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吴霜渐稠

作品:《仙君总想把我推给情敌

    “我自己无法离开梦境,那身为绝世仙骨的你,应该不成问题吧?”


    看着砚清满头银丝逐渐染上墨色,我笃定此番我们定能离开梦境。


    他牵起我的手,贴在脸侧。


    “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


    “……凉。”我后知后觉察觉什么,“难道我们已经……”


    我疑惑地伸手在怀中扒拉了几下,抓出玉笛问道:“玉笛,此刻是梦是真?”


    笛身微震,清越的声音在识海荡开。


    “人界。”


    砚清忽然轻笑,冰凉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晨风拂过,带来远处集市隐约的喧嚷,小贩的叫卖声混着孩童的嬉笑,真实得令人眼眶发热。


    “是京都……我们回来了!”


    我第一次觉得回到人界如此令人感动,热泪盈眶。


    “等等——我们当初去地府,好像有什么要事来着……”


    为让苌偲爹爹的魂魄归位,我与砚清再赴幽冥。


    道别赤竹,我们承诺下次必定是一家四口团聚的约定。


    “星辰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吧?”赤竹兴奋道。


    我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何止不知道,星辰才学会说话呢。不像哥哥,都开始工作,统领地府了。”


    “啊?那我准备的礼物岂不是得再等等。”


    “赤竹准备了什么?”


    “四书五经。”


    “啊……那确实还早了些。”


    星辰要看懂内容还得好些年呢。


    “那这封信还麻烦娘亲,待星辰大一些了,替我转交给她。”


    说着他递来一封粘封好的信笺。


    “没问题!”


    京都城外,暮色渐沉。


    我与砚清静立院外,听着屋内传来苌偲喜极而泣的声音。忽然一阵清风拂过,院中那株桃树竟在盛夏绽出满枝芳华。


    “竹、梅、桃都看遍了,”我拈起一片花瓣,“就差信州的桂花了。”


    砚清拦住我的肩,柔声道:“我们一起去。”


    “说来,仙人到底怎么做到一面行医,一面在信州做知县的?”


    “这个嘛——”


    正值此时,苌偲从屋里出来,恰巧将我俩“逮个正着”,瞬间皱眉怒吼道:“放开仙长!”


    “开玩笑呢。二位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听听?”


    我用指尖点着她的额头推开她。


    “大伯身子如何?”


    “好多啦!这会儿是真睡着,都打呼噜了。”


    “你兄长,还去收拾他吗?”


    “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报复了又如何?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望着她映着晚霞的侧脸,视线往下,低声道:“你说得对。逃走又如何,并不能改变什么……”


    苌偲没听清,疑惑道:“姑娘说什么?”


    我笑着摇头道:“没。就此别过啦,期待你的大作。”


    苌偲竖起个大拇指:“放心!待我名扬天下,特地为姑娘写一篇传记!就以姑娘的名字命名。”


    “那我便先些过苌偲姑娘,拭目以待啦。”


    告别苌偲,砚清牵住我的手。


    “接下来想去哪儿?”


    最后的旅程,我想去哪儿?


    既然无法抉择,那便回到最初的地方吧。


    “我想回医鹿山。”


    “好。”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许诺一人的话尚未实现。


    姜妍家的戏班子不难找,一打听便是。


    见到我领着砚清出现在院外时,姜妍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


    “颜、颜大人?!”


    她眼睛微眯,又发觉不对。


    “为何颜大人会在此?进京述职?”


    她的视线在我和砚清身上来回穿梭,渐渐地,眉头舒展,似乎明白了什么。


    “得亏是我,能接受这等荒谬之事。”


    我闻言,侧过脑袋,望向仙人平静的侧脸。


    砚清回看我,微微挑眉,故作不解。


    之后我与姜妍单独说了许多分别以后的故事,提到星辰时她果真比我还兴奋。


    “可惜,我这干娘见不到了。”


    “我会传达与她的。”


    我坐在姜妍身边,陪她一起看着戏班子排练,院中说说笑笑的,却似岁月静好。


    “真要离开吗?”


