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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守寡多年[星际]

    第21章


    刘易斯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男人的枪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了江云。


    子弹呼啸而来,在刘易斯惊恐的目光里堪堪擦过江云的斗篷,砰地一声击中了江云手边的玻璃酒瓶。


    酒瓶瞬间炸裂,酒液混合着无数细小的碎片在桌面扩散,不可避免地弄脏了江云西装的袖口。


    而江云却神色一变未变,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场刺杀一样。


    他没有去看对他下手的男人,也没有去看那已经楔进木桌的子弹。


    江云的视线落在自己被蜂蜜酒打湿的袖口上,微不可见地眯起了眼眸。


    “该死的,这枪也太难用了。”男人揉了揉手腕,不爽地暗骂:“早知道还不如要那副扑克牌呢。”


    刘易斯来不及松口气,男人就再次朝江云举起了枪,微微一笑道:“不过,多练练应该能好点吧?”


    “江外长当心!”


    刘易斯的身体比思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木桌。男人砰砰砰连开几枪,子弹全打在了木桌上,密密麻麻地留下一大片弹孔。


    轰然倒地的木桌正式拉开了这场酒馆刺杀的序幕。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刘易斯一边把江云护在身后,一边对着耳麦喊道:“都来保护江外长!”


    在刘易斯求援之前,那些藏在暗处的奥林军人就已经冲进了酒馆,顷刻之间便将男人包围了起来。


    男人陷入以一打多的局面,却丝毫不显惊慌。


    只见他瞥了眼立在角落里的木酒桶,果断将枪口调转了方向。


    ——砰!


    酒液如瀑布般倾泻,男人又一把操起手边的油灯扔了过去。


    油灯点燃酒液,猝不及防窜起的火光硬生生逼退了试图冲上前的奥林军人。


    刘易斯本能地抬手护住眼睛,男人却不知道在何时来到了他身后,反手送了他一个干脆利落的缴械。


    刘易斯:“!!!”


    “这把应该会好用点吧?”男人对着刘易斯的枪口吹了口气,又一次朝江云的方向扣下扳机:“试试看。”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合金装甲板及时地挡在了江云面前。


    江云被奥林军方护在相对安全的区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就是波利特雇来杀他的雇佣兵么。


    身手不错,反应也不错,再多练个五年说不定能赶上他的亡夫了。


    波利特的钱没白花。


    只是,为什么只有男人一个人?他的同伴呢?


    波利特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只派一个人来要他的命吧。


    容不得江云多想,酒馆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啊啊啊啊——杀人了!”


    酒馆老板嗖地一下钻进了柜台。酒客们惊叫着在拥挤狭小的酒馆四处乱窜,撞倒桌椅,打翻油灯,迅速引发了一场又一场微小型的火灾。


    这无疑是最为混乱的时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刘易斯的武器被男人夺走,不得不暂时从最前方退下来。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安慰江云:“江外长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障您的安全,您待在我身后就行了。”


    无人回应。


    “江外长?”刘易斯脑袋左转右转,却怎么都瞧不见那个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身影:“江外长?!”


    一股寒意自刘易斯脚底升起。


    ——江云不见了。


    在这个原始落后的棚户区,没有天眼,没有监控,责盯梢江云的奥林军人也全部被酒馆中的刺杀吸引了注意力。


    没人知道江云去了哪里。


    这一刻,奥林方彻底失去了对江云的监视权。


    ——


    夜色越来越深沉,雪也越下越大。


    远离棚户区中心,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人影,雪地里也找不到人类的足迹,只有零星的灯火昭示着这片区域里寥寥无几的人烟。


    这或许都不能算是街道,只是棚屋与棚屋之间狭窄的巷道,曲折逼仄,深不见底。


    江云独自走在巷道中,呼吸的气息化为白雾,悄无声息地散入雪夜里。


    他已经走了很久。


    黑色的垂地斗篷几乎变成了白色,融化的雪润湿纤长的睫毛,给沉黑的双眼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江云忍不住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依旧空无一人。


    除了他留在雪地中一望无际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江云回过身,将快要冻僵的手藏进斗篷,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他有些想不明白。


    他明明已经把监视他的奥林人全赶走了,可陆上校为什么还没有来找他呢。


    是他还有哪里没有做好吗?


    还是他等得不够久?亦或是走得不够远?


    陆上校怎么还没来呢。


    江云缓缓沉下一口气,正要继续向前走,他的通讯器忽然亮了起来。


    机密公务:S级


    来源:情报局局长,阿加莎·梅


    江云输入秘钥后,一连串情报出现在他面前。


    [晚上好,江外长]


    [我从军部获悉,美丽的您正在冰荒星上遭受一群雇佣兵的追杀]


    [经我方正直可爱的情报人员的努力,我们已经确认了这群雇佣兵的身份]


    [以下是此次登陆冰荒星的雇佣兵档案,希望能帮助到您]


    阿加莎一共发来了八名雇佣兵的档案。


    江云大致翻阅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看,阿加莎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另外,情报局已和失联的木偶取得了联络]


    [木偶宣布对威克利夫之死负责]


    [是的,木偶就是那个一枪爆了威克利夫脑袋的狙击手]


    [没想到是不是?说实话我也挺惊讶的,那小子的枪法什么时候变那么好了?]


    指尖猛地一颤。


    通讯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直线,跳跃闪烁的光芒犹如坠落的流星,沉默地没入积雪。


    江云僵在原地,忽然有些想笑。


    他……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怎么就学不会长记性呢。


    都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没有学会接受现实。


    只因为短暂地拥有了他两个月,只因为曾经和他一起做了两个月的新婚美梦。


    他居然还和失去他的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第十六年一样。


    他居然还在痴心妄想。


    十七年了,都已经十七年了啊。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去执着那虚无缥缈的,仅仅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接受失去他的事实?


    或许,莫里斯是对的。


    在有关陆上校的事情上,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他不够了解陆上校。


    他的直觉,他的心跳根本没有用。


    陆上校终究还是……不愿意让他赢。


    江云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握住那不断颤抖的左手手腕,弯腰从积雪中捡起了他的通讯器。


    他找到莫里斯的名字,在信息框中打下三个字:


    ——我输了。


    指尖悬浮在发送键上方,却迟迟不肯落下。


    可是……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陆上校怎么可能让他输呢。


    那是他选中的Alpha——那是最耀眼的陆上校啊。


    陆上校怎么舍得让他输呢?


    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没有死心,江云自嘲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究竟是有多固执啊,江云。


    你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固执下去吗?


    江云发出一声认命般的轻叹,默默删掉那三个字,将界面调回到雇佣兵的档案上。


    看得出来,波利特为了给儿子复仇确实是下了血本。


    八个雇佣兵,有男有女,有Alpha有Beta,每个人的履历都异常的“精彩”。


    屠杀平民,城市污染,拐/卖儿童……随便拎出来一项暴行在联盟都是要被判处死刑的程度。


    看完八个雇佣兵的档案,江云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在酒馆里刺杀他的男人竟然不是这八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不但脸对不上,身材也相差很多。


    即便相貌可以伪装,但相差太大的身形又如何解释呢。


    可如果刚才那个男人不是雇佣兵中的一员,又会是谁?


    因为工作,他在国际上树敌不少,手下败将们如果想要取他的性命也说得过去。


    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酒馆里的男人明明有着不俗的实力,却没有真正伤害到他,朝他开的那几枪每次都是险些命中他。


    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与其说男人是来刺杀他的,不如说是来帮他制造混乱的。


    江云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西装的口袋里多了一张便签。


    便签上的字迹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一个代号却早已耳熟能详。


    [请您去一趟这个地方,有人在等您——by您最真诚的木偶]


    [另外,希望我刚才的开枪没有吓到您,非常抱歉,但我必须把戏演足才能把您身边的奥林人全部引开]


    [最后,我的狙击技术真的没那么好,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令]


    江云再次僵在了雪地里。


    或者说,他是呆住了。


    他大睁着眼睛,长睫有如蝶翼般定格在脸上,呆住的神色和当年看见陆上校亲手为他做的丑丑小蛋糕时一模一样。


    木偶……刚才的男人,是木偶。


    木偶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令。


    木偶说,有人在等他。


    ——他在等他。


    短短几分钟内骤起骤落的情绪几乎淹没了江云。


    急促的呼吸化成阵阵白雾,双腿在僵硬中发着软,剧烈的心跳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


    他拼尽全力强撑着身体,手忙脚乱地翻过便签。


    便签的后面是一张标注了地点的地图。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离木偶指出的位置竟然只隔着半条巷道。


    原来,只要再走几步,他就能……就能……


    一条光束忽然从巷道旁的棚屋中流泄而出,点亮了江云早已习惯了黑暗的双眼。


    江云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却惊讶地发现这束光并不刺眼。


    它不会伤害到他。


    它温柔地耀眼着,好似临睡前床边的一束暗灯,安静地将漆黑的小巷一分为二。


    一半被灯火照亮,留下另一半继续被黑暗吞噬。


    有那么一瞬间,江云隐约觉得自己回到了浅水路五号的卧室里。


    那里有玫瑰的香气,有棋格羊毛的地毯,有被风吹动的米白色窗帘。


    还有……刚刚从军部回来,穿着军装的陆上校。


    那是最能让他有安全感的地方。


    在光束的安抚下,濒临失控的江云终于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他镇定地迈出了第一步,朝着那一片黑暗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鞋底和积雪缓慢而轻盈地触碰,在他身后形成一个个洁白柔软的塌陷。


    十七年来,江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个画面。


    哪怕是在陆上校的葬礼上——哪怕是他第一次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陆上校的遗像前向每一位客人鞠躬致谢的时候。


    他都在幻想这一刻。


    他总以为他会像以前陆上校来接他下课的时候一样。


    他以为他会一路飞奔地跑进陆上校的怀里。


    他没有想到,原来真正到了这一天,他会走得这么慢。


    或许是因为害怕看到黑暗里什么都没有吧。


    也或许,只是单纯地因为他长大了。


    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挡在了江云面前,他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魁梧的中年男人惨死在雪地里,怒睁的瞳孔早已散开;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地捂在脖子上,拼命却徒劳地想要拔下那让他心脏停止了跳动的凶器。


    ——那一张红心K的扑克牌。


    江云停下脚步,低头望着那张刚刚才在雇佣兵档案中见过的脸,喉结轻轻一滚。


    是了,如果酒馆里的是木偶,那陆上校又去哪里了?


