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秋天的蚊子

作品:《快穿:路人背景板也要修罗场吗?

    徐明海坐在楚回的旁边,沉默。


    说实话,当他收到楚回那条【之前说的那个找调酒师的职位,还在吗?】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今天一整天,他就像一个被操控着的人偶,几乎是梦游般地被指挥着,带上了楚回和那个楚回口中的前同事,去到他相熟的那家清吧,应聘,面试。等他解决完了一切事情,和楚回一起坐上回学校的地铁时,他依然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的茫然。


    楚回,真的是个好难懂的人啊。


    他当初之所以会主动接近楚回,无非是源于那位韩家大小姐的一时性起。这种事情,他前前后后,干了得有个三四年了,早已是熟门熟路。他在这段关系里所扮演的角色,说白了,就类似于西门庆和潘金莲之间那个负责牵线搭桥、煽风点火的王婆。


    照理来说,那次游轮旅行之后,以韩大小姐的耐心,怎么着,这两人都应该生米煮成熟饭了。


    结果,却是徐明海在某个凌晨一点,接到了那位失眠的大小姐打来的电话,硬生生地听她颠三倒四地说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楚回。电话内容主要是在“他就是个不识抬举的混蛋”和“楚贵人实在貌美”这两个极端之间,疯狂地来回摇摆。这让徐明海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大小姐这到底是打算放弃了,还是没放弃。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想见的。那就是,楚回在23°N Lounge的日子,恐怕不会很好过了。


    徐明海对楚回倒是没什么恶感,但要说有多少好感,也实在谈不上。在他看来,经过了咖啡馆那件事之后,他俩算是仅仅给彼此保留了一点薄如蝉翼的体面,不管怎么说,楚回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了。


    一如他所想,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久到他们的对话框都翻不到了,他都没有再收到过楚回的消息。


    不过,徐明海忽略的是,楚回,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会维系人际关系的人。他似乎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自己的生活,也从来没有主动地跟谁闲聊过。


    以至于,直到有一天晚上,徐明海收到他“认不认识可以招收没有经验的调酒师的岗位”的微信的时候,徐明海才后知后觉地试探出,这个人好像当真是没把当初那件事放在心上。


    好吧,总归是件好事。徐明海向来信奉“多个朋友多条路”这种功利而又实用的人生信条。他于是也自然而然地粉饰太平,热情地给楚回推荐了几家他相熟的店,并且表示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亲自带着楚回去。


    楚回当时的回复是:【好的,谢谢/微笑】


    好吧,对于这个死亡微笑表情,他也已经习惯了。


    结果,还没等到后续呢,没过多久,23°N Lounge就被查封了。


    韩韫虽然是23°N Lounge的挂名老板之一,但她属于那种典型的只拿钱不管事的甩手掌柜,主要管理都是其他几个占比大的老板在做。这家店,还是她十八岁那年,她一个堂兄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年到头,也就给她贡献上两三个小目标的零花钱,她也从来没怎么当回事。至今为止干过最过分的事情,也就是把自己看上的那些不听话的小男生,扔进去磨一磨性子。


    她是知道这家店,会给VIP提供一些colorful的交易。这实属正常,放眼整个S市,你都找不出几家高档夜店,是不提供这种服务的。


    但是,背地里搞人|口交易这种事情,她可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别的不说,这钱压根都没到她的手里,结果屎盆子倒是结结实实地兜头扣了下来,这两天光处理这事也把她气得够呛。


    而作为韩韫的头号狗腿子,徐明海自然也是不知道这家店居然还干着这么离谱的事。不过,他的消息比一般人还是要灵通一些。至少,比只是道听途说的陈逾明要了解得清楚。


    通过一些内部渠道,他零零碎碎地打听到,原来那家店是打算把楚回给卖出去的。结果呢,他们以为是把人给拿捏住了,实则人家直接就掀了桌子,当时得意洋洋的主犯店长,现在已经在唱铁窗泪了。


    这下完了,他想,楚回不会觉得,大小姐和我才是这整件事的幕后主使吧?


    哪怕,他不这么觉得,推己及人,要是有人给徐明海介绍了一份工作,结果,这份工作最后可能会把他打包卖到某个不知名的窑子里去,徐明海不跟那个人拼命,都已经是算他大度了。从此恩断义绝,视若仇寇,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哎,他现在就希望将来得病要看医生的时候,别撞到楚回手里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就在23°N Lounge被查封的第三天,他就收到了楚回发来的消息。问他,能不能带他去看看那个调酒师的工作。


    徐明海虽然有点惊讶,还有点不能理解,但还是回了个没问题。


    楚回的消息很快就到了,以徐明海对他打字速度的了解,这绝对是在收到他的回复前就开始打字了。


    【楚回:今天下午可以去吗?】


    不是,哥们儿,你这也太热爱工作了吧?


    徐明海懵懵的,但还是说可以。除了这个他也说不出别的了,看着楚回发来汇合的时间地点,满脑子都在想楚回为什么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在跟我虚与委蛇啊。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不在乎。


    以及,这个工作原来是帮别人找到,不是,他都长这样了,竟然是热心肠那挂的吗?