    姜妍收起嬉笑,这句简单的问句听上去更像是挽留。


    我点头道:“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只有直面它。”


    “谁说的?有些问题就得逃避。不是你的,凭什么自己扛?”


    “可是……我不想。”


    不能再看着相同相似的事情发生了。


    沉默半晌,她不知怎的,忽地拥抱住我。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与你结为挚友。虽然我们见过的面不多,但我与你的情谊是真!”


    温热的呼吸落在我耳畔,眼眶升腾起热意,我也紧紧回拥住她。


    “我也是!所以……你得好好活下去。”


    姜妍轻笑:“怎么说得我好像会一不留神就呜呼似的。”


    我苦笑着埋下头。


    她们也活着,该多好。


    当夜,我们回到医鹿山。


    困倦的人在回去的途中,靠着砚清陷入沉睡。


    当晨曦的阳光落在窗外时,我揉了揉刺痛的眼睛,翻了个身往身旁之人怀中钻了钻。


    他似是被我弄醒,瞬间明白了什么,略施仙术,让光线没那么刺眼。


    或许是昨夜闹腾得厉害的缘故,今日一点不想醒来,想赖着柳砚清在此陪我整天。


    小暑之际,山中倒是凉快。


    吃过早膳,我光着脚坐在门外,双脚沉入冰凉的池水中,看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不时撞上我。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我下意识叹了口气,脑子里乱乱的。


    逃避有何用?逃了,难道能逃一辈子吗?


    无论如何都得给出答案,做个了结。


    “抽空给哥哥写封信吧。”


    思及于此,我转过头望向屋内,寻找柳砚清的身影。


    “不会还在睡吧?喂喂喂,睡了三百多年还没睡够吗?别浪费大好光阴啊!”


    我试着喊了几声,始终无人应答。


    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吗?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这人真是越来越嚣张!


    水池里的鱼不知不觉聚拢来,开始啃食我的脚皮,痒痒的,让我回过神来。我强忍着痒意,抿紧嘴唇偷笑。


    “笑什么呢?”


    我抬起头,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眸。


    “砚清,你去哪儿了?”


    他示意了下手中端着的糕点,“想你可能会想尝尝清雨如雪从山下带回来的桂花糕,拿来给你尝尝。错过了信州的桂花糕,鹿镇的可以代替试试。”


    我欣喜地从水中抽出双脚,抓着他伸来的手起身,随便拍了拍手上的灰,捻起一块便往嘴里送。


    “嗯!好好次!”


    “进屋吧,我煮些茶配糕点。”


    “好!”


    入夏,除了门口的莲池,我吵嚷着想让柳砚清弄一条溪水出来,从院外的竹林间穿过。


    如此离谱的要求,柳砚清听后笑了笑,竟真圆了我的愿望。


    “啊——”


    双脚浸泡在冰凉的溪水里,身子往后一靠,吃着手中的脆瓜。


    “活着真好啊~~”


    给哥哥的信三言两语道清我的事情后,我背着砚清悄悄托玉笛帮我送去蓬莱第几宫。


    “哥哥,南风已决心不再逃避。只是尚有几桩心事,想托付哥哥代为周全。此生亏欠太多,实在不忍就此忘却,徒留遗憾。


    东凉之境的夏逸飞,地府命簿明载他与韩风此生缘尽。南风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相伴左右,陪他说说话。春风终究难渡雁门关,我不愿看他独自走完这最后一程。”


    恰好此时如雪来后山寻我,隔着老远便朝我挥手。


    “姑娘!今夜山中消暑夜宴,想去吗?”


    “消暑夜宴?是什么仪式吗?”


    “点河灯,写祝语,吃茶赏月。对了对了,还有冰镇杨梅酿配菱粉糕!特别好吃!”