    当然是来处理这些了啊。


    不然呢?


    陆上校怎么可能让真正的雇佣兵接近他的妻子。


    江云平静地迈过雇佣兵的尸体,继续朝着那一片黑暗走去。


    第二具尸体,第三具,第四具……不多不少,正好八具,全部死在了旧时代的冷兵器下。


    八个穷凶极恶,装备精良的雇佣兵——全军覆没。


    江云终于迈过了最后一具雇佣兵的尸体。接着,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面前,恰好是光束的分界点。


    一眼望去,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未知的黑暗,如同危险又迷人的深渊,深深诱惑着每一位路过的行人。


    江云闭上眼,正要放任自己被黑暗淹没时,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它自黑暗中而来,穿越风雪,穿越寂静——穿越整整十七年的旧时光,终于来到了他的耳畔。


    “好久不见,江云。”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回来,陆上校


    第22章


    这一刻,心跳都好像不在了。


    不是梦里的假像,也不是遗言中的回响。


    也不会再出错了……对吗。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似乎已经可以看见了。


    看见青年的轮廓模糊在灯光与黑暗交界的阴影中,依然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样子。


    挺拔而修长,腰线的弧度内敛而利落,笔直的双腿却又张扬地收束在战靴之中。


    是陆淮,是陆上校。


    是他的Alpha。


    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出错了。


    ——对吗?


    他只要再向一步,他就能像新婚两个月中的每一天一样,触碰到那具拥有体温,带着他最喜欢的味道的身体了。


    可或许是因为在雪地里走了太久,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忘了该怎么呼吸。


    江云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无论他多么渴望,多么努力,他似乎都无法迈出横跨在他和他之间的最后一步。


    而阴影中的青年竟然也和他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没有急切,没有失控,没有眼泪。


    甚至没有多叫一声他的名字。


    只有一双锋芒淡去,辉煌不再的眼睛,静静地朝他望来。


    江云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有些困惑。


    陆上校,你不是才从沉睡中醒来吗?


    你的枪法,你的身手,你的思维不是还和过去一样完美吗?


    可你的眼睛……为什么却不再像过去那么明亮璀璨了呢?


    难道你和我一样,也被十七年的光阴无情地夺去了青春么。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们的黑发和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花,又好像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阴影中再次响起了陆淮的声音。


    “我……”陆淮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仿佛他不得不再做一些准备才能继续说下去。可等他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语调依旧是平缓的,镇定的:“我已经知道了你目前尚未再婚,但我仍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可以吗。”


    江云隐约听见自己说了一声“可以”,又觉得自己应该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听见陆淮问他:“请问,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雪花仿佛在空中停滞了一秒,就如同悬停时的心跳一样。


    江云轻声道:“没有。”


    陆淮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问出第二个问题:“再请问,你现在有没有心仪的Alpha?”


    江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心仪的Alpha……他算有吗。


    “有没有,江云?”陆淮又问,“你现在有没有喜欢上其他Alpha?”


    几乎同样的两个问题,因为加了“其他”两个字,似乎就变得不再那么难回答了。


    “……没有。”江云说。


    风雪吹过他的斗篷,宛若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


    “那么,我是否可以做出判断,”战靴碾碎雪地,陆淮终于跨过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一步:“现在的我仍然拥有这个资格。”


    ……资格?


    江云有些迟钝地想,陆淮在说什么资格?


    然而还没等江云想清楚,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不容抗拒的力量猝不及防地将他向前拉去。


    确认完即行动,和陆上校在执行任务时一样。


    没有半句废话,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江云来不及说一个字,来不及仔细看一看那一张多年未见的脸。


    他就被陆淮抱进了怀里。


    遥远又熟悉的气息全然包裹着他。可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被这么抱过了,他都不记得该怎么配合陆上校的身高了。


    好在陆淮还记得该怎么配合他的身高。


    陆淮俯下身,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左手害怕他躲开似的固定在他后脑。


    江云依稀能感觉到那只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个细细的环形,凸起的弧度是那么的熟悉。


    “你是不是长高了一些?”陆淮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道:“你……你真的长大了啊。”


    的确长高了一点。


    江云记得很清楚,以前他被陆上校抱的时候,他的鼻尖在陆上校肩膀下方一点的位置。


    现在刚好在肩膀那里了。


    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只要稍微用力地呼吸,他就能闻到陆上校身上独有的味道。


    以前,陆上校每次任务回来都会这么抱他。而他每次都是乖乖让自己的Alpha抱着,在对方的怀里讲述着分开时间里发生的最重要的事情。


    ——除了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陆上校没有回来抱他,他也没有告诉陆上校。


    继两个“没有”之后,江云突然知道自己应该主动和陆淮说些什么了。


    当然是那一件事,那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一件他在多年前因为阴差阳错来不及说出口的事。


    “陆上校,”江云在陆淮怀里,轻声说出了那一句晚了十七年的话:“我……我怀孕了。”


    插在他发间的手陡然一颤。


    “那个时候,我怀孕了。是一对双胞胎,我把他们生下来了。”江云继续说着,他的手和陆淮的手一样发着颤,他的声音却习惯性地保持着陈述事实时应有的平静:“我给我们生了两个很可爱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吧?木偶告诉了你我没有再婚的事情,他是不是也告诉了你这件事?”


    “……嗯。”


    “你看到他们了,对吗?”想到这里,江云不由地期待了起来,“在狙击镜里,你肯定看见那两个孩子了吧。”


    江云看不见陆淮的表情,也无法猜测这位总是游刃有余的上校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能听见陆淮在他耳边响起的,努力过后依旧微微变调的声音:“没有。”


    江云一怔。


    没有?怎么会没有。


    当时双胞胎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陆淮只要稍微留意一下他身边的人就肯定能看到他们的。


    江云没心思多想,立刻道:“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看他们的影像。”


    他想腾出手去拿自己的通讯器,可陆淮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根本动不了。


    江云不得不抬起手去推陆淮的胸膛,动作中甚至带上了着急的催促:“请你先放开我,陆上校。”


    陆淮低声问他:“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着急在这种时候给陆淮看双胞胎呢,明明以后还有机会不是吗。


    因为——


    “你还看不出来吗,陆上校?如果我们不看孩子,不聊孩子的话,场面会……会失控的。”江云垂下了眼睛,竭力维持着江外长理应拥有的最后的从容:“而我……不敢失控。”


    江云感觉到拥抱着自己的力度总算小了一些,他好不容易可以去拿自己的通讯器了。


    江云松了口气。可他才在陆淮怀中稍微后退了一些,他就又一次被拉了回去。


    这一次,陆淮用双手捧起了他的脸颊。


    “不敢吗?那我陪你。”


    陆淮说完,低下头,吻住了他唇。


    作者有话要说: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23章


    嘴唇相碰的瞬间,江云险些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他连和陆淮拥抱这件事都觉得陌生,又怎么可能还记得该怎么和陆淮亲吻呢。


    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嘴唇不知道要不要张开,连呼吸的方法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比初吻的时候还要混乱。


    明明以前亲吻过那么多次。


    明明以前陆上校亲他的时候,他……都不会这么难过的。


    江云僵直着,他感觉到陆淮在用唇齿间的动作教他亲吻是要张开嘴唇的。


    但也仅限于此。


    陆淮显然也没有以前会吻他了,陆上校也教不了他其他的了。


    不含欲望,毫无章法,更没有技巧可言的吻,仿佛在舔舐他十七年来的每一道锈迹斑驳的伤口。


    可是陆上校,即便是你,在上药之前,也要先把包扎伤口的旧绷带残忍地撕扯下来啊。


    心脏后知后觉地抽痛了起来,竭力压抑的情绪没有预兆地喷涌而出,连双腿支撑着站立的力量都被带走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会失控的。


    身体缓缓下坠,陆淮竟然没有扶住他,而是陪他一起跪坐在了棚户区雪地里。


    深夜昏暗的小巷,地面冰冷而脏乱,不远处还有八具惨死的尸体,空气中隐隐可以闻到血腥的味道。


    ——好狼狈。


    外人眼中总是游刃有余的陆上校和永远处变不惊的江外长,居然能同时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太不应该了。


    江云又被陆淮抱进了怀里,脸上传来陌生触感,他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润。


    “我哭了?”江云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掌心,低声喃喃:“陆上校,我哭了。”


    “我知道,我尝到了。”陆淮说,“怎么,你不可以哭吗?”


    江云摇摇头,自责道:“江外长怎么可以哭呢。”


    陆淮看着他:“联盟英雄陆上校都可以哭,江外长为什么不可以?”


    江云回望着陆淮并不湿润,甚至连泛红都谈不上的眼睛:“可陆上校根本没有哭。”


    “我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哭。”陆淮竟然在这种时候笑了,“想想也知道啊,我怎么可能在自己的Omega面前哭?那样也太不帅了吧。”


    明知道陆淮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他,江云的自控力还是在陆淮故意的纵容之下悉数崩塌。


    陆上校不在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同时朝他发起了进攻。


    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眼泪越来越多,渐渐到了汹涌的程度。


    全然放纵,彻底失控。


    “你看,我都说了场面会失控的。我说过了的,我警告过你的。”江云抬起双手徒劳地捂住脸,眼泪不停地从他指缝中溢出,怎么止都止不住。他早已无法组织话语的逻辑,可他的语气竟然还是不带主观情绪的:“陆上校为什么要这样?陆上校为什么还要吻我?我不能失控,他们不允许我失控。”


    “‘他们’?”陆淮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他抓住江云的手腕,几乎没有用力就将江云固执的双手拿了下来。


    依旧年轻俊美的Alpha单手握住江云两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江云的脸,逼迫江云与自己对视:“谁不允许你失控?”


