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路灯纷纷亮起，小吃摊前也闪着一排装饰小灯。


    路念枝吃着牛肉，朝四周看了一圈，“等下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


    赫言看着她吃空的面碗，“你没吃饱？”


    “饱了，但还能再吃点饭后零食，”路念枝说，“主要还是觉得只请你吃碗面太少了，你想吃章鱼烧吗？还有椒盐土豆，捞汁小海鲜，或者我们直接去商场里的甜品店吃甜品，我刚查了一下，有家榴莲千层做得不错。”


    赫言本来已经吃得差不多，听她报完这一串菜名后，居然又有了想吃点什么的冲动。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吃不吃、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想这样单独和她多待一会儿。


    赫言刚要回答，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粗哑的男人声音。


    “老板！给我续份面。”


    老板指了指摊前牌子上的字，“加一份面是三元，您来一份吗？”


    男人操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加个破面还得花钱，别的店都是免费续面，怪不得你这儿没生意！”


    赫言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路念枝眉心微蹙了下，又夹了片牛肉。


    老板很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因为我们家面都是现扯……”


    “别扯了！”男人没好气地说：“谁他妈有工夫听你扯。”


    赫言把头转回来时表情不太好，路念枝忽然就有些愧疚，她见过不少这样粗鄙不讲道理的人，少爷看来是没怎么见过。


    不该带他在这种地方吃饭的。


    路念枝拿过赫言放下的筷子，把两块牛肉夹到他碗里。


    “吃完我们走吧，想好下一站吃什么了吗？”她问。


    “吃……”


    “勾八！”隔壁桌男人突然又骂起来，“你这面里有狗毛！”


    这一声喊得不小，周围摊位的老板和客人们顿时被吸引了视线。


    “都来看看啊！面里吃出狗毛来了！”男人高声喊着，“狗身上那么多病毒，这摊主居然往我面里放狗毛！不行，你今天必须赔我两千块钱医药费，我要去医院检查！”


    周围响起议论声，有好事者朝这边聚了过来，还有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路念枝看了眼在她脚边趴着的小狗，它仰着脑袋，一双湿润的狗眼懵懂地望着男人，并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老板从摊位后走到男人面前，看了眼他说的狗毛，说：“很遗憾，这不是我家狗的毛。”


    “你当老子瞎啊！”男人梗着脖子，“这不是白的短毛是什么？！”


    “我家二狗的毛比这个更短，更粗一些，你这是从流浪狗身上薅下来的毛吧？”老板啧啧两声，“有点干枯啊，我家二狗可是天天吃鱼油的，毛比你这个好多了。”


    他说完，周围有人笑出了声。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赫言忽然拿手背拍了下男人的背，说：“多说无益，敢不敢送去鉴定？看看到底是不是这家狗的毛。”


    男人一愣，“我凭什么花钱给他做鉴定？！”


    “钱我出，”赫言静静看着男人，“不是这家狗毛的话老板直接报警，定你个寻衅滋事罪，就问你敢还是不敢？”


    男人瞪着眼，半晌没说出话来，眼看周围已经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男人痛苦地捂住脑袋：“妈的！我好像被你这狗毛传染上狂犬病了，头好疼啊！”


    “你初中没毕业吗？”路念枝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狂犬病毒并不会通过狗毛和食物传播，更不可能立刻发作。”


    男人回头，上下打量她一眼，“你他妈说不发作就不发作啊？凭什么！”


    “凭她是第一，”赫言说，“就算你初中没毕业，也该知道洛城二中吧？她刚转学过来就考了我们班第一，你说凭什么？”


    虽然病毒属于生物知识，而他们是物化地班，但那不重要。


    知道她是第一就够了。


    他说完，周围有人把摄像头悄悄对准了路念枝，有人看到她这身成熟如都市丽人的打扮，质疑她高中生身份的真实性，但想到说这话的一看就是个男高，又闭了嘴。


    老板看着路念枝，“啥？你原来也是高中生啊，还是重点高中的高材生，失敬失敬，刚才猜错你年纪了，真不好意思。”


    路念枝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她看了眼周围对准她的手机，抬手遮住脸。


    群众的眼睛还是很亮的，看到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男人就是故意挑事，有人开始帮老板说话，有人干脆对着男人嘲讽起来。


    “你下次别用流浪狗的毛了，把你自己的头发放进去，也许还能更像点儿，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就是个狗啊！”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


    老板对着人群摆摆手，“给大伙儿看笑话了，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了，都散了吧，忙去吧，谢谢啊。”


