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碎玉(二十二)
作品:《带着妖怪去捉妖[探案]》 张婉柔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醒了?”她问,“感觉还好吗?”
“嗯。”姜云月坐直身子,眼珠晦涩地转了转,“怎么回事?小莲儿,还有杨路章……”
杨路章死了,是被张婉柔杀的,虽然他确实该死,不过张婉柔是应该全然无事的吗?
还有,当时她见到亮光就晕过去了,是谁对付的小莲儿?霍风?还是祀渊?
姜云月甩了甩睡的昏沉的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张婉柔。
张婉柔在床边坐下,三个少年也不再叽叽喳喳,拘束地站在一旁。
张婉柔顿了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了姜云月。
小莲儿死在姜云月的明光剑下,祀渊将熊二交给霍风之后就消失了,霍风也没敢拦。
张婉柔怀着赴死的心情回到槐县,却发现杨路章激怒娘亲致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有只妖出现在了捉妖师门口,脚下躺着被张婉柔丢弃在野外的,杨路章的尸身。
这个发展着实出乎姜云月的意料。
“是什么妖?”姜云月问。
“一个老妇,自称纺娘。”张婉柔的声音褪去了尖锐,余下的只有风波过后的唏嘘。
纺娘说,她是妖,因杨夫人对纺织的执念而生,杨夫人能看见她,却不怕她,二人因为对纺织的共同热爱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数月前,杨夫人从他人口中得知了儿子儿媳为山匪所害的消息,险些晕了过去,是纺娘一直陪着她,儿子儿媳的尸身一直找不到,杨夫人有了一个猜测。
她觉得儿子儿媳还没死,想要动身去寻找他们的踪迹,被纺娘拦了下来。
纺娘说,杨夫人身体不好,不方便出远门,她愿意代为找寻。
未曾想,纺娘不仅没有找到二人的尸身,等她回来时,杨夫人竟也不见了。
邻居说,杨夫人是被她大儿子接走了。
纺娘便来到槐县,发现了小莲儿捏造的假杨夫人。
她的本体是物件,从未害过人,自然不是生性凶残的小莲儿的对手。
纺娘憋着一口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顺着邻县和槐县的路来来回回地寻找,终于在乱葬岗上发现了杨夫人的尸身。
她并不知道杨夫人是为何死的,但她知道杨路章有问题,没有问题的话,何必在家里供养一个假娘亲呢?
她清理好杨夫人的尸身并带回槐县城中,又忍痛在杨夫人的胸口扎了一刀。
她想把这事闹到人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那一晚,真相大白。
纺娘在张婉柔走后,从郊外带回了杨路章的尸身。
“杨夫人对杨路章尽心尽力,倾尽所有,是杨路章自己贪图享乐,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开始叫苦叫累,杨夫人才终于对他失了望,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的弟弟。”
“我没想到杨路章会因此记恨,恨到在他弟弟去世之后,还用最尖锐的言语刺激他的娘亲。”
“恨到在娘亲意外离世之后,抛尸乱葬岗,若无其事地回来后,竟还为了自己的孝子名头,伙同妖怪,欺瞒世人。”
“我杀了杨路章,算是替杨夫人出了一口恶气。”
张婉柔回忆起那天的纺娘,花白的头发,颤颤巍巍的身影,她一扬手,布条便像雪一样飞往城中的大街小巷。
每一段布条上,都写满了杨路章的罪状。
杨路章想要好名声,纺娘偏偏不给,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杨路章的品行有多么低劣。
即使他已经死了。
姜云月许久没有说话,真相就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碎掉之后,没那么沉重,却也在心里落下一些石子,硌得慌。
“你看得见妖怪。”姜云月直视着张婉柔的眼睛。
张婉柔笑了笑:“是,我问纺娘,为何要替我顶罪,杨路章分明是我杀的。”
“纺娘说,即使我不动手,她也不会留下杨路章,她还说,杨夫人生前一直觉得对不住我,我和杨路章成亲的时候,她病了,没能亲手给我绣一件嫁衣。”
张婉柔的眼睛渐渐红了:“她让我好好活下去。”
姜云月看着掩面哭泣的张婉柔,心绪太震荡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
张婉柔哭了一会儿,才抬头擦去脸上的泪珠:“你是他们的师父吧?”她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三个少年,“我知道真相,却没有及时告知,害熊大和周阳坐了牢,为了弥补,我把他们接到张家了。”
“嗯!张小姐是好人!”熊大接了话,他神情里完全没有被冤枉的委屈,反而全是感激。
“她给我们住处,还给我们衣服穿,还给我们吃的!还说,只要我们愿意的话,可以去学堂里上学!我和周阳都觉得,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只有熊二……”
熊二挺了挺胸膛:“我想上学!想成为跟师父一样聪明的人!”
熊大和周阳相视一笑:“我们俩决定留在张家做工,不想白吃白喝。”
有个稳定的住所,对他们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更别说主家还愿意供弟弟上学,熊大感觉做梦也不过如此了。
气氛变得其乐融融,姜云月笑着笑着,脑子里的那种重要事情被忽略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底是什么呢?
她回溯着张婉柔的话,终于,一种触电感出现在脑海。
明光剑!
张婉柔说,小莲儿死在明光剑下!
