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自习，赫言难得没有趴在桌上睡觉。


    如果郭彩霞在监控里一直盯着他和路念枝，就会发现这两人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了，隔一会儿就自己乐一下。


    好在郭彩霞最近查监控的次数又少了下来，并且换位后两人的位置是距离监控最远的那片区域，面部表情不会被拍得那么清晰。


    在路念枝第三次笑的时候，她没忍住发出了一点声音，虽然只是轻微的气声，但此时周围的背书声刚好出现片刻的停顿，这一声便被赫言精准捕捉到。


    赫言扭头看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一下？”


    路念枝本想保持沉默，但想到两人现在也挺熟了，于是看向他说：“怎么，没见过明星的女朋友笑吗？”


    赫言：“……”


    “明星的女朋友在问你话，”路念枝说，“你不要沉默。”


    赫言：“……我天生内向不爱说话。”


    “不是吧，和明星的女朋友做同桌也无法使你开朗起来吗？”路念枝挑眉。


    赫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路念枝你差不多得了啊。”


    路念枝笑了两声，继续补刀：“我就是很好奇，一般人在我说我老婆是明星的时候应该就反应过来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以为我和明星谈恋爱？”


    赫言哽了一下，“要是别人这样说，我肯定会觉得他要么做梦没醒，要么是喝多了，但是你的话……”


    路念枝一怔，“你是觉得我有这个条件吗？”


    赫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谢谢你，”路念枝笑起来，“但是你有空可以去了解一下她，我配不上她的。”


    “谁说的？”赫言看着她，“哪里配不上了？你要外表有外表，要成绩有成绩，还很……”


    赫言脸上一热，赶紧止住话头，把脸转回去。


    路念枝抬眸看了眼，语文老师刚好下了讲台往他们这边走，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背了会儿书。


    等老师逛完他们这边，往另一边走去后，路念枝才继续说：“我看你真的需要先了解一下。”


    接下来的N分钟里，赫言听路念枝又讲述了一遍她的偶像兼老婆有多么优秀。


    年少成名，从选秀C位出道到成为天后级歌手，Eva的人生简直是天赋加努力的范本，她精通唱跳乐器作词作曲还有各种小技能，才华横溢，她为人谦逊善良懂礼貌还很可爱，她在路念枝的口中简直完美。


    赫言觉得自己被成功洗脑了。


    他差点就跟着喊一句：Eva真乃神人也！我从今天起也是她粉丝了！


    “……总之，”路念枝落下结语，“论优秀程度，我远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除了外表，我没有一点配得上她。”


    赫言呵呵笑了一声，“看来你对自己美貌的认知倒很清晰。”


    “很难不清晰吧，”路念枝认真道，“毕竟周围人都长了嘴，我也长了耳朵，难道你不是跟我一样被从小夸到大的吗？”


    “是，”赫言不动声色地挺直了几分腰板，很快却又泄了气，“但我从小到大好像也就这一点能被夸一下了。”


    “怎么会？”路念枝微微皱起眉，“你运动天赋不是不错吗，钢琴弹得也很好吧，英语也可以。”


    赫言被她夸着，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会这些的人多了去了，我在我们家是最不成器的一个，你说的这些都有人比我做得更好。”


    路念枝看着他，陷入沉默。


    赫言清了下嗓子，“不说这些了，继续聊你偶像吧，我觉得她确实很厉害，但我还是保持我的观点，你们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没准你走艺人路线的话也不比她差呢？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路念枝有些惊讶地看他，“你还会说这种词？”


    “……我怎么不能说了，”赫言微微瞪大眼睛，“你以为我是杜承宇吗。”


    杜承宇耳朵很尖地抬起头：“干嘛言言，找我啥事？”


    两人齐齐回过头看他，动作幅度惊人地一致，杜承宇看得愣了下。


    赫言问他：“宇啊，妄自菲薄是什么意思？”


    “什么伯？”杜承宇挠挠头，“等会儿我好像有印象，是不是《蜀道难》里头的一句……不对，是《琵琶行》吧！拨琴弦那个，不对不对，那个是伯牙绝弦……”


    杜承宇开始疯狂翻语文书。


    赫言和路念枝沉默着对视一眼，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没事，你玩吧。”赫言说完转了回去。


    语文老师又溜达到他们这边，两人各自背了会儿书。


    路念枝把书翻了一页，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也不算是妄自菲薄吧，我平时还是挺自信的，可有句话不是说，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自卑的吗。”


    “……喜欢的人？”赫言看着她。


    “怎么了？”路念枝有些无语，“对偶像的喜欢就不叫喜欢了吗。”


    “算算算，”赫言重新低头看课本，过了半晌才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本来还偷笑了好几次的赫言在这节早自习再没笑过。


    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路念枝下早自习时看了眼手机，看到背景里的人，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路念枝说：“如果她追我的话……”


    “醒醒，”赫言拽着她的胳膊摇晃两下，“你又不自卑了是吗？”


    “你给了我一点自信。”路念枝说。


    “我……”赫言哽了下，“我收回，做人还是自卑点儿好。”


    路念枝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才说：“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那就好。”赫言下意识说。


    “好什么？”


    “那什么，我这不是怕你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最后只能独自伤心吗……”


    “人人心里住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杜承宇唱起来了。


    “闭嘴。”


    “闭嘴。”


    路念枝和赫言齐刷刷地转过头，异口同声说道。


    杜承宇有些纳闷：“你俩怎么……突然这么同步呢？”


    前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路念枝说：“听到你的歌声，正常人都会是这个反应。”