    江云愣愣地仰着头,一个个细数着这些年他压力的来源,幼稚得像一个向大人告状的孩子:“总统府,国会,军部,奥林内阁和皇室……”


    面对一众至关重要的政府机构,陆上校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让他们滚。”


    江云在陆淮掌心中睁大了眼睛,最后两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让他们滚?


    这风格,确实很陆上校了。


    除了陆上校,还有谁能说出这种话?


    陆上校……他真的回来了啊。


    这一刻,江云居然有些想笑。


    可哪怕只是“破涕为笑”四个字,用在江外长身上,似乎也太不合适了。


    够了吧。


    短暂的放纵和失控已经够了。


    他不能因为陆淮的归来,就放任自己变回十七年前那个只知道乖乖等着陆上校来照顾自己的Omega。


    “可我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同样需要一个沉稳从容的父亲。哪怕是为了他们,我也不能失控。”江云不动声色地稳住了心神,又道:“难道也让他们滚吗?”


    陆淮犹豫了:“这……”


    “孩子们该怎么办呢,”江云面无表情地问,“陆上校?”


    陆淮的语气温和了不少:“不让他们滚,让他们坐车先走,好不好。”


    江云:“……”


    江云和陆淮对视了好一会儿,忽然淡声道:“我西装的口袋里有手帕。”


    陆淮:“嗯?”


    江云:“?”


    陆淮:“哦!”


    也许是因为在如何和Omega相处的事情上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经验,陆上校那么聪明的人居然也反应了两秒,才从江云的口袋里拿出了干净的手帕。


    他一手捧起江云的脸,一手用手帕帮江云擦眼泪。


    对陆上校而言,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


    江云的脸实在太小了,精致的五官又因为泪痕多了几分破碎的冷感,他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就像他在新婚之夜的时候一样。


    陆淮观察着这张许久未见的脸,目光最先落在了江云的嘴唇上。


    那就从嘴唇开始吧——就像他在新婚之夜的时候一样。


    已经冷静下来的江云则开始思考他和陆淮现在的处境。


    奥林军方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必须被奥林军方找到,也必须回到拯救号上掌控局面。


    至于陆淮……他该如何在不损害己方利益的前提下,帮助陆淮正当地回归呢?


    除了陆淮,他还有许多要考虑的事情。


    木偶,晶核,能源,谈判,利益。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再开口时,江云又恢复成了他平常工作时的冷淡模样,“陆上校,可否请你详细说明一下整件事的经……”


    突然盖上来的手帕打断了江云的话。


    陆淮像是没听见他之前的话似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嘴角残留的泪痕,一边有感而发:“没想到江云同学即便变成了位高权重的江外长,亲起来还是甜的。”


    “不是江外长甜,是蜂蜜酒甜。”为了方便陆淮的动作,江云忍着没有乱动,“见你之前,我喝了蜂蜜酒。”


    “嗯?听着很不错的样子,下次我也去尝尝好了。”陆淮仿佛真的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似的,又问:“你是在那家中心酒馆里喝的么?”


    “是的,那家酒馆看着一般,但味道意外的不错。”


    “酒馆老板因为我们损失惨重。我们或许应该给老板一些双倍的赔偿,你觉得呢,江外长?”


    “我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江云听完自己说的话,不由地眉头一蹙。


    他在说什么。


    他应该继续和陆淮讨论正事才对。


    他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和陆淮聊起了酒馆和蜂蜜酒这类日常的话题?


    江云有些不理解。


    在谈判桌上总是能掌控话题主动权的江外长,怎么会被陆上校短短两句话就带偏了呢?


    “请不要转移话题,陆上校。”江云道,“想必你也知道,奥方的军队随时可能找到这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陆淮看着江云,有些想笑:“你还真是冷静下来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江云:“……”


    “好吧,虽然我个人不太想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但毕竟职责所在。”陆淮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想谈论公务的话,我的确有一件公务要拜托你。”


    江云点点头:“请说。”


    “我想潜入奥林研究所底层拿回一样东西。但你应该知道,研究所底层的安保措施是整座冰荒星上最严密的。尤其是顾少校——即木偶将我从负一楼带走后,奥方又再次升级了他们的防盗系统。现在想要进入研究所一楼以下的楼层,必须想办法破解奥方最新的虹膜系统20.3。”


    “我死的时候奥方才刚研发出虹膜系统3.0,这导致我不得不花两个通宵恶补了一下这十七年来奥方在防盗系统上取得的进展。遗憾的是,我虽然找到了破解的办法,却少了一个必不可缺的元件……”


    江云忍不住打断陆淮:“你是说你看了两个通宵的书,然后找到了奥方最新防盗系统的破解办法?”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江云沉默半晌,问:“在木偶的技能评估中,[网络渗透]这项是精通。那你的呢?”


    “好像是‘已至上限’吧。”陆淮有些奇怪,“不是你要和我聊正事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江云冷冷道:“要是陆上校以前晚上多和我聊聊天,我也不至于现在才问你这些。”


    陆淮:“?”


    “还有一件事,”江云斟酌着说,“我想,可能提前告诉你会比较好。”


    陆淮似乎有些紧张:“什么事?”


    “就是我们的小儿子,他……”江云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他是个学渣。”


    陆淮浅浅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关于你的事——等等,学渣?”


    “是的,你没听错。”江云总算不用看着陆淮的遗像说出这句话了,“我们两个,生了个学渣。”


    “能有多渣?”陆淮微微皱起了眉,应该是有点在意这件事的,“他是不能每次考试都考进年级前十吗?”


    江云目光游移:“……差不多吧。”


    陆淮问:“那另一个孩子呢?”


    江云立刻移回了目光:“次次年级第一。”


    “很好。”陆淮满意了,暂且把主要心思放回到公务上:“总之,我待会把元件的型号告诉你。这个型号的元件恐怕只有在联盟的高等科学院能找到,想要获取必须经过各部门的层层审批——你觉得你大概多久能拿到它?”


    江云想也不想道:“三天。”


    三天,即首都星来到冰荒星所需的时间。


    陆淮轻一挑眉:“厉害。”


    “找到元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元件给你。”江云道,“你也看到了,我方人员现在均处于奥方的监视之中,你和木偶总不能在三天后再策划一场酒馆刺杀引走他们吧。”


    陆淮道:“你只需要在三天后带着元件正大光明地出现在研究院,我自然有办法从你身上拿走它。”


    江云颔首:“好,我明白了。”


    “真不错,终于能和江外交官一起工作了。”陆淮笑着摸了摸江云的头发,“我期待了很久——从第一眼看见你穿外交学院的制服开始,我就一直在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月光之所以成为白月光真的是有理由的,对吧江外长 [抱抱]


    第24章


    奥林军方的速度比江云预期的还要快。


    模糊的警报声自远方响起,正以惊人的速度越变越清晰,如同清晨时分的闹钟,无情地打碎了一场温情的美梦。


    江云下意识地望向声音的来源,仿佛一个在瞬间长大了的少年,脸上带着一种被拉回现实的恍惚感和割裂感。


    两人在警报声中沉默了两秒,陆淮先开口道:“我是不是该走了?”


    江云眼睫一扇,点头:“是。”


    他没有挽留,可陆淮也没有走。


    江云以为陆淮还有话想说。他等了好一会儿,陆淮却什么都没再说了。


    没有再继续安慰他,没有说缓和气氛的日常,更没有说非谈不可的公务。


    在最后的时间里,陆淮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还不走?”江云问,“你不怕暴露么。”


    陆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待会我撤退的时候动作快点就行。一群奥林人而已,问题应该不大。”


    这么肆意妄为,这么无所顾忌,陆上校果然还是和十七年前一样年轻气盛。


    如果是在新婚的时候,在陆淮说出那句“我是不是该走了”的时候,江云同学大概会撒娇要求陆上校多陪自己一会儿吧。


    可现在,江外长给陆淮的回应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是”字。


    “陆上校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江云轻笑了声,“而我……”


    “你也没有变多少。”陆淮打断他,“不还是个要我帮忙擦眼泪的宝宝么。”


    江云身体蓦地僵住了。


    陆淮笑着说:“我很想你,宝宝。”陆淮看着他,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又一次地重复:“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陆淮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不少,在逐渐逼近的警报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却听得江云心尖一颤。


    江云以为自己心颤的原因依旧来自于那个不合时宜的称呼,不由扯了扯嘴角:“请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称呼我了,陆上校,我早已过了那个年纪了。你别忘了,我们的孩子都上高中了。”


    要是以后被孩子们听见陆淮这么称呼他,他身为父亲的威严往哪里放。


    陆淮沉默两秒,又是一笑,语气轻松:“好的,江外长,你说了算。”


    警报声已经到了离他们只有一条巷道的位置,江云都能听见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了。


    “快走吧,”江云催促道,“别给自己增加难度。”


    “那么,三天后研究所见了,”陆淮刚刚答应得痛快,真正告别时又恶劣地原形毕露,“——宝宝。”


    江云目送陆淮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巷道的拐角。几乎是在下一刻,刘易斯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江外长?江外长!”


    一秒不早,一秒不晚。


    陆上校仍然在漫不经心的谈笑中,完美地掌控着局面。


    他在苏醒后的一个小时内,拿起狙击枪,一枪爆了威克利夫的脑袋。


    他为重逢布局,他还不忘通宵看书破解防盗系统。


    他用拥抱和亲吻安慰他,他用风趣温馨的话题哄他开心,他为他编织了一场无可挑剔的重逢美梦。


    最后,他连离开的最晚时间都计算得那么精准。


    陆上校大概永远不会有彻底失去理智,全然释放自己情绪的时刻。


    就像陆淮再怎么喜欢自己的新婚妻子,也只会在以为自己即将去世的时候,将所有的真心话掩埋,说出那一句“我还没有爱上你”。


    就像陆淮刚才没有释放信息素安慰他,他也没有提出想要陆淮的信息素。


    因为陆淮和他同样清楚——清楚现在的江外长身上不能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更不能有他亡夫的味道。


    就像陆淮说陪他一起失控,可掉下眼泪的,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陆上校怎么可能会哭呢。


    江云望着吞没了陆淮身影的拐角,渐渐弯起了嘴角:“陆上校,你永远都是这么游刃有余。”


    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能做到万事游刃有余的不仅仅只有你。


    如果是我沉睡着度过了十七年,我再见到你时,我肯定也不会哭的。


    江云收回视线,神色自若地转过身,主动迎向乌泱泱的人群。


    “这里有好多尸体!”一个声音道,“一、二,三……八具,一共有八具!”


