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御书房。


    李承乾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


    他的面前，摆着两份情报。


    一份，来自离阳边境，详细描述了尉迟恭如何“势如破竹”，一夜攻下拒北城，以及离阳朝野的震动与恐慌。


    另一份，则刚刚由不良人八百里加急，从离阳国都**城送回。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了顾剑棠在朝堂之上，如何慷慨陈词，如何献上那条“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毒计。


    “九曲黄河阵？请动龙虎山天师？”


    李承乾看着情报上的字眼，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玩味。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下方的李君羡和徐谓熊。


    徐谓熊是刚刚被他召来的。她那份“攻心之计”的奏折，还摆在案头。


    “凉妃，你看看。”李承-乾将顾剑棠的那份情报，递了过去，“你们离阳，倒是出了个，敢想敢干的兵马大元帅。”


    徐谓熊接过情报，快速地扫了一遍。当她看到“九曲黄河阵”和“龙虎山天师”这几个字时，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也微微收缩了一下。


    “陛下，这顾剑棠，不可小觑。”徐谓熊沉声说道，“他此人，在离阳军中，威望极高，用兵，更是以诡诈狠辣著称。而且，他与龙虎山天师府关系匪浅，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若真让他，请来龙虎山的天师，布下那上古奇阵，尉迟恭将军的三十万大军，恐有覆灭之危。”


    她的分析，很客观，也很冷静。


    她虽然已经嫁入大唐，但对于自己母国的那些顶尖人物，她有着最清醒的认知。


    “覆灭之危？”李承乾笑了，他站起身，走到舆图之前，目光，落在了离阳境内，那处名为“葫芦口”的狭长地带。


    “他顾剑棠，想把朕的三十万大军，当成瓮中之鳖。可他，又怎知，朕，不是在将计就计，想把他离阳，最后的百万精锐，连同他那所谓的龙虎山天师，一网打尽呢？”


    李承乾的声音，很平淡。


    但听在徐谓熊和李君羡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陛下……他竟然，早就看穿了顾剑棠的计策？


    而且，他似乎，还想，反过来，利用这个计策？


    “陛下圣明。”徐谓熊的心神，剧烈震动。


    她本以为，自己提出的“阳谋”与“阴谋”结合之策，已经算是，高明的算计了。


    可现在看来，眼前这个男人的布局，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也狠得多！


    他根本，就没把顾剑棠的阴谋，放在眼里。


    他玩的，是阳谋！


    是那种，我明知道你前面是陷阱，但我就是要踩进去，并且，还要把你连同你的陷阱，一起碾碎的，绝对的，霸道！


    “李君羡。”李承乾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


    “臣在。”


    “传朕的密旨给尉迟恭。”李承乾缓缓说道，“告诉他，戏，要继续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更真一点。”


    “顾剑棠不是想，让他诱敌深入吗？那就，如他所愿。”


    “让他，节节败退，丢盔弃甲。退得，越狼狈越好，败得，越凄惨越好。甚至，可以，折损一些兵马，把样子，做足了。”


    “朕要让那离阳皇帝，和那个顾剑棠，都以为，他们胜券在握。朕要让他们，把离阳最后的老本，全都，压到那个小小的葫芦口里去！”


    “是，陛下！”李君羡躬身领命，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折损兵马？


    把样子做足？


    陛下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那可是，天策府的精锐啊！


    “陛下，那……葫芦口的九曲黄河阵，又该如何破解？”李君羡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上古奇阵，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阵？”李承乾终于，收回了目光，他转过身，看着李君羡，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残忍的笑容。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破阵了？”


    一句话，让李君羡和徐谓熊，都愣在了原地。


    不破阵？


    那三十万大军，进去之后，岂不是，任人宰割？


    “一个，连天地都能隔绝的阵法，确实，很厉害。”李承乾淡淡地说道，“但，布阵的，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死。”


    “传朕的第二道密旨。”李承乾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


    “命，南妃南宫仆射，持朕的信物，去一趟天策府，见酒剑仙。”


    “告诉他，朕，要他，带着天策府里，所有修**了‘蜀山剑典’的教官和精英，组成一支，千人‘斩仙’小队。”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李承乾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在顾剑棠的大军，进入葫芦口之后，在九曲黄河阵，启动之前，将龙虎山那几百个，自以为是的，牛鼻子老道，给朕，斩尽杀绝！”


    “一个，不留！”


    “嘶——”


    饶是李君羡，这种，**不眨眼的，不良人统帅，在听到这个命令后，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狠了！


    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的，升级版！


    你不是要布阵吗？


    **脆，把布阵的人，全都给你杀了！


    看你，还拿什么布阵！


    徐谓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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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是，娇躯一颤，她看着眼前这个，谈笑之间，便定下了，数百名顶尖修士生死的男人，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畏惧”的情绪。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这个男人的所有判断，都是错的。


    他不是棋手。


    他就是，这盘棋的，天道！


    任何，敢于，违逆他意志的，都将被，无情地，抹去！


    “至于你……”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徐谓熊的身上，“你的那个‘攻心之计’，可以，开始了。”


    “顾剑棠在前线，打得越‘顺’，那离阳皇帝赵惇，就会，越得意忘形。也就会，对那个，碍手碍脚的太师张巨鹿，越发地，不耐烦。”


    “朕，要你在顾剑棠，将尉迟恭，‘逼’入葫芦口之前，让张巨鹿，死。”


    “而且，要死在，赵惇的手里。”


    “朕要让离阳，在决战之前，自断臂膀！”


    “臣妾……遵旨。”徐谓熊低下头，掩去了眼中，那复杂至极的神色。


    她知道，当她，开始执行这个命令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将亲手，将自己的母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她的心中，非但没有，半点迟疑，反而，升起了一股，病态的，兴奋。


    能参与到，这样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旷世豪赌之中，与这样一位，视天下为棋盘的帝王，共舞。


    这，不正是她，徐谓熊，毕生的追求吗？


    “去吧。”李承乾挥了挥手，“朕，等着看，你们的好戏。”


    “臣（臣妾），告退。”


    李君羡和徐谓熊，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大殿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李承乾重新，坐回了龙椅之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即将，血流成河的葫芦口，看到了，那即将在猜忌与疯狂中，走向灭亡的离阳君臣。


    也看到了，在北凉清凉山上，那个，手持茶杯，自以为，是黄雀的，病态书生。


    “李义山啊李义山……”


    “你以为，顾剑棠，是你的棋子？”


    “你以为，朕，是你的，踏脚石？”


    “可你，又怎么会知道，从一开始，你们所有人，都只是，朕棋盘上，用来，献祭给这片天地的，祭品而已。”


    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谁也无法理解的，冰冷笑容。


    他的敌人，从来，就不是离阳，不是北凉，甚至，不是那个，西陵神殿。


    他的敌人，是这片，即将，崩坏的天！


    而要与天斗，又怎么能，不流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