    陈逾明坐在楚回的旁边,心情,可以说是十分混乱。


    “原来,你是给你那个前同事问的啊,”他笑了下,试图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来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沉默,“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去兼职当个调酒师,寻思着将来还能去蹭你一杯酒喝呢。”


    “嗯,有一位……”楚回应了一声,他顿了顿,修改了一下用词,“……好心人,跟我说,我最近最好不要离开学校出去打工了,可能会很危险。所以,我暂时不打算找新的兼职了。”


    若是以前的话,他大概会直接称呼蔡允璋为朋友。但是现在,在知道了朋友这个身份的标准和要求其实是很高的之后,那个他没办法完全信任的蔡先生,就成功被他开除了朋友籍。


    徐明海:……


    为什么会危险?除了那件事,还能有第二个原因吗?


    “额……抱歉,”他有些干涩地说道,“我之前,真的不知道,那家店会是那样的。”


    “为什么要道歉?”楚回偏了一下头,看向他,沉黑的眼睛在车厢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几乎分不出虹膜和瞳孔的边界,“这不是你的错。你能给我介绍一份薪资那么高的工作,我已经很感激了。”


    “啊……”徐明海有点愣住了。


    他自认为是一个很会看人的人,在韩韫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不难辨别出楚回此刻所说的是真心话。


    这更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很轻微的一丝,来自他以为他早就没有的良心。


    “没想到你会这么想,”徐明海笑了下,“看来我的良心不用遭受折磨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楚回认真地听完,抿嘴,皱眉,眼神放虚。


    这句话有点似曾相识,他在自己的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发现陈逾明之前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已知:陈逾明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又知:朋友,就是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求助的对象。


    得出结论:徐明海,也把他当成了很好的朋友。


    楚回了然了。他郑重的点点头,回应道,“我会的,你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徐明海莫名有点欣慰了,又觉得这感情很怪,正想再说些什么,一转眼,却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东西。


    “你这里,”他伸手指了指楚回的后颈,“有个红色的,嗯,奇怪的痕迹。”


    楚回茫然地伸手摸了摸,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痒,也没有凸起来。说来今天早上,陈逾明好像是说过,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放了只蚊子进来。


    楚回没有究竟,理所当然道,“可能是蚊子咬的。”


    徐明海:……


    十月底的天,你跟我说你被蚊子咬了?


    他是相当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那红色的痕迹,很像是被人用力嘬出来的。但既然楚回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只能希望大小姐是真的放下了。


    学校的生活,风平浪静。


    对S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一点没有影响到象牙塔内的学生们。可能唯一对楚回造成的影响,大概就是他现在连咖啡馆的兼职也不去了。为此,在电话告知离职的时候,还很是让Honey店长哀嚎了一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楚回向来是个很听劝的人,既然蔡允璋提醒过他可能有危险,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头铁地非要去以身犯险。


    无非是日子过得紧一些罢了,再差也不会比还债那段时间差了。


    他现在的实验课程,还只有《生命科学实验I》和《形态学实验I》,并不需要他自费去购买什么材料来联系。平时生活上,他倒也没什么大的开销,那点生活费不仅是绰绰有余,他完全还能每个月攒下来一点,留着以后买材料用。


    至于那些因为辞掉兼职而空余下来的时间,楚回则更多地,把它们投入到了学校红十字会的活动中去了。


    期中考试后,红十字会在一个周末,组织了一扬深入社区的义诊志愿活动。


    说是义诊,其实,也就是带着一些简单的仪器,由带队老师带着去到附近社区的卫生服务所,和所里的医生们一起给社区内的那些老年人,提供免费基础的健康检查,比如测量血压、心率,以及简单的听诊。


    测量血压和心率的电子仪器操作比较简单,基本就是由他们这些大一大二的学生来负责。而需要一些专业知识的听诊,则是由带队老师、卫生所的医生或者医学系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们来进行。


    楚回才大二,连《全科医学概论》都还没学过,自然也就只能守着一张小桌子,给来来往往的叔叔阿姨们测个血压。


    倒也算不上无聊。


    如何与病人进行有效的沟通,本身就是作为一名医生,最重要的一门必修课。


    来他这里排队的,很多都是些退休了的阿姨,个个都精气神十足。当然了,换做是谁,六十岁不到就退了休,天天唱歌、跳舞、到处旅游,每个月还能雷打不动地拿到一万二,住的还是年轻的时候单位分的房子,精气神都会很足的。


    她们相当的健谈,拉着楚回,能从“几岁了啊?”“有没有女朋友啊?”“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啊?”这种常规的人口普查式问题,一路聊到“当医生好啊/当医生不好啊”“现在的医院,没病也给你开一堆检查,真有病了又治不好”“我有个七大姑八天姨的亲戚,就在XX院当医生,听说拿回扣都拿得手软”。


    总之是天南海北地胡说,话语间偶尔会带着一些对医生这个职业的刻板印象,倒也没什么坏心思,感觉纯粹是在逗楚回玩。


    楚回在大部分时候,就是沉默,主要还是反应不过来。如果沟通这门课也需要考试的话,他肯定是要拿不及格的。


    但好在他那张脸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哪怕他只是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在那些阿姨们看来,也像是在害羞一般。


    还得是学生逗起来有意思啊。


    袖带里的气囊,缓缓地放气。一旁的电子仪器,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提示测试完成。


    楚回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缓慢而清晰地念道,“阿姨,您的低压是80,高压125,脉搏每分钟72次。仪器提示,有心率不齐的情况出现。”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位看起来精神抖擞的阿姨,问道,“阿姨,您之前,有什么基础病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