    “他们的致命伤似乎都来自冷兵器?”


    “这到底怎么回事?有人看到联盟外长了吗?”


    “江外长?”江云认出了刘易斯的声音,“我找到江外长了!”


    刘易斯气喘吁吁地跑到江云面前,看神色确实被吓得不轻:“江外长您没事吧?”


    江云轻描淡写道:“没事。”


    “您怎么突然从酒馆里消失了呢?”刘易斯着急地问,“我们找了您好久!”


    “据我观察,你们一群人都不是那一个刺杀者的对手。”江云语调中带上了嘲讽的意味,“我不自己走,留在那等死么。”


    刘易斯哽了一下,道:“您怎么能这么想,您一个人在外面才是最危险的。”


    江云轻一挑眉:“所以你们抓住那个刺杀者了?”


    “……没有。”


    “这么看来,我似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江外长,请问这八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奥林少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是谁杀了他们?”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江云一副想笑的神色,“你们问我,我又去问谁呢。”


    奥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满肚子的怀疑和疑问全被江云一句话堵了回去。


    “现在,”江云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拂去肩膀上的积雪,“我有些累了,请先送我回拯救号,好吗。”


    警报声戛然而止,载着大人物的防弹车从积雪上碾过,稳稳地驶离棚户区,朝着港口的方向前行。


    离天亮还剩最后一点时间,恒星的微光若隐若现。


    雪继续下着,棚户区回到了原本的落后与宁静。


    费奇是一名居住在棚户区的普通矿工。他每天都会起个大早,第一个来到采矿区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他要尽快完成自己与奥林政府签订的工时,他才能尽早回到贝洛克星球和自己的妻子团聚。


    费奇哼着家乡小曲走在空无一人的巷道里。忽然,他脚步一顿。


    一个年轻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费奇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通过气质和轮廓判断这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


    青年背靠着破旧的墙壁坐在雪地里,脸藏在阴影中,双肩微微下沉,久久不动。


    费奇还以为这又是哪个因为工作严重超时而累倒的矿工,连忙走上前:“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


    费奇像是瞥见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问:“您……您是在哭吗?”


    “……”


    得不到青年的回应,费奇又问:“还是说,您有哪里不舒服?”


    青年终于有了反应,声音低得宛若即将熄灭的烛光:“……心脏疼。”


    费奇吓了一跳:“您坚持住!我马上送您去诊所!”


    “……”


    “先生,请您来我的背上,我背您去诊所!”


    “……谢谢您的好意。”青年在黑暗中向费奇道谢。他似乎已经从疼痛中缓了过来,声音渐渐归于正常:“但是不用了。”


    费奇道:“心脏病可是很容易出人命的!”


    青年笑了声:“可我是因为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妻子才这样的,这个诊所也能治?”


    费奇松了口气,有些理解青年,却不能完全理解。


    他能理解和妻子久别重逢时的情绪失控,他每次回家见到妻子也会激动得落泪。


    但心脏怎么会疼呢?难道青年的妻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费奇不敢多问。但因为两人都拥有一个深爱着的妻子,青年的声音和谈吐又很让人舒服,他很愿意牺牲一点工作时间和青年多聊一会儿。


    “您是和您的妻子视频通讯了么?”费奇羡慕地说,“在冰荒星上进行一次通讯太贵了,我的妻子都不让我打给她。”


    青年“嗯”了一声,道:“希望您也能尽快见到您的妻子。”


    费奇忍不住问:“那个,您的妻子还好吗?”


    青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长大了,变得很厉害了。”青年似乎是想到了妻子的面容,忍不住低笑了声,“他……他从小美人变成大美人了——他好像都不会撒娇了。”


    听青年的描述,他和他的妻子似乎分开了很久很久。费奇好奇地问:“你们有多久没见了?”


    青年又不说话了。


    正当费奇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青年才道:“……很久很久了。”


    十七年——准确来说,是十六年零七个月。


    六千零五十七天,十四万五千三百六十九个小时。


    真的……太久太久了。


    “我该走了。”青年单手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青年始终背对着费奇,脸也一直藏在费奇看不见的角度里:“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呃,谢谢。”费奇莫名有些受宠若惊,“也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青年和费奇挥手告别,背朝着将亮未亮的天色,孤身没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婚小夫妻怎么可能没爱称,当然是有的!![爆哭][爆哭]


    第25章


    江云回到拯救号上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刚好能赶上每日例行的晨会。


    会议室长桌的两排坐满了人,只有正前方一个位置是空的。


    程池为江云推开门的瞬间,所有人刷地站了起来。


    “外长。”


    “江外长。”


    “江先生。”


    江云点头示意大家坐下:“尽快安排一场和奥林的谈判,我需要奥方即刻为陆上校遗体失踪一案负责。”


    易莱哲再次站了起来:“明白。”


    江云又道:“以我个人的名义联络高等科学院院长——傅明谦先生,我有件事要拜托他。”


    如果走正规渠道向科学院申请陆淮要的元件,光是审批流程都要走至少三天。


    特殊时期只能采取特殊的办法。


    但愿这位曾是他们婚礼伴郎之一的傅院长还认可他和陆淮之间的友谊。


    钟曼立刻道:“好的,我马上去。”


    “还有,请林博士立即向我提交一份二十人的开采团队名单。”江云强调,“这支队伍务必在今日之内从首都星出发,并于三日后准时抵达冰荒星。”


    “开采团队?”林臻有些不解,“您是想在冰荒星上进行晶核的开采么?”


    江云双手在桌上交叠:“不然?”


    林臻面露难色:“可是江外长,奥方怎么可能允许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开采他们独有的能源呢?实不相瞒,我昨天想去采矿区考察情况,都被奥林军方拦了下来。”


    程池补充了一句:“另外,目前的冰荒星基本处于封禁的状态。没有奥方的通讯许可,联盟的开采飞船恐怕无法顺利在港口降落。”


    “这些事交给我,”江云说,“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会议结束后,江云第一个起身朝门口走去。


    路过莫里斯的时候,江云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莫里斯身旁停下了脚步。


    莫里斯在江云冷淡的目光中全身僵硬着:“江外长?”


    江云嘴角扬起一个略带讥讽的笑:“以后请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你了解陆上校了,中校先生。”


    莫里斯:“……!”


    ——


    易莱哲的效率极快,和奥方的谈判就安排在当天下午。


    虽然江云强势地管控着保存陆淮遗体的实验室,但奥林方仍然没有放弃自身对这个案子的调查。


    只可惜,偷走陆上校遗体的黑手和那个狙击手一样,没给他们留下任何有效的线索,就如同海上的泡沫般,消失得悄无声息。


    刚重回权力巅峰的伊恩·唐忙不但要为这两个案子负责,还要面对来自山城首相的不断施压。


    外交大臣忙得是焦头烂额,一个Alpha在谈判桌上的状态甚至远不如已经四十八小时没合过眼的江云。


    伊恩可以确定,遗体失踪一事和那个爆了威克利夫头的狙击手一样,是江云的手笔。


    江云有本事在冰荒星上悄无声息地安排一个顶级狙击手,自然也能再安排一个顶尖的渗透黑客。


    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只有像波利特那样的蠢货才会当众对一名联盟高官提出指控。


    谈判桌上,伊恩冷冷盯着江云的身影,恨不能用目光刺破对方清瘦的胸口,看看这个Omega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联盟方则提出:


    第一,奥方在安保问题上的重大失误导致我方人员生命受到严重威胁。


    威克利夫惨死,凶手迟迟没有落网不说,现在棚户区又出了将江外长视为目标的杀手以及八具惨死的尸体,这给我方人员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比如江外长那可怜的小儿子,都害怕得每天晚上睡不着觉了。


    第二,我方已经履行了协议,将威克利夫·路毫发无损地带到了冰荒星,奥方却无法遵从协议将陆上校的遗体归还。


    此种行为,可视为毁约。


    而毁约,必定要付出代价。


    综上所述,奥林难道不该给予联盟应得的补偿吗?


    当奥林方问江云想要什么补偿的时候,江云是这么回答的——


    “比如……”江云停顿许久,表演出低头沉思的模样:“两万吨的晶核样本?”


    奥林方:“!!!”


    都已经两万吨了,那还能叫“样本”吗?


    如果把晶核等同于全星际流通的原核,两万吨晶核的价值相当于近一亿的奥元了。


    金钱的损失还是其次,如果让联盟先他们一步掌握了晶核的核心技术,奥方以后在能源的争夺战上必然会越来越劣势。


    亡夫遗体下落不明的关键时刻,江云竟然还时时刻刻惦记着奥林的晶核,简直是在榨干亡夫遗体的最后一丝价值。


    这个Omega居然也忍心?


    一名奥林外交官当场指责道:“晶核是奥林帝国独有的稀有能源,你们如此公然索取,和野蛮的强盗有何区别?您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江先生?”


    江云听笑了。


    “过分?你们的威克利夫殿下残忍地凌辱了联盟三位Omega公民,导致两人严重受伤,一人当场死亡。这不过分?”


    “六年前,你们联合你们的友邦——哈尔曼王国大规模散布虚假信息,试图操纵民众舆论干涉我方选举,进而阻碍本人就任外交部部长一职。这不过分?”


    “十年前,在我方为索耶共和国提供星轨建设支援之际,你们刻意发动对该国的武装侵略,又在我方撤退时试图窃取我方先进的仪器和机密技术。这些——难道不过分?”


    “还需要我举更多的例子吗,嗯?”


