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清白

作品:《园有桃

    不甚亲近的兄弟二人相见于府衙门前,一个威仪冷静,一个心思深沉。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


    “北海公远道而来,辛苦了。”扶霄言语飘忽不定,仿佛只是对他的一句寻常嘉奖,丝毫不知他“奉旨巡边”之事。


    扶洛假意作揖:“为陛下分忧,为国戍边,谈何辛苦。”


    周显也是个心思弯弯绕绕的,未必看不出来两人在这一唱一和表演着兄友弟恭。他只怕在这府衙大庭广众下损了谁的颜面都不好,叫他担责,于是行着大礼凑到扶霄跟前:“这,陛下亲临秦州,叫下官惶恐不已啊!不如先移步至我府上好好休整一番,两位再作一叙?”


    周显自认为打着对谁都好的旗号出发将他们带走,总不能叫百姓看了皇家的笑话。


    然而他眼珠子滴溜溜在两人之间转了又转,却是无一人搭理他,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丝毫没有缓解之势。


    魏中原看出来,分明是扶洛那双阴沉得像隼一般的眼睛盯着扶霄不放呢。他冷笑一声:“陛下,微臣还有要事禀告!”


    扶霄颔了颔首,示意移步。


    扶洛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披风一角,袖摆下的拳头早已青筋暴起。


    敢对他摆脸色......扶霄真的以为他坐上皇位就能高枕无忧吗?做梦!


    -


    陛下微服秦州的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成了街头巷尾最炙手可谈的资粮。茶楼酒肆、坊市摊边,无人不在议论这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哎哟喂,你是没瞧见那天府衙门口的阵仗!”一个卖炊饼的汉子边揉面边对熟客比划,“那位陛下,就那么一站,嚯!那气度!北海公当时脸都绿了!”


    “呀,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也能见着陛下了?哎哟......”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在摊边捶胸顿足,只恨那天没去府衙凑热闹,错过了时机。


    伙计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宵小,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啦?炊饼都堵不住你那一口老牙!”


    众人嘻嘻笑了起来。


    “不是说北海公是奉旨巡边吗?怎么陛下也来了?还……还扮成了个督粮官?”旁边一个挑夫插嘴,满脸不可思议。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个看似有些见识的老者捋着胡须,压低声音,“这叫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窦滔那档子事儿,八成早就惊动圣心了!陛下这是亲自来料理贪官,还咱们秦州一个青天呢!”


    “原来如此!陛下圣明啊!”众人纷纷感叹。


    而对那位最近深陷留言风波的清河公主,大家更是充满了好奇与赞叹。


    “那位公主殿下,可真了不得!公堂之上,敢为那苏娘子说话,句句在理!”有人竖起大拇指道。


    “可不是嘛!听说她还拔了刀对着北海公呢!那份胆色,多少男儿都比不上!”


    一个面孔端方的人懊恼开口:“以前还说人家是‘红颜祸水’,我呸!真是瞎了眼!分明是女中豪杰!”


    “就是!要不是公主仗义执言,苏娘子那样的好人,可不就冤死了?”


    苏蕙一案,反响深远。西县侯府一家被无罪释放,陛下当庭废止了那不近人情的“女子从夫连坐”苛法,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百姓交口称赞的德政。


    当然,也有意无意地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深宅大院里,自然有的是人各怀鬼胎;在市井街头,反而多的是一片赤子之心。


    玉仙楼外大大小小的茶馆都很热闹。


    “陛下真是明察秋毫!西县侯一家可是清官,好人呐,总算沉冤得雪了!”


    “苏娘子也是苦尽甘来,摊上窦滔那么个杀才!以后总算能过安生日子了。”


    “要我说,陛下这法令改得好!凭什么男人造孽,要女人跟着受罪?”