姜云月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对,不只是这个,还有什么……
姜云月猛地抬头:“我现在在哪?不是邵家?邵正呢?”
张婉柔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停滞了。
三个少年也噤了声。
“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熊二边说边往外跑。
“我也去!”
“等等我!”
熊大和周阳紧随其后。
姜云月的心沉了下去,她用一双平静的,像古井一样的眸子紧盯着张婉柔。
张婉柔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开。
“邵正没了。”她说。
-
疼痛袭来的时候,邵正还以为这次跟以前的许多次一样,歇歇就好。
她很擅长忍受疼痛,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就是这样长大的。
邵远林很爱他的妻子,邵正的娘亲。
她娘是难产死的,邵远林没有另娶,一个人把邵正带大了。
邵家的捉妖术传男不传女,他便对外说,邵正是个男子。
他逼邵正锻炼体魄,逼邵正粗声粗气地说话,逼她穿男子的衣裳,逼她露不出一点女儿姿态。
也有温情的时刻,在没有彻底确认邵正见不到妖怪前。
他对邵正说许多事,说等自己死了,就让邵正接过他的衣钵,保护槐县。
接不了了。
八岁那年,邵正被确认看不见虚体,邵远林喝了一夜的酒,最后摔了酒杯。
他说,进不了捉妖司,就去当卫兵,总之,都是要保护槐县。
邵正被练得更狠了,捉妖师可以瘦削,而卫兵不行。
最难熬的那一段时间,邵正的枕头都被泪水浸的发了霉。
她恨邵远林,恨他的谎言,却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圆。
那些心绪难平的夜晚,邵正想,要不捅出去吧,把自己的身份捅出去吧,女子又如何呢?反正都当不成捉妖师了。
她没影响到谁,更没害谁,这个谎言是邵远林的自作主张,不是她的。
当然,她没这么做,因为邵远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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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邵远林的死状着实不太好看,邵正看着看着,实在想象不出,这就是那个在追出去前对自己说“阿正,锁好门,爹很快就回来”的男人。
邵远林难得对她说这样的话,所以邵正记得很清楚,清楚到恨不得把这句话刻进骨头,带进坟墓。
邵正成了槐县的卫兵。
在共同巡逻的过程中,她发现邵远林没了之后,槐县捉妖司懒散的风气成灾,遇到妖怪竟然都开始互相推诿。
甚至还会问报案人“你真看到了吗?确定吗?”这种屁话。
炼玄鞭是她偷偷捡回来的,本来只是想当个纪念放在家里,后来便随身携带了。
她想,看不见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造成伤害就行了。
看不见是大问题,事实上,在泥男之前,邵正从未真正地对上过虚体。
她只见过一次夺舍的妖,那妖舍掉夺舍的肉身之后,邵正便成了茫然的瞎子。
她很不甘,不甘到她开始唾弃自己,开始觉得,别人说她废物,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邵正差一点背弃了自己。
机缘就是在那时候来的,一个穷苦人家,想将年方二八的女儿卖给城南的一个老翁。
女孩日日哭,哭到眼泪都肿了,也没能动摇她心狠的爹娘。
邵正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连约了那女孩三日,又三日都未露面。
第四天,女孩在江边见到了邵正。
“是你让人给我传话,说有办法救我吗?”女孩问。
邵正点点头,她连续失约三日,可这女孩仍旧在第四日来了,怕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连一丝渺茫的希望都不愿意放过。
邵正娶了女孩,她是邵远林的“儿子”,是守城门的卫兵,家底不差,年纪又不大,当然是方便截亲的。
约莫三个月后,邵正制造了女孩因病去世的假象。
她把女孩送出槐县,让女孩走得远些,再远些,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再后来,邵正用这种方法送走了不少女孩。
姜云月曾问她,给过很多女子身份是什么意思?就是这样了。
这个身份里不止有妻子,还有自由。
一个年轻的捉妖师身后有异动,邵正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能看到妖怪了,所以她冲上去了,钉耙正正好打在她的胸前,邵正闭上眼睛,爹,我可以贪图片刻的歇息吗?我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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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月在邵正坟前喝光了一整壶酒。
她抱着明光剑,满脸绯红,傻呵呵地笑:“邵正……嗝,你是不是……嗝,NPC?来负责给我发道具的?发完就走吗?是不是太仓促了?”
“我也不是一定要明光剑啊!”姜云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小土堆,“我把明光剑还给你,你出来,行不行?”
小土堆不说话,邵正的女子身份在她下葬的那一日便众人皆知了,槐县人都说她是异类,一个女子,竟然同女子成亲,还是那么多个。
她的坟前很冷清,冷清到只有姜云月带来的贡品。
姜云月得不到回应,又一屁股坐下来,拿了个贡品里的果子,咔呲咔呲地吃起来:“你不回答,我就把你的贡品都吃掉!让你在下面没有吃的!”
吃着吃着,她喉头一紧,哽着脖子毫无形象地哭起来。
一片叶子从树上飘落,沾在姜云月的脸上,像是在为她擦泪。
姜云月拿下那片叶子,胡乱地抹了把脸,她抽抽鼻子,盯了那叶子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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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县捉妖司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司长看到来人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拦,甚至直接将她带到了纺娘面前。
姜云月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纺娘,面无表情的掏出随身携带的碎玉:“这东西,是你放在我身上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