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如梦一场
作品:《浴火而生》 “我这次来啊,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旧事。”李江涛擦擦额角的汗水,脸上有些不自在,“其实我早就……唉算了,我今天正好来你们这边办点事儿,顺道来的,也不想多耽误你们的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
“不耽误事儿的,慢慢说。”班青接过梁斌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放到李江涛手里。
“我啊,老了不中用了,上次你们俩来找我问耿攀的事情,我就记得个大概。你们走了之后,我无意间找到了我那时候工作用的笔记本,正好顺道,索性今天就直接过来了。”
李江涛说着,把早就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推向对面的班青和白杨面前。
“嘿嘿,也不是特意找出来的。说来也巧了,我媳妇儿打算把我儿子不要的课本给清理了,不知道怎么捣鼓的,把我的工作记录本找出来了。我一看,嗬,正好上面有耿攀的案子,就把它拿了过来,就是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李前辈你打个电话就行了,我们自己去取,还亲自跑一趟。”白杨客气道。
班青拿了过来,打开笔记本一看,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有的工整,应当是时间充裕的时候写下的,有的像一条条虫子,难看潦草得紧,有的是一些符号,几条线,几个圈,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本子已经很旧了,纸张极薄,好像一捻开就会破。
李江涛当然不敢折一个角儿,他随意用一张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名片夹在其中。
班青翻了几页,就翻到了名片所在的位置。
以名片为界,前面是孙英梅和刘旺发的案子,后面则是耿攀的案子。
班青从名片处往后翻了几页,上面关于耿攀的信息与他们在卷宗上看到的差不多。
她随意看了看,又接连从名片处往前翻了几页,直到翻到孙英梅一案的最初位置。
里面记载的内容有人物关系图,有证人的调查记录,有列为嫌疑人的名字,一个个,写上又划去。
李江涛努努嘴巴,示意她往后面再翻几页。
班青照做,一直翻到孙英梅案子的最后一页。
“蓝色布条”,只有四个字,占了一整页的位置,然后被笔记本的主人用一个大大的叉划去。再之后就是刘旺发的案子,但是这页的后面连着三四页都被人撕掉。
撕开的地方已经发黄,显然不是最近撕掉的。
“说来惭愧,这个蓝色布条是孙英梅和余珍宝一案中最重要的证据,孙英梅死后,她的丈夫余大佑从她的手里发现,但是……”李江涛有些尴尬地搓搓手,“但是最后因为一些原因遗失了。”
“什么原因啊,前辈?”一直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假装做事、实则暗中偷听的蔡小新突然冒出来一句。
“哎,都是些旧事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余大佑发现蓝色布条之后,交给了最初负责这件案子的叶全。
“那布条的材质和上面的花纹都比较特殊,是当时市面上年轻人偏爱的款,河阴村都是些庄户人家,买这种款式的衣服的人不多。所以,叶全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布条的主人。”
“难道是……耿攀?”蔡小新惊呼一声。
白杨和班青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默契地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带不善。
梁斌似乎已经习惯了性格跳脱的蔡小新,因而他从头到尾都没反应,一脸淡定地听着。
“后来河阴村村民反映,他们的确看见过耿攀穿了件蓝色的碎花衬衣,我的几个同事正要去耿家诊所调查的时候,蓝色布条却不翼而飞。”李江涛说完,已是尴尬不堪,他拿过班青递给他的水,用喝水的动作遮掩。
白杨想起之前老陈提到的因为犯错而被开除的叶全,他迟疑地猜测:“不会……跟叶全有关系吧?”
“当时局里有个传言,说叶全收了耿攀父亲的钱,毁灭了证据。那时候我亲眼看到余大佑到局里来找叶全的麻烦,闹得太大,被拘留了几天。”
“就没追究叶全的责任?”梁斌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此处,他忍不住问道。
“弄丢了证据……也不光彩,而叶全干脆不承认余大佑给过他布条,所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糊弄了过去。”
“没有直接证据,也没有证人愿意出来作证,局里打算以意外坠崖结案。后来高队来了,没两天耿攀出事了。他把耿攀一案的两个最大嫌疑人,也就是刘旺财和余大佑涉及的两个案子合并调查。
“经过我们的调查,刘旺财和余大佑都没有作案时间。尤其是嫌疑更大的余大佑,他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充分。”
班青作沉思状,疑惑地问道:“会不会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人?毕竟耿攀的社会关系,谁都有可能成为凶手。”
李江涛:“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人手有限,不可能完全囊括所有嫌疑人,尤其是耿攀这种复杂情况。但是余大佑比较奇怪……高队觉得他有问题,虽然他有不在场证明,还是让我跟着他。我盯了他很久,却没有发现异常。”
李江涛说得口干舌燥,停顿一下,喝了口水,继续他的回忆。
“最后一天我接到高队命令,打算撤了。但就在那天傍晚,余大佑跟病房里的人说,他要去医院后花园给他女儿摘一朵花。
“那时候是饭点,花园里就他和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他俩没说话,但是那个人给了他一个纸包。”
蔡小新咋咋呼呼,慌忙问了:“谁啊前辈,你看清楚了吗?”