    “去去去!当然要去!”


    我猛地从溪中站起身上岸,才迈出半步,腰间倏然一紧,被另一股力量牢牢拽了回去。


    是柳砚清。


    “身子湿着去哪儿?”


    “呀!高兴忘了形!等我去换身干净的!”


    跑出一步又被柳砚清抓回来,懂事的仙蝶飞出,眨眼间濡湿的衣裳恢复如初。他倾身靠近,摘掉我耳后的一片叶子,是竹叶。


    “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怎么毫无察觉?”


    “插在你的发缝里,估计,是林间的松鼠弄的吧。”


    “松鼠?医鹿山连松鼠也成精了吗……”


    我端详着柳砚清指尖的叶片,灵机一动,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


    “插回去吧。”


    “喜欢?”


    “没了青竹发簪,插片青竹也不错!”


    柳砚清笑着,走向最近的一棵竹子,这下最翠绿的一支三叶竹,调整好位置插进我后脑勺盘起的发髻间。


    “唉,可惜了白梅步摇,被拓跋枭给摔坏了。”我回看柳砚清,“所以当初闻笙会赠我白梅,是因为下一个要见的人,是颜卿?”


    “嗯。那步摇是我拜托闻老板,也就是闻笙的兄长亲制的。”


    “想不到仙人和其他几位都认识啊……”


    “我不认识拓跋枭和夏逸飞。”


    我没忍住噗嗤笑喷,咳嗽着差点断气。


    “别逗我笑啊。”


    “嗯。”他面色平淡,“不知道哪里好笑了。”


    我笑得更欢了。


    趁着夜宴高潮,我拉着不喜热闹的柳砚清溜出厅外。


    流光月色,柳砚清拉着我在廊下并肩而坐。此处正是那年撕心裂肺的告白之地。


    清风阵阵,淡淡花香混合着他身上药草的味道萦绕在身旁。


    “这一生,颠簸得像场百年大梦。从医鹿山醒来到今日,明明不过数年光景,却仿佛……已把别人的几辈子都活尽了。”


    我看向身旁清隽之人的侧脸,感慨道:“你说,是不是因为聚少离多?思念这东西……竟也会日积月累,垒成山岳。”


    交握之处,他指尖微微一颤,声音低得几乎化在风里。


    “我也想你。隔着天地的距离,念卿成疾。”


    柳砚清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回望他,月色为他的青丝和面孔覆上茸茸光韵。


    “抱歉。”


    “嗯,是该好好道个歉,尽管我现在已经彻底原谅你了。”我故意板起脸,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自嘲般勾起唇角道:“黑无常说得对,我好像……有什么虐妻的癖好。”


    我猛地揪住他衣襟,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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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的?莫非看着我受伤你很开心??!!”


    他垂眼握住我的手腕:“每次推你入深渊的……好像都是我。”


    “纠正一下,不是好像,就是你。”


    “嗯。”


    夜风忽然静了。我泄气般松开手:“罢了,结局完美便是好事。如果早点知道真相,我或许……”喉头滚了滚,终究化作一声嗤笑,“可我这般贪生怕死之人,未必敢跳。”


    “你会的。”他斩钉截铁道,“否则,你怎会甘心入黄泉?”


    “因为你啊。我知道你在,是我看到了你,所以才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


    低落时,倏然间,柳砚清忽然倾身逼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温热的呼吸里裹着月色。


    “南——”


    “砚清!”我截断他未出口的话,偏过头轻声道,“相比蓬莱第几宫,我似乎更喜欢待在这儿。”


    他低笑:“我能否理解为,你更愿同我一处?”


    “这话我不是说过千百回了么?我想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洞房那夜,你明明又应过我的。”


    可我们的誓言,就像此刻指间漏下的月光,从未兑现。


    “砚清。”


    “嗯。”


    “我果然……还是回去吧。”


    “去找大仙?为何?”