    奥林方:“……”


    一直沉默的伊恩冷不丁地开口:“要是六年前您没有坐上联盟外交部部长的位置,想必现在我的同事们脸色也不会这么难看了。”


    “哈尔曼的外交大臣也说过类似的话。”江云轻哂一笑,“可惜你们并没有成功。”


    “确实。”伊恩无不惋惜地说。红发Alpha强打起精神,道:“晶核的事情我无法做主,我需要向内阁请示。”


    “你们有一天的时间考虑。”江云漫不经心道,“另外,我方的开采团队将于三天后抵挡冰荒星。但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浪费的时间,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具通行许可了。”


    “什么?”一位奥林外交官怒不可遏道,“我方还没同意你们的条件,你们的开采团队就已经出发了?!你们对帝国哪怕有一点尊重吗!”


    “尊重是相互的,先生。”江云心平气和地说,“对了,你们调查清楚了棚户区八位死者的身份吗?如果没有,我方倒是很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我个人也很好奇,他们来冰荒星上到底是干什么的。”


    “棚户区的八名死者和我们今天的谈判有什么关系……!”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伊恩自然能猜到波利特又自作主张地干了什么蠢事。


    如果江云能拿出奥林亲王雇佣第三方势力意图谋杀联盟外长的证据,相比不堪设想的后果,价值一亿奥元的晶核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伊恩立刻抬手制止了其他外交官的发言,客客气气道:“我方今天就会给您答复的,江外长。”


    江云微笑道:“静候佳音。”


    ——


    某人熬了两个通宵破解了奥林的防盗系统。江云同样熬了两个通宵,打通了无数个繁琐的环节,为某人从高等科学院借到了他所需要的元件。


    不久后,林臻新组成的能源团队就会带着那枚元件,准时降落在冰荒星的港口。


    手头的事情一忙完,江云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以往江云每天最多睡五个小时,这次他少有的一觉睡了八个小时,醒来的时候人都有些恍惚。


    冰荒星上百年如一日的下着雪,客舱内却温暖的像春天。


    双胞胎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床头柜上放着他们特意为爸爸端来的午餐。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和过去每一次工作过度后的休息没什么区别。


    江云背靠床头坐着,手中端着咖啡。柔软的毛毯盖在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居家的风格让他极具冷感的面容都温和了不少。


    江云望向窗外仿佛永无休止的大雪,回忆着不久之前的经历,眉眼间渐渐显现出一种不真实的迷茫。


    “对了爸,”陆潮道,“我们刚刚听助理姐姐说,你明天还要再去一次上校老爸失踪的研究……”


    一直一动不动的江云忽然开口:“前天,我确实一个人离开了拯救号,之后在棚户区待了三个小时才回来,是吗?”


    “是啊。”江慕被江云突如其来的发问搞得紧张了起来,“是有什么问题吗,爸爸?”


    江云又问:“棚户区也的确发现了八具尸体,对吗?”


    “对、对啊。”陆潮不安道,“您怎么连前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江云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嘴唇:“我不是不记得,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不是我个人的……”江云眼中闪过一丝阴影,“臆想。”


    江慕和陆潮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抱歉打断了你们。”江云收回思绪,“你们刚刚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爸爸。助理姐姐说父亲遗体失窃一案给奥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奥方现在也不敢完全信任智能安检了,所有进入研究院的人员都必须通过他们的人工安检。”江慕尽量委婉地说,“您也知道,奥方在冰荒星上的工作人员不是Alpha就是Beta。助理姐姐拜托我们来问问你介不介意这个……”


    江云道:“不介意。”


    人工安检在重大场合必不可少,他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男性Omega安检员。


    只要是公务需要,没什么不可以配合的。


    等等,人工安检?


    江云像是想到了什么,端着咖啡的手倏地一顿。


    人工……搜身?


    ……他好像知道陆淮打算怎么从他身上拿走元件了。


    江慕见江云迟迟没有反应,试探唤道:“爸爸?”


    只见江云忽然冷笑了一声,像是气笑了,但也不是真的在动怒。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类似抽空给陆潮辅导了一个月功课后再看到陆潮数学卷子时的笑。


    “难怪你说期待和我一起工作呢。”江云抿了口咖啡,缓声道,“不愧是你,陆上校。”


    江云一连串的异常把两个倒霉孩子彻底给吓傻了。


    “爸爸您别吓我……您在和谁说话啊?”江慕颤颤巍巍地回头看去,“父亲的遗体是在这里吗?”


    “爸——爸您到底怎么了!您清醒一点啊!”陆潮冲到床上,抓着江云的肩膀就是一顿乱摇,“您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江云本来人就有些恍惚,被陆潮这么一晃头也晕了,咖啡也要洒了。他立刻下达命令:“够了,陆潮,放开我。”


    陆潮惴惴不安地放开了手。


    江慕也上了床。兄弟两个分别跪坐在江云左右两侧,用一模一样的“爸您没事吧”的担忧眼神注视着江云。


    江云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想目前的局势错综复杂,并不是告诉孩子们真相的好时机,还是等陆淮名正言顺地回来再说。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双胞胎十六周岁的生日。


    如果可以,那或许会成为孩子们最好的生日惊喜——亦或是惊吓。


    “我没事,你们先自己去玩吧。”江云对儿子们说,“晚上一起去餐厅吃饭。”


    双胞胎还是不太放心爸爸的状态,又不敢不听爸爸的话。


    两人一步三回头朝门口走去,又听见江云对AI助手说:“请帮我挑选一件适合明天外出的服饰。”


    AI助手:“好的,江先生,请问您是要外出做什么呢?”


    “公务。”江云顿了顿,又道:“但没必要太公务,可以稍微偏向私人一点的方向。”


    江慕:“?”


    陆潮:“???”


    AI助手:“好的,江先生。请稍后,我正在为您检索您的衣橱……抱歉,您似乎没有私人风格的衣服呢。”


    江云沉默片刻,转身发现双胞胎竟然还在:“还不走?”


    两兄弟两脸震惊地离开了客舱,然后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不是,爸爸他都长那样了还有挑衣服的必要吗?”陆潮目瞪口呆,“而且,他换来换去不都是黑色西装吗?”


    江慕摇摇头,一张学霸脸上写满了困惑:“我也看不懂。”


    陆潮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最不可能的答案往往是最正确的答案。”


    江慕问:“那么你的答案是?”


    陆潮笃定道:“里面那个人,不是我爸,而是某个奥林特工冒充的。”


    江慕掉头就走:“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你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上校你老婆真的可爱死了 [抱抱][抱抱][抱抱]


    第26章


    相比几日前,研究所的戒备明显森严了不少。


    正如钟曼所言,奥林对智能设备的信任大打折扣,增派的都是实打实的人力。


    巡逻的警卫多了一倍,安检人员牢牢守在大门口。无论是进研究所还是从研究所出来,每个人都要接受他们长达半分钟的人工安检。


    站在门口等候江云到来的除了研究所所长尤金,还有临时赶来的伊恩·唐。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您,伊恩阁下。”江云意有所指道,“我还以为您最近太忙,没空理会我这种心血来潮的私人行程。”


    伊恩一眼就发现了今天的江外长和平时不太一样。


    江云没有戴领带。


    同样一套衬衫和西装,有领带和没领带在江云身上演绎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江云的脸实在过于漂亮,一旦失去黑色领带的内敛深沉,就好像撤下了禁欲的枷锁,美貌带来的凌厉感都因此减少了几分。


    江外长今天为什么没有戴领带呢?伊恩心想,难道真的像江云说的一样,这又只是他一次心血来潮的私人行程?


    呵,怎么可能。


    “您是奥林的贵客,我再怎么繁忙也不能丢下您不管呀。”伊恩笑吟吟道,“更何况,您上次‘心血来潮’的私人行程已经给我们带来不少‘惊喜’了。我很想亲眼看看,这次您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伊恩话说到一半,脸上倏地一变,好似一只察觉到危险的狼,猛地朝身后看了过去。


    矗立在风雪中的研究大楼,身着极地服的警卫,忙碌的工作人员——一切如常。


    “阁下这是怎么了。”江云有些想笑的样子,“需要我们帮您看看,您的脑袋上有没有狙击的红点么?”


    江慕还真仔细地看了伊恩一会儿,而后道:“我没在您身上看到红点,伊恩先生请放心。”


    伊恩红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的疑惑和警惕,很快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他将目光落在了江慕手中的蔷薇花上,微笑道:“很漂亮的花,我想陆上校一定会喜欢的。”


    江云朝研究所大门看了过去,淡声道:“他敢不喜欢。”


    几人相继通过智能安检,来到了人工安检的通道。


    四名安检人员迎了上来。他们全是Beta,三男一女,头戴防寒面罩,手中拿着检测仪,工作服前胸的位置戴着写有姓名,岗位和照片的铭牌。


    一名男性Beta走向了尤金,开始为他进行人工安检。


    连研究所的所长都免不了这步,可想而知现在的奥林有多惊弓之鸟。


    另一位名叫巴特莱的男性Beta刚要朝江慕走来,站在他身边的同事忽然若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


    巴特莱身形一顿,当即改变方向朝伊恩走了过去。负责给江慕安检的便换成了唯一的女性Beta。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只有江云微不可见地眯起了眼眸。


    伊恩张开双臂,由着巴特莱拿检测仪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眼睛却一直望着江云的方向。


    负责给江云安检的Beta从伊恩身旁路过时,伊恩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Beta依言在伊恩面前停下。伊恩打量起Beta胸前的铭牌:安检组组长,克拉伦斯。


    这是研究所特意为江云准备的,工作能力最为出色的安检人员。


    “克拉伦斯么,你可真是个幸运儿啊。”伊恩勾起嘴角,“连我都要羡慕你了。”


    克拉伦斯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专业人员,即便是被外交大臣搭话,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羡慕我什么。”克拉伦斯问。


    “羡慕你即将触碰到江外长那连西装外套都难以遮掩的侧腰弧度啊。”伊恩低笑道,“要知道,江外长可是连我的头发丝都不愿意……”


    话未说完,伊恩再次被迫闭上了嘴,眉头也难以掩饰地皱了起来。


    ……又来了。


    那种难以言喻的,只能被直觉捕捉到的危险感和压迫感又来了。这一次,比刚才在研究所门口的时候还要强烈。


    伊恩认识这种感觉,这是其他Alpha能轻松压制他的感觉。但江云真正动怒的时候,也会给他带来同样的感觉。


    可现在的江云,并没有动怒的理由。


    “您是又想拖延彼此的时间么,伊恩阁下。”江云缓缓开口,在伊恩看不见的角度里轻微地摇了摇头,“还好,我今日倒是有一些时间,您想拖延多久都可以。”