李江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免惋惜道:“那时候正好闹流感,又是医院,都戴口罩。那人也戴了口罩,完全看不清脸。但是——”
“但是什么?”蔡小新听到有了转机,雀跃地一声惊呼。
“你消停一点吧给我,少说几句话能不能把你憋死?”白杨终于忍不了了,一记手刀往蔡小新背上劈去,后者的确是憋不住话的,一阵嗷嗷叫唤。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手。我从医院二楼去花园的时候,他正要离开,我喊了一声,让他停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跑到楼梯转角的我,愣了一下,但没有停下,而是伸手往上拉了一下口罩。
“我又喊了一声‘站住!’,等我跑下楼梯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但正是因为拉了下口罩,我看清楚了他的右手,上面有一块疤痕。”
蔡小新一下子兴趣缺缺,“就一道疤痕,上哪里找人去呀?”
班青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前辈,你刚才说,那人给了余大佑一个纸包?”
“对,很常见的那种油纸,跟路边摊装饼子的纸张差不多,包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我本想直接问余大佑,但我想着,蹲了好几天总算见到点不一样的,不能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吧?就跟高队申请,再观察几天。
“不过那时候县里有点乱,局里实在没人,最后没能申请下来,我只能回去。后来……”
李江涛说到这里,神色十分恍惚,他的眼底好像萦绕着一层层厚得化不开的白雾。
蔡小新难得地善解人意,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李江涛。
“后来我好不容易匀出来时间,到医院的时候,余大佑却不见了。医生说他带着他女儿回家了。我追到河阴村,村里人告诉我,他走了,带着他女儿去了外地讨生活。”
李江涛眼底的白雾更浓了,浓得快要化成了水,又好像要化成一块块寒冰。
虽然高启航是让他将余大佑作为耿攀一案的嫌疑人来查,其次才是孙英梅一案的受害者家属。
但是自从他看到余大佑心如死灰的眼神时,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对余大佑感到愧疚和同情。
愧疚是因为他知道正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才导致直接证据的毁灭,让本可以水落石出的案子最后竟然差点以意外结束。
而同情则来自于他走访河阴村的时候,听见村里老人对余大佑的描述。
那些对话中因着他这个外人的存在,不得不带上一丝关切,好叫他这个警察明白,他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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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的冷漠看客,他们也是“菩萨心肠”。
但是从他们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来,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和对比。
庆幸自己没有遭遇余大佑一样的凄惨身世,庆幸自己不是老天爷所厌恶的人。对比的是自己父母健在,也有妻儿常伴身旁。
人总是在同他人苦难的对比中汲取力量,从而才能麻木地活着。
人之常情嘛,难免的,他想。
但他不能麻木。
他是警察,既然披上这身皮,就不能做一个麻木的看客,就有他的职责要履行。
况且叶全还负责孙英梅一案的时候,他其实也在组里,只不过他人微言轻,无意识且间接地做了个看客。
所以看到余大佑那双灰败颓丧的眼神时,他越来越愧疚,越来越不能原谅自己。
他的牛劲又上来了,哪怕偷偷地查,也要查出真相。
但是,余大佑不等他了,也不相信他们了。
良久之后,李江涛从他游离的回忆中回神。
“那时候,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说动耿攀家的一个邻居,让他给我提供证词,他照做了。让他出来作证,他又不愿意了。
“我觉得要是我再给他带上几条烟,他很快就会同意。但是没想到,耿攀死了……”
孙英梅的案子,严格意义上讲,是他工作以来办的第一个案子。
在那之前,有叶全压着,那是个最会抢功劳、最爱出风头的人,只要有他在,任何重要的案子就别想碰。
所以他徒有一身理想抱负,却无处施展。也正是因为关图县当时的混乱,导致叶全分不开身,他才得以接触孙英梅一案,做个边角料。
但是一腔热血,最终被现实浇灭。从上到下,从局里的领导,到叶全,处处是关卡,时时刻刻不能顺利。
后来,叶全被高启航踢出了案子,他跟着高启航暗暗地庆幸,庆幸终于不用再缚手缚脚。
所以他铆足了力气,哪怕耿攀都已经死了,他还是要接着查。
但是余大佑却消失了。
跟着余大佑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野心。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教过他,不要把想要什么东西的想法表现出来。
因为坏人很多,哪怕这东西对他们并没有妨碍,又或者以他们的能力本就不足以拿到这样东西,但凡被他们察觉,他们却能发了狂、拼了命地阻止别人拿到。
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搞砸一切,只为了不成全另外一个人。
但是那时候他太单纯,把父母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并没有往心里去。以至于高启航出现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绝佳的机会来了。
他得意,他忘形,像个开了屏的孔雀,花枝招展,只顾着查案,只顾着成全自己的野心。
叶全阴鸷如同秃鹫的眼神,他看不到。
王更生幸灾乐祸,明面上鼓励,实则将他架在火上烤的动作,他也全然未能察觉。
同事们渐渐疏远,由戏谑笑闹变为明褒暗贬的声音,他也无暇顾及。
他只想珍惜高启航在的时间,完美地办完河阴村接二连三的几个案子,以对得起受害者,也对得起他自己。
那时候,他整天跟在高启航的身边,像是他最忠实的伙伴,哪怕对方是他的直属领导。
他这个青涩的生兵蛋子,用他最笨拙却最朴实的方式,得了对方的青睐和赏识,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但是高启航这样的领导并不常有,叶全这种渣滓却遍地都是,像是一年中最热时候的蟑螂,环境越是燥热,它们越是欢腾。
老天爷并没有让他得偿所愿,在他人生的第一个案子还没办清楚的时候,高启航到了关图县不到一年就接到一张紧急调令,而后离开。
他们这两个背景天差地别、来处全然不同的人,在关图县的短暂相遇,好像是一场梦境。
他刚进入幻境中,还没来得及分清楚真伪,对方就飘飘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