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判决

作品:《素练风霜起

    步笙歌斜跪在原地,唇色苍白一言不发。折青则低着头,抽抽嗒嗒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倚红更是浑身发怵,哽咽难言。明鸢同样紧抿着唇不做声。


    堂内静如潭水。


    方则溢心急如焚:“这梅店主不是已经认罪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魏砚掀起眼帘:“几位不若将当时场景如实相告,你们既知是失手杀害,定是从轻发落。不如好生禀明,给孙家人一个交代。”


    寂静的堂内传来一缕细细的抽泣声:“与梅娘子……和笙歌娘子皆是无关……此事是因我而起……”折青终于将垂在胸前的头抬起,抽抽噎噎道。


    “是……孙郎君,他……”她断断续续说着,始终有口难言。


    “还是我来说吧。”步笙歌直起腰身,轻吞慢吐,“梅娘以前在医馆作过工,学过一些时日的搭脉。而机关,是我所设下的。你们所说的早逝的父亲,是我的养父。我略通此术,只因生父曾是工部员外郎,名骆丘。”


    骆丘?魏砚眉目微动,此名甚为耳熟,他细细想去,忽而忆起:“骆丘,员外郎?我记得有记载曾有员外郎参与结党,贪赃枉法,因而被抄家,可是此人?”


    步笙歌点头,轻声道来:“彼时骆家并非主犯,因而男丁流放,女眷全数发卖为奴。那时的我辗转几手,最终所谓的养父为我脱了籍。本以为是极好之事,谁知他将我买回竟是要充当其子的通房,我时常做些什么他们父子便对我又打又骂。


    在我十五岁时,他终于也算是寿终正寝。之后我遇见了梅娘,是她带我逃了出来。来到长安后,我们二人相依为命,处处寻工,只是女子要想发家是难的,终于梅娘在赵东家那处得了眼,唤其负责水云楼主事,之后我便同梅娘一道讨生计。”


    说到此处,她顿了下,面色微变:“孙四郎头回来水云楼吃酒之时,就找上了我,那时他就是个色胆包天,见异思迁之人。水云楼娘子虽为歌伎,却也是只卖艺,得点赏钱罢了。他那时竟趁我不备,逼迫我行禽兽之事。自此,我始终记恨于他。”


    她咬着牙,又说:“前些日子,我听闻楼中姐妹亦有此番苦恼,便想法子叫他无法再行此事。恰逢鬼市婆婆有奇药出售,只是价高。梅娘同我交情颇深,她一直能看出我的心事,得知我的想法之后,就为我挪了账面。


    那天,我打听到孙四郎要与折青独处,我当即下了药。原以为此事一过孙四郎就会如我所愿,谁曾想第二日天明他竟死在了屋内。”她细嗓中挤出一抹笑,随即咧开嘴越发喜悦,“当真是苍天有眼啊!”


    说完她面上红润,笑意盈盈,完全没有了即将面临审判的悲恐。


    “之后呢?”云疏忍不住问。


    “之后?”步笙歌一晒,“之后就是楼中宾客甚多不好处置,就把他藏了起来,你们不是已经知晓了。那厢隔间只能从楼上雅间打开,而事后雅间都有客人,尸首很难处置。我便想着将其坠到楼下,恰巧嫁祸给齐郎君,我也好争取时间躲起来。”


    “梅娘和倚红娘子呢?”


    “她们只能算是包庇。”


    魏砚转头看向倚红,问,“倚红娘子,你有何要辩解的?”


    倚红肯定道:“没有,那时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折青恐是同样遭遇不测……事后我又给孙郎君灌了酒,担心他再醒直接下了药。孙郎君死后我亦是知晓,帮着笙歌娘子将尸首藏了起来。”


    折青唯唯诺诺回道:“我也是知晓的,若不是因为我……便不会发生这事。”


    明鸢心下动摇:“实则此事楼中人都是隐隐有着猜测,只是……只是我们不愿说出。”


    见她们几人一一往自己身上揽去罪责,桓榆不由得生成一丝伤感。她扭头向堂上看去,此案大致情况应是如此,再多也是徒劳,只是此案如何判之最终在大理寺,不知魏砚会如何决断?


    ————


    三月的天渐渐回暖,暖风吹拂,黄莺啼鸣。


    桓榆今晨起得较早,用完早膳后无事她便去乔家探访。


    云疏恰巧在乔家为乔父施针复诊。


    桓榆等在院内,同乔桐叶交谈之时,将水云楼案最终详情讲于她听。


    果不其然,她听后是神情复杂,唏嘘不已。


    “这……这孙郎君当真是人面兽心,要我说,让他在梦中死去当真是便宜了他!”她属实是愤懑不已,伸头又问,“那笙歌娘子与梅娘子怎么办?她们实在可怜。”


    桓榆摇头:“尚未有决断。”


    “但愿是从轻发落,”乔桐叶放低声音,“我觉得她们的罪责,实在不至于过重。”


    “乔娘子,”云疏从屋内掀帘而出,“她们几人可是间接嫁祸于你,你不后怕?”


