。”


    李音尘笑着勾唇：“魏少卿所言有理。”他转向桓榆，面容柔和，抬手轻抚桓榆发髻，拂去灰尘：“不必过于担忧，还是那话，届时李某恭候娘子。”


    说完他拱手向魏砚告辞，拂袖离去。


    魏砚回过神，紧盯着李音尘离去背影。他心中警惕，周遭忽起一股冷冽之气，身上却是涌起一阵炙热之感。


    他转眼忽而想到什么，以探究之意向桓榆看来：“你同李律徽何时如此相熟了？”


    因魏砚拒绝她的告假，现下桓榆心中仍有怒意。再听魏砚所问之话——“何时相熟”？自是在四年前的谯郡城内，那时城灭人亡，烟火四起，李音尘虽迟赶来，却也处理了许多后事。


    只是上天造化弄人，那回叛乱中竟还有隐情，再观现下，真相到底是什么？


    桓榆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眸若冰霜，她冷冷回道：“问这作甚？此事与魏少卿无关吧。”话毕，她同样转身离开，隐入人群之中。


    二人相继离去，独留魏砚一人怵在原地。


    桓榆方才的话指意尤重，似是在怪罪他一般。还像是在撇清关系，好歹算是同僚，一道查案许久，怎得这般？他心中更加郁结，冷着脸回到原处。


    “均也，你去哪儿了？你猜方才我与那方家小郎君谁赢了？”卢旸一副沾沾自喜之状，瞧他这模样谁人不知这话的答案。


    而魏砚一个视线也不匀去，只漠然道：“与我何关？”


    闻言，卢旸接下来的话顿时呛了回去，他一个长叹，这出了何事？谁又惹他魏均也了？不是，与自己又何干啊？


    一场投壶比拼结束，猎场中许多狩猎的世家子弟皆已归来。


    众人共聚此时，正前方的高台之上忽而有宦官发话：“诸位，将你们所猎之物皆呈上来罢，太子要依此选出拔得头筹者。”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皆将自己手中所猎得猎物呈上。


    “盛家三郎盛既白猎得梅花鹿四只，野兔五只，大雁四只，另有虎二只；郭家五郎郭旭尧，猎得梅花鹿三只……”


    梁又菡在桓榆旁同她闲谈：“这盛家郎君好生厉害，往日倒是不常见他出现于这种场合。”


    桓榆赞同颔首，在鬼市之时便有听方则溢说盛既白箭术了得，往日不曾见到，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待那公公将所有猎物皆清点完毕，不出所料，这拔得头筹之人正是盛既白。


    梁又菡热情地在一旁为其拍手叫好。


    高台之上，太子亲自上前，将他所得的弯刀赠予盛既白。


    正当此时，一道清晰沉重的马蹄声打破了此刻的其乐融融。猎场中，忽而有一侍卫骑马窜出。


    “殿下，殿下！”那人一个翻身下马，疾步走至太子面前跪下，紧抱双拳，放低声音，“回禀太子，出事了……猎场中，发现一具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