    江云有时间,伊恩却没有那个时间,他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处理。


    红发Alpha沉思片刻,环顾一周后将目光锁在了身旁的Beta身上。


    “你,”伊恩朝克拉伦斯扬起下巴,不容置喙地命令,“把防寒面罩摘了。”


    克拉伦斯没有疑问地摘下了面罩——是一张和工作铭牌上毫无差别的脸。


    伊恩眉间稍微舒展了一些。


    果然是他太紧张了么。


    的确,自从威克利夫被狙击手一枪爆头后,他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他总有一种自己已经被猎手盯上,危险如影随形的错觉。


    好在错觉仅仅只是错觉。


    从逻辑上分析,如果那位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也想要他的命,他早就可以和威克利夫一起合葬了。


    他暂时是安全的。


    伊恩定了定神,忽略心底的不适感,对克拉伦斯使了个眼色:“快去吧,别让我们的江外长久等了。”


    克拉伦斯重新戴上防寒面罩,来到了江云面前。


    作为一个Beta,克拉伦斯的身高比大多数的Alpha还有优势。他低头看着江云敞开领口下锁骨的阴影,礼貌又疏离地询问:“您希望我从哪里开始呢,外长先生?”


    江云略微垂下视线:“您请随意。”


    克拉伦斯点点头:“好。”


    他先用仪器在江云身上扫了一遍,然后将仪器放到一边,语气专业到近乎冷漠的地步:“现在,请您抬起双手。”


    江云双手向身侧展开的同时,朝自己领口的位置看了一眼,就像是某种隐晦又秘密的暗示。


    而克拉伦斯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江云这个微小的动作。


    他的手落在江云的袖口上,修长的手指隔着西装平稳地划过手臂,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江云的肩膀,顺势在领口的位置停留了一秒,紧接着又沿着肋骨的线条朝腰间下行。


    他的确感觉到了江云侧腰的弧度。


    那两个无法被西装外套遮挡的凹陷隔着衬衫和手套依旧清晰可感,却没有诱惑到手套的主人为它们停留哪怕一秒。


    ——非常正常的安检流程,迅捷且专业,精准而流畅,和其他安检人员进行的一模一样。


    在克拉伦斯眼中,这个美貌又强势的Omega似乎和其他受检人员没有半点区别。


    直到最后,克拉伦斯在江云面前半跪了下来。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脚踝开始,一路向上游移。


    小腿,膝盖,大腿外侧……大腿内侧,没有放过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


    江云目视前方,冷白的面容始终无波无澜,甚至连喉结都不曾滚动一下。


    半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没有异常,”克拉伦斯站起身,用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说,“可允许进入。”


    江云眼帘上撩,终于直视了克拉伦斯一眼:“谢谢。”


    另一边,江慕也顺利地通过安检,回到了江云身边:“爸爸,我们现在过去吧?”


    “我需要去一趟洗手间。”江云不慌不忙地说,“你先去实验室等我。”


    ——


    十分钟后,克拉伦斯和巴特莱顺利地结束了今日的执勤。


    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其他人看见他们一同走进电梯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其他人不知道的是,电梯门一关上,巴特莱就迫不及待地对同伴大吐苦水:“我去,我居然摸了伊恩·唐的胸?这简直是我执行过最恶心的任务,没有之一。 ”


    克拉伦斯深以为然:“确实,你已经脏了。”


    “这次您总没一直盯着江外长一个人看吧?”巴特莱揶揄道,“江外长特意把孩子带来,肯定是希望您能多看看孩子的。”


    “我知道,我看到了。”防寒面罩下,克拉伦斯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话也比刚才多了至少十倍,“太可爱了太可爱了,不愧是我老婆生的,简直就是我老婆的缩小版——太可爱了。他怀里的蔷薇花肯定是送给我的,待会我必须想办法把花偷出来才行。”


    巴特莱问:“您和江外长不是有一对双胞胎么,还有一个孩子呢?”


    “不知道,”克拉伦斯随口猜测,“可能睡过头了吧。”


    “江慕的确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用我们局长的话来说就是‘还好小慕的性格不像我表弟’——话说,您为什么不让我为他安检?”巴特莱好奇地问,“您是有什么特殊的考虑吗?”


    “并没有。”克拉伦斯演都懒得演一下,“他还没有分化,我不想他被奇怪的Alpha叔叔碰到。”


    巴特莱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奇怪的Alpha叔叔?


    难道就因为他二十八岁了军衔还只是少校,就要被某位二十四岁的年轻上校评价为“奇怪的Alpha叔叔”了么。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巴特莱难以置信道,“我可是您目前最好的兄弟啊!”


    克拉伦斯简直莫名其妙:“我到底哪来那么多的好兄弟。”


    巴特莱:“……”


    在个人档案中,[非暴力诱导]一项总能拿到[精通]的少校迅速找到了反击的办法。


    非暴力诱导,又被联盟情报人员俗称为:打嘴炮。


    只见巴特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人体体征检测仪,对着身旁的Alpha就是一顿猛扫。


    很快,检测仪就不负他望地亮起了警示灯。


    [已检测到您体内激素的水平在短时间内急剧上涨,即将突破阈值!您的易感期可能会提前,请随时做好准备!]


    检测仪都恨不得尖叫地说出“您易感期要来了啊啊啊啊”,克拉伦斯却只是平静地瞥了眼检测结果,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的样子。


    巴特莱啧啧两声,感慨道:“我看您神色自若,呼吸平稳,还以为您没什么感觉呢,没想到您这么会装。”


    克拉伦斯谦逊地接受了来自下级的称赞:“还行吧,熟能生巧而已。”


    “但请允许我先提醒您,如果您因为给江外长‘人工安检’而导致易感期提前,我是不会借抑制剂给您的。”巴特莱举起三根手指,悠悠道,“众所周知,木偶有三样东西不外借:枪/支,机甲以及抑制剂。”


    “可以,很有原则。”克拉伦斯点了点头,“几天前那把狙击枪可能是我向狗借的。”


    巴特莱一哽,露出憋屈且懊悔的神色:“唉,我从小到大的偶像好像和传言中的不一样——说好的‘忠诚且正直’呢?我有点好奇,您档案中的[非暴力诱导]评级是多少啊?”


    “不太记得了。”克拉伦斯说,“反正你们局长吵架从来没吵赢过我。”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


    对话戛然而止,克拉伦斯和巴特莱几乎是在瞬间收起了闲聊的神色。


    两人走出电梯,相视一点头,转身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克拉伦斯来到事先规划好的监控盲区,拿出了他在江云衬衫领口下找到的机密元件。


    元件不但完好无损,还贴心地增加了反侦察功能。只要把它插入奥林虹膜系统的控制中心,就能在三分钟内悄无声息地将研究所的防盗系统全面瓦解。


    另外,他还从江云外套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叠起来的纸,应该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没想到江外长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爱写小纸条的习惯。


    江云……想借此和他说些什么呢。


    某上校满怀期待地打开纸条,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姓名:陆潮”几个字,接着一个陌生的,鲜红夺目的“60”险些亮瞎了他的眼睛。


    见惯了无数大风大浪的某上校:“…………”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吗,陆上校,两个孩子的礼物你都收到啦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27章


    克拉伦斯足足缓了十秒,才勉强接受了这份数学试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事实。


    难怪在重逢的时候,江云哭得脸都花了还不忘提一嘴小儿子的学渣。


    最低成绩居然能到60……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江云何至于此。


    克拉伦斯平复好心情,将试卷收进了口袋。


    此时,位于拐角的监控灯忽然闪了一下。


    这是一个信号。克拉伦斯的同伴在告诉他:监控渗透,完成。


    克拉伦斯摘下了防寒面罩,这次和面罩一起摘下来的还有一张人脸打印面具。


    克拉伦斯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更为年轻的脸庞。


    ——陆淮,陆上校。


    陆淮迅速脱下安检人员的工作服,正要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警卫服,连通着整个安检组的耳麦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呼叫巴特莱,呼叫巴特莱!”那个声音道,“收到请回复!”


    陆淮早已对研究所每一位工作人员的档案倒背如流。他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研究所安保问题的总负责人,蓝斯。


    “我在,我在。”巴特莱——即木偶的声音很快出现在频道中,“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找你,”蓝斯强硬地命令,“你现在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级别最大的上司突然召唤,如果强行找借口不去,势必会引起奥方的怀疑,木偶暴露的风险也将极大的增加。


    可如果木偶去了,木偶便等于暂时从行动中下线,原本计划的双人协同也就变成了单线作业。


    根据木偶的战前分析,双人协同完美执行任务的概率有80%,而一个人的单线作业只有49%。


    是为了那80%而延期任务,还是相信陆上校的“49%”?


    木偶在顷刻之间做出了决断。


    “好的好的,请您稍等!”木偶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巴特莱谄媚的语气,“我马上过去!”


    ——陆上校您就一个人大胆地上吧,我相信您!偶像放心飞,出事您自己背!


    而陆淮则原地沉思了一秒,当即决定采取他在作战会议中从未向木偶提及过的Plan C。


    拜托,他那聪明又漂亮,虽然因为十七年的分离对他的归来还有些不适应,但仍然愿意被他叫宝宝的老婆人现在就在研究所,他怎么可能沦落到单线作业的地步?


    陆淮换上警卫服和新的人脸打印面具,来到了之前存放着他遗体的负一楼。


    先前发现陆淮的“遗体”消失后,江云不惜动用军事威胁,强势地从奥方手中夺走了这间实验室的监控权。对潜伏在冰荒星的联盟特工来说,这间实验室几乎成了安全屋一般的存在。


    为了方便陆淮和木偶的行动,江云已经提前撤去了驻守在实验室的相关人员。陆淮赶到时,实验室里只有江慕一个人。


    江慕把带来的花小心翼翼地放进晶核舱。望着空荡荡的舱体,少年蔷薇花一般的脸上流露出忧愁的神色:“父亲,您知道吗,昨天弟弟他又通宵追剧了,爸爸被他气得头都疼了……您如果能变成鬼,可不可以半夜去吓吓陆潮,让他好好听爸爸的话呀……”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江慕还以为是爸爸从洗手间回来了,边转身边喊道:“爸爸?”