    贺祈源为救我而死,而究其根源,是我拼了命要救他。因果缠作死结,该由我自己来解。


    可当真该如此么?为了救活一个人,就要我失去一切,重新变回笼中鸟雀……


    杂念如潮,我终是颓然摇头:“说不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吧。”


    果然做一个无脑的人,比过分清醒的人活得自在。


    江夫人说得对,我就是活得太清醒,庸人自扰。


    柳砚清的掌心贴上来时,凉意里竟透出一丝暖。


    那个结局里,柳砚清的身子也会回到最初的模样吗?


    他若知晓我在想什么,定又要编些谎话来哄我。


    我索性将头靠在他肩上:“想你呆一整夜,可以吗?”


    他忽然收拢手指,眼底漾开温柔的涟漪:“你想待多久都可以。要我陪你去任何地方,我都随你。”


    “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


    “绝不反悔。”


    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柳砚清的脸颊,调侃道:“这一世,仙人可把我一顿欺负呢。”


    他捉住我作乱的手指笑道:“处处求我救你,哪次我没应验?”


    “就拿最初在医鹿山说起,整日板着个脸冷言冷语地对我,害得我日日以泪洗面,伤心透了。”


    忽又想起什么,我问道:“说来,为何要我学医?明知我学不会,学了也用不上,还非得强迫我背那么多书。”


    “为了去军营。前世有他铺路,今生……总得另寻由头。”


    “哦——原来又是仙人提前算计好的呀。”


    “自然,也存了私心。想和你多一些缘由待在一起。”


    此时,一颗流星恰好此时从我们头顶划过。听姜妍说,流星划过天空时,许下心愿或说出口的话都会成真。我用眼角余光看向柳砚清,他眺望着天边的流星,神情有淡淡的落寞。


    是心有灵犀吗?


    “我没有消除记忆的法力,但……你可以。我不想爹爹来,你帮我,好不好?”


    “不好。”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手指骤然收紧,攥得我生疼。


    “一定还有办法的。我既然能找到另一种起死回生之术,定能找到绕开消除记忆救活一切的办法。别忘了,我可是医者,可救苍生的医者。”


    “事到如此,仙人要让要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吗?”


    “人是自私的,神仙也是自私的。我不要你忘记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是怕我忘了你,会错过彼此吗?”我噗嗤笑笑,“放心吧,不会的。”


    若我们能一见钟情,在初见时便情难自抑,那么即便轮回转世,即便重归陌路,我也定会在茫茫人海中——


    一眼寻见你,心悦于你。


    这桩“计划”已经付出太多,所有的牺牲与努力都被押在了最后一环上,绝对不能失败。


    我悄悄幻出羽带,趁他失神,迅速缠上我们交握的手。柳砚清猛然惊醒,却已挣脱不得。


    心有灵犀的好处便是,我不必解释,他已明白我要做什么。


    “南风!松开!”他厉声喝道,眼底翻涌着惊惶。


    我死死拽紧羽带,掌心直接泛白、发抖。


    “砚清,我们一起忘记吧。我不想再看你一个人困守过去,伤痕累累……”


    他拼命挣扎着,我越握越紧,恨不得让我们的骨头顷刻间镶嵌在一起,无法分开。


    我轻声哄他,嗓音支离破碎。


    “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从未相识。你不是说过吗?人各有命。我们……也是人啊。我们的命数,早该终结的……”


    “松开我!南风……求求你,别这样……”他的声音几乎破碎。


    “我不放。”我摇头,泪水模糊视线,“砚清,你信我……我们会再见的。就像在蓬莱第几宫初遇时那样,只需一眼,便能私定终生。”


    最后的画面中,那只手扯碎了羽带,滚烫的手掌死死抓紧我的手臂,与我一同坠落深谙深渊。


    “南风——!!!”


    他的嘶吼撕开夜色,而我们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下坠、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