    “是吗……”杜承宇挠挠头。


    赫言瞄了路念枝一眼，默默把头转回去。


    这天赫言很努力地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状态，但还是在下午第一节英语课上撑不住了。


    即将倒在桌上的前一刻，他转头让杜承宇一下课就叫醒自己，杜承宇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下课后，英语老师前脚刚迈出教室门，杜承宇就对着赫言的后背来了一记铁砂掌。


    赫言一个激灵坐起来了。


    杜承宇说：“你去吧。”


    “去哪儿？”赫言睡眼惺忪。


    “你不是要去艺术楼吗，”杜承宇说，“让我叫你起床不是为了这个？”


    赫言看了他一眼，“才不是。”


    说完，他朝走廊窗外看了一眼。


    杜承宇也跟着看了一眼，“你看什么呢，约人了？”


    “没。”赫言把头转回去。


    “话说你最近好久没去艺术楼了，”杜承宇说，“上课也不怎么睡觉了，你要干嘛啊言言，难道是准备重新投身学术界了？”


    赫言叹了口气，“你还是玩去吧。”


    杜承宇：“？”


    秋冬季节下午大课间不用跑操，赫言拒绝了杜承宇的打球邀约，继续在教室里蹲守。


    他要蹲的人一整个大课间都没有出现。


    不过他觉得也正常，季倾辰昨天给的零食实在太多，路念枝直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看样子他今天是不会再来了。


    难道是季倾辰为了图省事，一次性给她送了几天的份量？


    呵，赫言在心里冷笑，这小子果然不称职，连每天送吃的这种小事都做不到么。


    不配做舔狗！


    他心情还算不错地听了一节郭彩霞的地理课，下课后准备去来一根课后烟，谁知刚走出后门，那个他不想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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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身影出现了。


    平心而论，季倾辰长得不错，白净高瘦，五官虽然单挑出来哪个都不如他精致，但凑在一块却有种和谐的好看，加上成绩拔尖性格温和，二中明恋或暗恋他的女生挺多的。


    不过季倾辰很少打篮球，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肌肉。


    赫言目光下移，看到季倾辰手里拎着……一杯奶茶。


    草！


    吃的送够了，改送喝的了！


    赫言此时无比庆幸乌晓雅一下课就拉着路念枝去厕所了，他回去要给乌晓雅包个红包。


    “她不在，”赫言走过去，对季倾辰说，“聊聊？”


    季倾辰纳闷地打量他，“我和你，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聊的吧。”


    “这么见外，”赫言扯了下嘴角，“昨天不是还让路念枝给我分点零食么，今天就不认人了，你们1班同学知道他们的班长这么无情吗？”


    季倾辰微微蹙了下眉心，“你想跟我聊什么？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赫言朝女厕方向看了眼，“不用，我就一句话。”


    季倾辰看着他，静静等他说。


    赫言垂眼看向季倾辰手里的奶茶，“以后别送这些了。”


    “你……”季倾辰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他顿了下，“凭什么要求我？”


    赫言一时没说话，季倾辰眼神带了几分鄙夷，“凭你是龙悦集团太子爷吗？赫言，别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怕你，但我不会。”


    “我没想拿那种东西压人，不管你信不信，我在二中也从没这样干过，”赫言伸手，勾了下季倾辰手里的奶茶袋子，“叫你别送是因为……我会让你以后没机会送。”


    他说完，季倾辰脑中一瞬间浮现出几种可能。


    赫言找人打断他的腿、赫言找人堵他不让他来5班、赫言一看见他来5班就找人把他赶走……


    但结合之前几次的表现，同为男人，季倾辰忽然好像读懂了赫言的心思。


    “因为你要送？”季倾辰下意识问出这句话。


    “……”


    一下子被猜中的赫言感到有些没面子，好在他表情绷住了，依然一脸冷酷地看着季倾辰。


    直到季倾辰再次开口：“你要追念枝？”


    赫言一下子绷不住了，“不，才不是，我警告你回去以后别乱造谣，否则我……”


    “知道了，”季倾辰忽然笑了一声，“不追她，那你是准备当舔狗了。”


    “！？”


    我靠？


    赫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倾辰，男生柔和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让他觉得三观有些崩塌。


    “不是？”赫言缓了口气才说，“你小子装挺好啊，我都没发现你是这种人……我还没说你舔狗，你倒是说上我了？”


    “我？”季倾辰眉梢微扬，“我和你可不一样，你这种才叫舔狗。”


    “我……”


    赫言刚要说话，走廊另一头，几个女生从厕所出来，神奇的是，路念枝去的时候明明只是和乌晓雅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群人，其中还有几个别的班的。


    都什么时候认识的。


    明明是一群人，她却总是能够让人轻易地一眼锁定，并且目光一旦停留在她身上，就很难再移开。


    她左右手臂各被一个女生挽着，为了照顾她们的速度，路念枝的步子迈得很小。


    她在人群中话还是不多，更多时候是在倾听，她听旁边人说话的时候会偏过头，挂着浅笑的侧脸看上去很温柔，马尾随着她点头的幅度轻轻摆动，有时会因为她一个转头垂落到肩前，发尾擦过校服微微铺散开，再被她轻轻甩回脑后。


    赫言忽然感觉心在这一刻跳得好快。


    不知是不是心跳过快引起的大脑充血从而导致胡言乱语，他嘴唇动了动，用只有他和季倾辰能听到的声音说：“可以。”


    “什么？”季倾辰没反应过来，“可以什么？”


    “你要非说我是舔狗，”赫言重新看向他，笑着说：“那我就当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