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清脆而诡异，在空气中回荡。


    富冈义勇的神经立刻绷紧，可刚刚经历过完全英灵化的他，全身酸痛如撕裂，双腿发沉，动作迟缓，刚才战斗中断裂的骨头并不会立刻愈合，此时正逐渐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不断靠近的是一个瘦削而挺拔的身影，脚步无声，凝结的空气却足以让血液冻结。


    苍白的脸，漆黑卷曲的头发，双眸中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傲慢与冷酷，竖着的瞳孔混杂着血的颜色，是鬼舞辻无惨。


    他死死盯着富冈义勇，视线甚至没有移动一寸，手只是轻轻抬起，指甲微微一划就将抱着荻野的尸体，即使不停的颤抖也要保护好挚友的水泽杀死，从脖子处断裂的痕迹似乎是一道突破皮肉的裂痕。


    水泽眼睛死死盯着来人，像在看某种传说中的怪物，可他的手依旧护着荻野。他的灵魂在发抖，在告诉他一个不可置信的答案。


    ——噗。


    血像暗红的花瓣绽开，脖子的伤像是许许多多被鬼杀队猎杀的鬼一样，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大脑无法做出反应，身体缓缓倒下。


    荻野的尸体滚落在血泊中，染上更多的鲜红。


    “……！”


    富冈义勇眼中闪过怒意，可他的双腿像灌了铅，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冲过去，身体被重压狠狠的按着向地面伏去，骨头嘎吱作响，即使如此他还是迈开腿向着前面冲去。


    英灵的武器无法对鬼造成伤害，他在跑动中一把捞起早已断裂的日轮刀，咬紧牙关举起断刃攻向鬼舞辻无惨。


    看到脆弱的人类徒劳的举起武器向他冲过来的画面，无惨厌烦的皱起眉，可那双竖瞳里，闪过一抹渴望。


    “你的血……”


    他嗅了嗅，嘴角微微上扬。空气中血的味道很浓，他很确定，这就是他在战国时代无意中得到的那滴血，蕴藏着神秘强大的力量的血。


    那股力量，他曾在千年前感受过——一滴就改变一切的血液。


    可他没有立刻出手吞噬，反而眯起眼睛。


    “有趣，太弱了，像你这样的废物，还配不上成为我的食物。”


    目光一沉，无惨的心底闪过一丝忌惮，对方是那个狡猾的产屋敷培养的柱，不管对方是如何知道这血的秘密的，阴险狡诈的产屋敷绝对不会如此简单的就让他得逞，这是陷阱。


    如果这真是产屋敷的诡计，贸然吞下可能有问题。


    就让他试试吧。


    鬼舞辻无惨露出浅笑：“用这种破铁，打算伤我？愚蠢的狩鬼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踏前一步——快到几乎看不清动作。


    铿！


    刀与指甲正面碰撞，金属的清脆与骨质的刺鸣同时炸开。无惨的手腕细微一转，指甲化作弧线切向义勇的脖颈，富冈义勇瞳孔一缩立刻反手格挡，刀锋擦出刺目的火花。


    “水之呼吸·肆之型·打潮！”


    断刀带着破碎水纹斜劈，浪声翻涌，砍向无惨肩口——却被对方的手掌直接拍开，震得虎口发麻。


    没有预留反应的时间，无惨另一手探来，五指如钩，险之又险地划过义勇的侧脸，带下一道血痕。只要被抓住，就意味着瞬间失去战斗力，富冈义勇心知这一点，动作不敢有半分迟疑，强迫自己的身体快速的动起来。


    他们在废墟间连连交锋，断刀的弧光与指甲的残影交织，像是在黑暗里绣出一张由水与血构成的网。


    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感觉。


    ——好强。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领域，富冈义勇每一刀都全力挥出，却被无惨轻描淡写地接下。呼吸急促，肌肉灼痛，每一次出刀都像在逼近极限，肺好像要炸裂一样，过快的动作不停撕扯着身体，只有那些不符合常理的动作才能接下对方的攻击。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只会被耗死，必须撕开一个空子，一个能击中对方的空隙。