    “是有的,”乔桐叶垂头,揪着手指,“但是她们实在可怜。”


    云疏整理衣裙,在两人侧边坐下。


    “孙自秋确实是罪有应得,听闻其余酒坊的酒楼娘子都对他有着意见,”她抬手托腮,“你不知,我在听闻步娘子的生平经历后,当真想为她打抱不平。


    她本应是世家贵女,可惜遭此劫难,一落千丈。她那养父更是可耻至极,女子在世本就不易,好不容易脱了籍,还碰上孙自秋这样的登徒子。”她气得收手攥拳。


    云疏含着怒意,转头问桓榆:“大理寺可出判决书了,魏少卿可有说此案怎么判?”


    桓榆面色沉凝着摇头。


    见此,云疏又托起下巴,微叹:“我知道,此事恐需得顾着孙家。”


    桓榆说:“是,梅娘认罪之时,孙家已有找过魏少卿,只是被他游说过去,现下许是更加难办。”


    将近午时,烈日高照。


    在乔家人盛情难却之下,桓榆同云疏二人直接在乔宅用上午膳。不过这顿餐两人吃得很是开心,毕竟乔家人手艺实在精妙。


    事后,云疏备些糕点送回云宅给云鞍吃。桓榆向乔母请教了厨艺后,则去往阡墨阁,继续守着书肆。


    上回需完成的画作还剩最后收笔,她盘算着将画作完就快些送予卫国公府。


    中途,其中的朱红丹青将要用完,她唤品杳去买。随即将画卷裱上一旁的画架上,边晾晒边等着颜料前来。


    楼梯间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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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的脚步声,桓榆以为是品杳携着颜料归来,上前一步瞧去,不曾想,竟是瞧见了画中之人。


    她登时未反应过来。


    来人正同画中所作一般,一袭圆领绯红衣袍,头戴簪玉幞头,脚踏六合靴,腰间挽着银熏球。他步履从容,浑身泰然之气,不疾不徐踱步而来。


    迈至阁楼上,魏砚一抬眼就瞧见桓榆立在一侧,好似知晓他来,在迎接他一般。


    他面上浮起笑意,客气道:“桓娘子在呢。”


    桓榆这才反应过来,思索着他为何来此?又是什么事他这会亲自前来?莫不是水云楼案有决断了。


    这样想,她又是一个清醒,目光掠去,望着他站定模样,忽而又想起一事。为他所做的画像这会儿正裱在架上!


    虽说世间为人作画随处可见,但这画可是别家贵女所求,若是叫他人或当事人知晓,恐会有损声誉啊。


    不过,他应当也不会知晓,她为谁所作。可若是看见,又怎能不会多想。思及此,她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叫魏砚看到画像。


    “桓娘子?”


    魏砚这一问将她瞬间拉回。


    于是,她当即立断,在心中算了下距离,脚下向侧旁稍微挪了一步挡在他和画之间,随即浅浅勾起唇角,回道:“魏少卿大驾,有失远迎。不知所谓何事?”


    “水云楼一案的判决已下,我查案途径此地,想着将此事告知你。”


    桓榆立刻正色:“怎么说?如何决断?”


    “孙自秋之死当属偶然,若是单算她们几人之手不足以致死,且孙自秋其人亦有为人不端之处。因而此案判决已上请圣上,圣上仁慈,敕令减死一等,各依其状判处流刑。”


    桓榆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悄然落下,她神色微松,渐渐喜于言表:“圣上当真仁德英明,大理寺亦是宽厚贤明。我为几位娘子谢过大理寺,谢过魏少卿。”说着,她俯身行礼。


    魏砚出手搭她手臂将她扶起,付之一笑:“桓娘子过誉,倒是少见娘子这般夸人。”


    桓榆莞尔,担忧又问:“既然此案最终已呈至圣上,想来孙家那边应当无话可说了。”


    “孙家?孙家若是有怨,自去禀明圣上,届时若是圣上发话再决断也不迟。”


    桓榆颔首,又问:“可有说如何论这流刑?”


    话落,竟见魏砚神情为难:“步笙歌同倚红下毒藏尸,刑法较重,发配二千里。梅娘、折青与水云楼多数包庇之人皆充做苦役。”


    桓榆突的叹息,眸中微烁的光愈渐熄灭:“是,毕竟是出手伤人,该当其罚。”


    魏砚瞧她有些颓然,话锋一转:“还有一事,此案已过,且是不易,实在谢过桓娘子与云娘子相助。我在丰凌楼订有雅间宴请二位,明日午时桓娘子可有闲时赏脸前来?”


    桓榆勉强挤出一丝笑:“好,先谢过少卿。”


    她应下后,魏砚乐见其成。事情交代完毕他正欲离开,又听木梯震起,“嗒嗒嗒”的脚步声传来。


    品杳提裙疾步上楼,扬声道:“姑娘,让你久候,东西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