    “话是这么说,可千百年的规矩……陛下这是开了先河啊!”有人钦佩,也有人暗自嘀咕,但无论如何,新的风气已然悄悄吹拂秦州大地。


    更让百姓感念的是,清河公主竟也亲自出面,用自己的体己钱接济那些因贪墨、战乱等原因失去丈夫、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还设立了几处小小的善堂,收容一些落难无依的孤女,教她们识字绣花,谋一技之长。


    这些举动,经由受惠者之口传扬开来,更是让慕容檀的形象在秦州百姓心中多了一层感恩。


    “公主殿下不是那些直说不做的贵人......”一个老妇淌着泪嗫嚅道,“我家那口子没了,留下我们娘俩,要不是公主接济,这个冬天都不知道怎么过……”


    “我闺女就在公主的善堂里学绣活,听说公主还亲自去看过她们,一点架子都没有……”


    市井上下,无论是引车卖浆之流,还是些许读书人,谈及陛下与公主,多是称颂感念。


    往日那些关于“红颜祸水”的言论,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大家都津津乐道着自己亲眼看到的见闻,和自己真正体会到的所感。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海公所居之处,气氛压抑得如同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扶洛回到府邸,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今日公堂之上,他颜面尽失,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想到扶霄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和慕容檀咄咄逼人的姿态,他就气得浑身发抖。


    他隐藏身份来到秦州都能被发觉,那么这些年来暗地里辛辛苦苦的排兵布阵、远在边关的经营谋划......又泄露了多少?


    下人前来通报北海公回府,周显闭目塞听,权当自己是一个死人。阖府上下,谁敢去承担北海公的怒火?贸然前去,怕是不仅被迁怒,还会引起陛下的忌惮。


    周显很精明,慕容泓却是要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扶洛刚刚前脚踏进屋门,慕容泓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迎上前。他声音里有些畏惧,刚想开口问候:“主公……”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力道之大,让慕容泓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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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燃烧的烛火都被震得晃了晃,前来服侍的婢女几乎快要端不稳手里的东西,仓皇逃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出的好主意!”扶洛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野兽,指着他厉声咆哮,“说什么构陷苏蕙逼扶霄出手!说什么利用舆论!结果呢?害得我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害煞我也!”


    他一边骂,一边疯狂地砸着房间里的东西,瓷器碎裂声、桌椅倾倒声不绝于耳。


    下人们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


    慕容泓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坐着,垂着头,用袖子擦去唇边的血迹,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安静地跪在那里,任由扶洛发泄着怒火,仿佛一尊没有知觉的木偶。


    直到扶洛砸累了,喘着粗气停下来,胸膛仍在剧烈起伏。


    房间里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


    扶洛坐倒在椅子上,别过头不想看慕容泓那张让他感到不快的脸。


    偏偏挨打了也不叫唤,挨骂了也一声不吭,仿佛生来没有一根骨头是硬的,没有让他享受到被人求饶的快感,看得叫人心生厌恶。


    扶洛又抄起一本书直直摔在他脸上,书卷掉落在慕容泓脚边,翻飞的纸页上还展露着他为扶洛画的地图。


    这时,慕容泓才缓缓抬起那张苍白而没有一丝脾气的脸,嘴角还挂着乌青,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主公……只要他们死了,您就不会再生气了吗?”


    这句话问得轻飘飘,却像一柄决绝的利剑,瞬间刺穿了满室的狂怒与喧嚣。


    扶洛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慕容泓那双低垂的眼睛,暴怒的神情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你要行刺?”


    -


    西县侯府上却是一派其乐融融。


    扶灵病态全无,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那北海公藏匿在秦州的窝点如何被魏中原围剿了出来,“当然啦,那些胡人向来都是趋利避害,不会真心与他合作......”,不过她话锋一转,“玄钩门的势力倒是不容小觑,密道遍布全城!”


    慕容檀闻言与扶霄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他们正是在玄钩密道遇到了差点被暗害的苏蕙,又是在窦府底下的密道力挽狂澜,九死一生。


    玄钩当年被灭门之事究竟有多少隐情?一个江湖门派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又是触及了谁的利益,是否是朝廷所为?


    慕容檀不知怎的想起了因身怀玉玺而被追杀已久的拓跋珪......有些时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树大招风,但玄钩门只是一个刺客作风的门派,没有军队也成不了大气候,不足以引起朝廷忌惮......


    难道玄钩门有着什么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秘宝吗?


    苏蕙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手中茶杯,对魏中原正色道:“魏将军,我觉得你应该去和易绍勒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