    就在一次极快的交错瞬间，他的视线突然模糊又锐利起来。


    废墟、瓦砾、无惨的身体，都像被一条条细线割裂，扭曲的在眼前螺旋，时间变得缓慢，物体从合拢走向分裂，之后走向终结。


    那些线有的模糊、断续，有的却清晰到像是嵌进了视网膜，蓝色的红色的，在一切存在之上延展的线不断的刺激着眼球，刺痛感令眼睛不断的涌出眼泪。


    空气中似乎有微弱的低鸣，像是存在本身在发出呻吟。


    富冈义勇瞳孔猛烈收缩，那是他从未见过、却一眼就明白的东西，大脑在不停的告诉他的，死亡的路径。


    无惨再次欺身逼近，抬手就要抓住义勇的刀腕。就在此刻，富冈义勇快速的格挡后身体一矮自下而上突刺，断裂的刀身纵向挥动，正中一条贯穿无惨左肩至胸口的死线！


    噗——！


    血花爆裂，无惨的动作第一次明显停滞，伤口撕裂得极深，血肉中隐隐有漆黑的裂痕不停地撕裂，和他的自动愈合在不断的抵抗，愈合的速度异常缓慢。


    怎么回事？


    无法理解眼下发生了什么的无惨出现了一瞬间的愣怔，刀锋撕裂肉身的瞬间，疼痛并不陌生。


    陌生的，是那道伤口——它像是从存在的根基被切开，血肉与细胞的再生，在这一刻变得迟缓而笨拙。


    无惨看见了对方愤怒的眼睛，那双钴蓝色的瞳孔中赤红与湛蓝如同两条蛇在纠缠交织。


    它们在虹膜中不停旋转，仿佛在演绎生与死的交错——每一次交汇，都会有细密的光线闪过，那是连空气与空间都布满的死亡轨迹。


    在富冈义勇的眼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脉络、每一个细胞，都已经被这双眼睛看透，并被标记了通向终结的唯一路径。


    那一刻，他的心底，深处某个尘封千年的记忆被粗暴撕开。


    霞纹羽织、赤色长刀、同样令人可恨的眼神。


    “……。”


    名字差点从他喉间溢出。


    攻击奏效的富冈义勇提刀继续逼近，无辜之人在他眼前被杀死，就那么毫无防备，没有任何预兆地轻飘飘地被杀死，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为什么要杀死无辜的人！！！”


    这一声，恰与记忆中继国缘一的质问重合，像利刃刺进无惨的精神。


    鬼舞辻无惨的神情先是震惊，随即转为彻底的愤怒，狰狞的面孔暴露了恶鬼的真面目。


    “——你！！！”


    怒吼中，无惨猛地伸手抓住富冈义勇的左臂，五指扣入骨肉。


    下一瞬——咔嚓！ 左臂被硬生生折断，剧痛几乎让富冈义勇喊出声，可是他忍住了，咬着牙生生的忍下了被折断骨头的疼痛。


    “鸣女！”


    琵琶声在空气中响起，虚空裂开，无限城突兀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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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无惨甩开手里的人倒退一步，将他扔到另一边，眼睛仍死死盯着富冈义勇，眼神中带着警惕与轻蔑，隐藏住了最深处蠢/蠢/欲/动的欲/望：“我不会陷入产屋敷的诡计。”


    ——他在说什么？


    富冈义勇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大脑出现瞬间的茫然但立刻被尖锐的疼痛席卷，单膝跪地支撑起身体在无惨踏入无限城的瞬间猛地跃起追击。


    他知道，这样踏进去是死路一条，无限城里不单有数不尽的恶鬼，还有最恐怖的三位上弦的存在，但他还是追了。


    因为他是柱，他是鬼杀队的一员，他必须要斩杀恶鬼！


    不能让任何一只鬼逃走！


    无惨回头，看着义勇紧追不舍，嘴角抽动。那道吃吃无法愈合的伤口令他心底升起一丝恐惧，千年前被砍伤至今还留有痕迹的伤与之重叠，他猛然低喝。


    “关上！”


    琵琶声骤急，无限城啪地一声消失。


    富冈义勇从半空中坠落，怒吼声在破败的废墟中回荡。


    “你还要逃吗——！！！”


    ——可恶！


    鲜血与汗水混合着泥土，糊住了眼睛，咸涩得睁不开。富冈义勇的呼吸如破裂的风箱般急促，胸腔像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吸气都刺痛到骨头。


    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松跪下，日轮刀滑落在地，滚入血水中发出一声轻响。


    额头抵着满是血污与尘土的地面，他的双肩在剧烈起伏，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是兽类被逼入绝境时的低吼，却又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才爆发的悲鸣。


    不是为了左臂被折断的痛，也不仅是无惨的嘲弄和逃脱。


    而是那一瞬间，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愤怒，为没能保护队士的自己的弱小的愤怒，为自己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却无能为力，只有他活下来的从灵魂深处灼烧着他的无限的愤怒。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义勇——！”


    宽三郎带着救援冲出林间，看到眼前的情景时，翅膀不稳地扇动几下，之后极速的向着富冈义勇的身边飞去。


    破碎的看不出原样的建筑物、焦土般的战场、血与火的气味，还有跪在中央、浑身是血的富冈义勇。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另一侧飞掠而来，脚步轻盈而有力，肩上的装饰与华丽的装扮在月光下闪着光。


    是宇髄天元。


    他一踏入这片废墟就皱紧了眉，眼神里掠过罕见的凝重。


    “这里……发生了什么？”


    飞快的走到富冈义勇身边，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他。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急促的脉搏，他的表情第一次变得真正严肃起来。


    “鬼舞辻无惨来了。”


    富冈义勇的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吞没，哽咽的从骨头中间才能挤出的，带着强烈的恨意的声音让随后赶到的所有人的心脏同时一沉。


    宇髓天元没有再问，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救援队和宽三郎，声音干脆而利落：“撤，立刻回紫藤花屋！”


    其他人背起了荻野和水泽的尸体，宇髓天元背起了早就没办法走路的富冈义勇，踏着染血的土地离开。


    初晨的阳光渐渐攀上天空，灰蒙蒙的照亮了废墟，却无法驱散空气中残留的冰冷与压迫感，那是来自深渊的气息。


    连太阳的光芒都无法洗去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