    人群逐渐散去，老板也往摊位走。


    男人呼吸急促，低头看向这只名叫二狗的小白狗。


    “说老子是狗……”男人快步朝路念枝桌边走去，对着小狗就是一脚。


    “嗷呜！”


    小狗飞出去的同时，路念枝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猛地站起身。


    赫言也立刻起身，一把握住她举起的手臂，“别冲动！别先动手，这附近全是监控！”


    路念枝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她皱眉看着赫言。


    “冷静冷静……”赫言看了眼小狗，“我来处理。”


    男人这一脚在下盘不稳的情况下并没有踢得多重，小狗只飞出去很短一段距离，便翻了个身站起来，朝男人汪汪叫了两声。


    老板也急忙跑过去查看，发现并无大碍后，选择忍下来不把事情闹大。


    男人看到路念枝紧握的拳头，“操！你还想打人啊？来来来往这儿打，你们女的不是都爱打拳吗？我倒要看看你能给老子打成什么样，来来来！”


    男人伸着脖子，指着自己的脸。


    明晃晃的挑衅。


    赫言心里清楚，这傻逼既然能干出用狗毛讹店家的事来，肯定也知道先动手的得给他赔钱。


    不能上当，把钱扔大街上也不能给这种人送钱。


    赫言握着路念枝小臂的手逐渐收紧。


    忍吧。


    忍……赫言看到男人的目光忽然落在路念枝的腰上，这一刻，对两个人的杀意瞬间涌上他的脑袋。


    一个是给路念枝这条裙子腰上开了个缝的设计师，另一个……


    “砰！”


    赫言在路念枝挣脱之前率先松开手，接着紧握成拳，狠狠朝男人脸上砸了过去！


    “啊！杀人啦！有人杀人啦！！”男人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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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言对着脸砸完一拳，又朝男人眼眶上狠狠捶了下去。


    路念枝这才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上前拉住赫言的手，“可以了，可以了赫言！”


    刚散开的人群又聚过来不少，不少人立刻掏出手机对准他们。


    路念枝对着镜头晃了一瞬的神，同时赫言扬起另一只手。


    “喜欢看？”赫言照男人鼻子上又来了一拳，“你也配？”


    鼻血顺着男人鼻孔缓缓淌下来，男人目光开始涣散。


    路念枝冲上前抱住赫言的手臂：“别打了赫言，再打下去真的会出事！”


    赫言手臂一僵，有些缓慢地转过头，对上路念枝这一刻的目光，焦急的，担忧的。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从她这双总是情绪很淡的眼睛里看到这样强烈的情绪，而现在这些情绪都是因他而起。


    赫言忽然扬起唇角，“要不我打死他算了。”


    “你疯了？！”路念枝扫了眼周围，松开他的手臂，转而去拉他的手腕，“跟我来。”


    赫言站着没动，“我不能走。”


    路念枝回头看他。


    “有人报警了，”赫言看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男人，“我今天可能得往所里跑一趟了。”


    路念枝默了默，点点头：“一起去吧。”


    “一起什么一起，”赫言把她的手推下去，“你快回家，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记住没？”


    “往所里跑一趟说得轻松，你去过吗？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吗？”路念枝说，“有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强，更何况要是没有你，动手的肯定是我，别多说了，我跟你一起去。”


    “哎，”赫言忽然笑了，“路念枝，你忘了我什么身份了吗？”


    路念枝看着他。


    赫言抬起手，轻轻放在她脑袋上，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一点小麻烦而已，本少爷搞得定，别担心。”


    路念枝忽略了头顶传来的触感，有些出神地问他：“你确定吗？”


    “百分之三百确定，”赫言笑着说完，掏出手机，“我给你叫个车，你赶紧回家，别让阿姨担心你，明天可能不能跟你玩游戏了，你不许自己偷偷升级啊。”


    “神经病，”路念枝失笑着骂了一声，又说：“我会给你发短信，你能回的话尽快回我。”


    “遵命遵命，”赫言催促道：“车快来了，我手机尾号7777知道吧？顺着这条路直走然后右转，去公交车站那里等，我……”


    靠，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赫言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刚才应该是在装晕倒，毕竟真晕倒在地的人不会悄悄把自己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也不知道要赔多少。


    赫言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通讯录，拨出一个号码。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另一只手冲路念枝挥了挥，“拜拜同桌，下周一见。”


    老板走到路念枝旁边，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看：“小姑娘别担心，我录像了，从这男的说面里有狗毛的时候就录上了，他踢我家二狗的画面也拍得清清楚楚，警察来了我肯定帮你男朋友说话，你听他的，先回家吧啊，高材生别被这种事情耽误了学习。”


    路念枝看着已经在打电话的赫言，趁他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做了个口型：周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