    陆淮步伐一顿,欣喜之余又不太确定:“哎?我吗?”


    江慕:“……?”


    陆淮:“……?”


    一大一小隔着晶核舱,面面相觑。


    看江慕蒙圈的反应,不难得出他对今日行动一无所知的结论——江云应该还没有告诉孩子们自己没死的事。


    陆淮正打算“嗨”一声缓解一下气氛,他那个乖巧可爱的儿子竟然先开口了。


    面对身穿奥林警卫服的陌生人,江慕语气狐疑中透着礼貌:“您好?”


    陆淮忍不住笑了:“你好。”他倒是很想和儿子多聊几句,但执行任务的大忌之一就是话太多,他还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你爸爸呢?”


    听到“爸爸”两个字,江慕立即警惕了起来,敬语也不肯用了:“你是哪位?你找我爸爸有什么事吗?”


    “我是你爸爸的下级,”陆淮尽量简略地说,“我目前正在为你爸爸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我需要你爸爸的协助。”


    江慕显然没有完全相信陆淮的话,眼中的怀疑减少了一些,但不多:“您说您是我爸爸的下级,您有什么凭证吗?”


    陆淮反手就是一张60分的数学试卷:“这个凭证够吗?”


    江慕:“!!”


    这张试卷是江慕今早亲自替江云从陆潮那拿来的。当时他还有些疑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带这张试卷去研究所,而爸爸只是和他说:“有特殊用处。”


    原来这就是试卷的特殊用处吗?


    虽然江慕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用陆潮的数学试卷作为凭证,但他相信爸爸不会让他不信任的人拿到这张试卷。


    家丑不可外扬嘛。


    江慕松了口气:“好吧,我相信您。请您稍等片刻,我爸爸去洗手间了。”


    陆上校三言两语就成功获得了儿子的信任,又开始得寸进尺地嫌儿子对他太客气了。


    大宝贝他暂时没什么时间好好哄,哄小宝贝和自己亲近一点还不是轻而易举?


    为了拉近和江慕的距离,陆淮又补充道:“对了,我还是陆上校——你父亲曾经的好兄弟。”


    江慕脸色微变,不冷不热地“哦”了声:“那叔叔好。”


    “是我的错觉吗?”陆淮摸了摸下巴,“我好像在你脸上看到了无语的表情?”


    江慕颇有心理阴影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每个自称是我父亲好兄弟的叔叔,都想替我父亲‘照顾’我爸爸。”


    “…………”


    良久的沉默后,陆淮忽地笑了一下:“可以可以,兄弟们太厉害了。”


    江慕眯起眼睛:“您该不会也想‘照顾’我爸爸吧,叔叔?”


    陆淮目光游移:“我还好吧——话说,你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我也不知道。”江慕朝门口张望,有些紧张地说,“他都去很久了。”


    难道爸爸发生什么意外了吗?比如,发情期到了?


    不对啊,爸爸的发情期明明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陆淮立刻降低了其他事情的优先级,问:“你爸爸去了多久?”


    “其实也不算太久,”江慕犹豫道,“但在奥林的地盘上我就是有点不放心。”


    陆淮点点头:“我懂。”


    他更不放心。


    虽说现阶段的奥方肯定不敢对江云怎么样,从理智上判断江云应该是安全的,但不能排除有些蠢货就是会不顾一切地朝江云下手。


    波利特·路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走,”陆淮当机立断,“我们去找你爸爸,顺便把任务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上校:6,难怪我兄弟多 [柠檬]


    第28章


    由于爸爸工作和弟弟脑子的特殊性,江慕从小就养成了谨慎的好习惯。


    他虽然愿意相信眼前的叔叔,但爸爸的确是让他在实验室等候。他肯定要以爸爸的命令优先。


    江慕思索良久,说:“叔叔,您去找我爸爸吧。我负责留守实验室。不然如果我爸爸回来了,我们就都要和他错过了。”


    少年虽然在担忧爸爸的安全,眉眼之间却依旧是沉静的,隐隐流露出稍显青涩的克制和理性。


    被儿子拒绝的陆上校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好,我去找你爸爸,你在这里等我们。”陆淮说着,朝晶核舱看了眼,貌似随口一问:“这束蔷薇花看着真漂亮。我很喜欢,你能送给我吗?”


    “对不起,叔叔。”江慕抱歉地说,“那是我特意为父亲准备,我不想送给除父亲以外的人。”


    陆淮欲言又止,然后给江慕竖了个大拇指:“很好,你比那位少校有原则多了。”


    说到那位少校,陆淮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和江慕打一计预防针。


    “另外,我方还有一名特工目前和我一样潜伏在研究所。但由于私人通讯可能会被奥方监听,我暂时无法和他取得点对点的联络。”陆淮叮嘱江慕,“如果该特工回到了安全屋——就是这间实验室,烦请你告诉他,这里没他事了,让他回据点洗洗早点睡吧。”


    江慕忍着笑:“请问该特工手中有什么凭证吗?”


    陆淮没忍笑:“凭证没有,但你可以和他对对暗号。”


    从安全屋离开后,陆淮走楼梯回到了研究所一楼。


    虹膜系统的控制中心就在一楼,江云去的洗手间应该也在一楼。


    陆淮楼梯下到一半,刚巧瞧见江云从洗手间走出来。


    江云看上去一切如常,只是白色衬衫的扣子比刚才多松了一颗,领口处还沾上了一点水渍,似乎只是因为洗了把脸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找到江云的一瞬间,表面随心所欲实则热衷掌控全局的某上校又开始暗暗筹谋了。


    多在研究所潜伏一刻,他和木偶暴露的风险便多一分。


    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除去谈论公务,他和江云大概有说两到三句私话的时间。


    江云不认识他现在用的脸,他待会必须先用一句话的时间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剩下一句话说点什么好呢?


    你今天很漂亮?


    不行,这太老套了。再说了,江云根本就没有不漂亮的时候。


    或者简简单单“爱你”两个字好了,说出口用不了一秒,还能省下时间说点别的。


    不过,江云有点排斥在现阶段和他交流感情问题,尤其是在有任务在身的时候。


    嗯……有点纠结。


    陆淮还没决定好,江云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他正要挑明身份,江云就在他身边低声问道:“是你么。”


    陆淮微微一怔。


    见眼前的男人没有反应,江云皱起了眉。


    陆淮怎么不说话?难道他认错人了?


    应该不会,他不会认错陆淮。


    江云确定四周无人后,唤道:“陆上校?”


    陆淮回过神,不禁低低笑了声:“哎,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江云平静地说:“陆上校很好认。”


    好认到他不得不怀疑陆淮[伪装]的评级是不是只有[极差]的程度。


    陆淮看着江云,正要说出计划中的开场白,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江云刚在洗手间洗了把脸,眼睛里还带着水雾的湿意。残留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脸庞滚落,在下颌摇摇欲坠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滑入衣领深处。


    于是,在[非暴力诱导]中完胜木偶的陆上校成功地卡壳了:“你今天很……”说到一半,他改变主意, “爱……”才说了一个字,他又一次改变了主意,“漂亮。”


    江云:“?”


    他今天很爱漂亮?


    他明明早就不怎么关注自己的外貌了。


    陆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犯蠢行为,只能继和小宝贝面面相觑后,继续和大宝贝面面相觑。


    片刻后,江云先移开了视线,道:“陆上校还是先和我谈论公务吧——行动还顺利么。”


    “好的,江外长。”陆淮抓起江云的手腕,一边向江云说明情况一边朝控制中心走去,“因为突发状况,木偶不得不暂时从任务中下线。我需要江外长代替木偶,协助我完成计划。”


    江云低头看着陆淮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监控。


    陆淮看出江云的顾虑,说:“监控系统已被木偶成功渗透,现在就差破解虹膜系统了。我们只要不被人看见,就暂时不会暴露。”


    陆淮的话才说完,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伊恩和尤金的声音。


    陆淮当即推开一扇标有“杂物间”的门,带着江云藏了进去。


    两人站在门后,听着伊恩和尤金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伊恩:“江云到底去哪里了?”


    尤金:“江外长说他去洗手间,但这似乎太久了一点。”


    伊恩:“江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研究所一趟,他肯定是要干点什么的——立即调取监控,查查江云到底在哪。”


    尤金:“好,我这就联系蓝斯。”


    ……


    等待伊恩和尤金离开的过程中,江云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不知道陆上校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但我今天没有很爱漂亮。”


    陆淮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江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特意解释一遍:“我不戴领带只是为了提醒你注意我领口的位置。”


    “我知道,”陆淮失笑,“是我口误了。”


    江云颇感意外地看了陆淮一眼:“你还会有口误的时候?”


    “怎么不会?”陆淮好笑道,“我又不是神。”


    “……总之,伊恩一旦调取监控,很快就会察觉监控已被渗透的事实。”江云将话题掰了回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吗。”只见陆淮抬手看了眼时间,自信到有些嚣张的程度:“我们大概还有五分钟——这不是绰绰有余么。”


    伊恩和尤金一走远,不等陆淮拉自己,江云先一步走了出去:“你把元件给我,我负责把元件插入控制中心,你去地下三层拿你想要的东西。”


    陆淮跟在江云身后走了出来,顺手关上门:“好巧,宝宝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江云强行忽略某上校猝不及防的嘴贱,面不改色道:“但控制中心不可能没人看守。”想到蜜月旅行时陆淮在1223大劫案的“杰作”,江云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应该不至于把他们全杀了吧?”


    那些人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而已。


    “想看我杀人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陆淮耸耸肩,“我对杀人兴趣不大,虽然我确实也没少杀就是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威克利夫?”江云顺势问道,“你是接收到情报局对他的暗杀命令了吗?”


    陆淮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没有”。他抬头望向贴着墙角的通风系统,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迅速找到了通往控制中心的那条。


    接着,陆淮从随身携带的装备中找到一瓶装有强效麻醉气体的金属罐,几乎没花时间瞄准便将金属罐分毫不差地投进了通风口。


    “十秒钟后,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就会陷入深度睡眠的状态。元件生效需要三分钟,我会在这三分钟之内赶到负三层。”陆淮又拿出了一把手/枪,“在此期间,你必须确保整个破解的过程不会受到任何人和事的干扰,明白吗?”


    江云从陆淮手中接过手/枪:“当然明白,不用你教。”


    陆淮低头看着江云,不太放心地问:“你应该还记得怎么用枪吧?”


    “记得,”江云动作流畅地解扣拔枪,表情全神贯注,“我亡夫教过我——在第三次约会的时候。”


    “我知道啊,”陆淮莫名其妙,“我不就是你亡夫吗?”


    江云回头看了眼陆淮,像是才反应过来:“哦,对。抱歉,一时忘了。”


    “……”


    陆淮不免发愁了起来。


    十七年对江云来说真的太久太久了。


    江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陆上校不在身边的日子。


    想要让他彻底适应自己的归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江云感受着枪/支在手的感觉,问:“你究竟想要从研究所底层拿回什么东西?”


    陆淮收回思绪,淡道:“拿回十七年前,我最后一次的任务目标。”


    江云愣了愣,点头:“好,你快去吧。”


    陆淮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笑道:“我发现宝宝今天面对我的时候没上次那么僵硬了,完全没有失控的迹象——这算是件好事吗?”


    时隔十七年的第二次见面,江云就能和他正常的对话了。那再多见两次,江云岂不是又能对着他撒娇要抱抱了?


    江云看向陆淮,有些疑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陆淮:“嗯?”


    “我不僵硬是因为你今天全程顶着别人的脸,陆上校。”江云心平气和地说,“我再如何庆幸自己丈夫的死而复生,也不至于对着一张张平平无奇的脸痛哭流涕。”


    陆淮:“……好的,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也是脸在江山在啊,陆上校[害羞]


    第29章


    江云和陆淮分开,一个人来到了控制中心。


    在强效麻醉剂的作用下,控制中心的六名工作人员已全部失去了意识。


    中心主任倒在主控台前,研究所的全息投影静静地悬浮在他头顶,每一处的虹膜系统都亮着代表运行正常的蓝/灯。


    江云走到主任身旁,一边戴手套一边观察庞大精密的操控台。


    他在中间的位置找到了一个指纹验证装置,尝试将中心主任的手指放了上去。


    随着一声“验证成功”的提示音,两个金属片旋转着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微型接口。


    元件插入接口,一行倒计时显现在空气中。


    破解倒计时:180s。


    江云握着陆淮给他的枪,看着那行冰冷的倒计时在自己视野中一秒又一秒地减少,沉黑的眼底不断反射出数字跳动的微光。


    等倒计时归零,陆淮就能拿到他想到的东西。


    东西一到手,陆淮和木偶便没有继续潜伏在奥方的理由。


    他该开始思考如何在奥方眼皮底子下将这两个Alpha带回拯救号的问题了。


    如果他能控制的不仅仅是一间位于研究所的实验室,而是整座冰荒星,事情就能简单许多了——不是吗。


    倒计时还剩20秒的时候,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同时在研究所的各个区域爆鸣而起,猝不及防地充斥着整个控制中心。


    象征危险的红灯以惊人的频率疯狂闪动,机械的AI在全站广播中发出冷漠的警告:“……侵入确认,全体成员请以寻找入侵者为首要任务。再次重复,研究所侵入确认……”


    江云脸色微变。


    是伊恩和尤金已经发现了监控被渗透的事情,还是……有人暴露了?


    倒计时不会因为环境的骤变而改变流逝的速度,它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15,14,13……


    在一片混乱中,江云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异常自头顶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天花板上笨重地强行。


    五秒后,那个声音停在了通风口的正上方。


    江云不动声色地移到角落的位置,枪口平稳地对准了通风口的方向。


    会是谁呢?他居然有些期待。


    如果是伊恩·唐,他说不定就要用陆上校教他的枪法,杀死第一个觊觎他的Alpha了。


    可惜,伊恩·唐没必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潜行。


    如果他没猜错,通过天花板来到控制中心的,大概率是因为暴露不得不隐藏自身的某位特工。


    两秒后,通风口的盖板从里侧被移开,天花板内传出一个痛苦难耐的声音。


    江云瞥了眼倒计时,拇指贴合,子弹无声地入了膛。


    10,9,8……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全息投影中代表虹膜系统运行正常的蓝/灯瞬间熄灭,一个男人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


    砰——


    男人倒在通风口的正下方,左手死死按在右侧肩头的位置,蜷缩着发出隐忍的呻/吟。


    他穿着奥方安检组的工作服,满脸的汗渍,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却强撑着在江云的枪口下站了起来。


    “情报局六处,木偶。”男人强忍着剧痛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很荣幸能以真实身份与您对话,江外长。”


    江云望着男人被鲜血染红的工作服,眼眸微沉:“顾星洲——顾少校。”


    “连我本名都能知道,您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顾星洲向后一步,背靠控制台用以支撑冷汗直流的身体,“权势滔天啊……”


    江云皱着眉打断顾星洲:“不要浪费时间说废话。”


    “陆上校也是这么评价我的。”顾星洲喃喃自嘲,“他说如果我不是废话太多,我早就可以升上校了。”


    江云提醒:“你还在说废话。”


    “抱歉。”顾星洲深吸一口气,尽力稳住剧烈起伏的胸膛,“我暴露了,江外长。我对伪装对象巴特莱做了十分细致的调查,我自认我的模仿没有任何问题,但我没想到这个巴特莱竟然和蓝斯……”


    “我不在乎你暴露的原因,少校。”江云又一次打断顾星洲,“我只需要你告诉我,现在的你是否具备作战能力。你能否遵循原计划,和陆上校一起安全地从战场中撤退?”


    顾星洲低头看着自己不断熵增的伤口,眼神晦暗了下来:“对不起,我应该不能。”


    不但不能,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妥善的救治,他肩膀上特殊的伤口将在他体内形成一系列可怕的连锁反应。


    细胞崩溃,蛋白质失活,DNA断裂——他会死。


    假如他真的死在了本次任务中,阿加莎总该给他的军衔升一升了吧,顾星洲苦中作乐地想。


    “那么,请你别担心,少校。”江云的语气温和了许多,“我答应过你的上级阿加莎·梅,无论如何,我将尽全力保障你的安全。”


    顾星洲怔愣了一秒,说:“可是,您打算怎么做呢?伊恩有备而来,奥方随时可能找到这里,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是陆上校,在携带伤员的情况下突围成功的概率也不足50%。”


    江云淡道:“这就是我和陆上校的事了。”


    在无法突围的情况下,他可以让顾星洲暂时落入奥方手中,先确保顾星洲获得及时的医疗救助,再以谈判或利益交换的方式换取顾星洲的归来。


    虽然可能会牺牲一些既得的利益,但只要顾少校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联盟,那就是值得的。


    但,陆淮真的无法成功突围吗?


    江云正沉思着,忽然有人敲响了控制中心的门。


    江云回过神,再次举起了手/枪。


    “别开枪。”门外响起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是我,陆淮,你亡夫。”


    江云:“……进来。”


    陆淮推门而入,漫不经心的气场在看见顾星洲的时候收了个一干二净。


    他先是快速确认了一下顾星洲伤口的情况,然后问:“暴露了?”


    顾星洲点点头,一个没忍住又说上了废话:“那个巴特莱和蓝斯秘密有一腿!我昨夜没去找蓝斯偷情,他就怀疑上我了!他让我在办公室吻他,他一个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向我索吻——我操啊!”


    陆淮问:“所以你是没吻吗?”


    顾星洲气急败坏:“我当然没有!”


    “这下完了,”陆淮一脸惋惜地摇摇头,“你升上校的日子又要遥遥无期了。”


    顾星洲:“……”


    “这种时候就别在晚辈的伤口上撒盐了,陆上校。”江云冷冷道,“你可以任意使用我本人的一切资源,前提是你能协助顾少校从此次任务中安全撤出。”


    陆淮看了眼江云,没说话。


    他从便携式急救箱中拿出一管肾上腺素丢给顾星洲,接着俯身在顾星洲锁骨的位置找到了人形面具的开关。


    轻轻一按,面具解锁,自动从顾星洲脸上脱落,露出了一张俊朗苍白的脸。


    陆淮将巴特莱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抬手拍拍顾星洲的肩膀,“换身衣服去负一楼的安全屋,寻求我儿子的帮助。”


    顾星洲熟练地给自己打了一管肾上腺素,不放心地问:“可是江慕不认识我,他会信任我吗?”


    陆淮笑道:“他会的。”


    顾星洲重新站了起来:“好,回头再见了,陆上校,江外长,我……”


    “再说废话剁手。”陆淮道。


    顾星洲:“走了走了……”


    “我有个问题。”陆淮目送着后辈离开,而后站起身,朝江云走了过去:“你刚刚说你本人的一切资源,其中包括你么?”


    江云眯起眼睛:“嗯?”


    陆淮在江云面前站定,低头看着他:“我可以‘任意使用’你吗,江外长?”


    江云轻垂眼帘,再次说出了那四个字:“你请随意。”


    陆淮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江外长待会可别发脾气……”陆淮手腕一翻,枪身在空气中划出冰冷的弧度,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江云眉心之间,“说什么我不爱你啊。”


    陆上校会这么说,全是因为新婚两个月时踩过的血泪之坑。


    那时的江云可爱又骄纵,总喜欢用“陆上校不这么做或者陆上校这么做了,就是不爱我的表现”的句式朝他开玩笑地撒娇。


    “陆上校不让我睡前吃小蛋糕,是不是不爱我了。”


    “陆上校总是在我说了好累的时候还要继续,肯定是不爱我了。”


    “陆上校非要逼我叫老公,这就是不爱我的表现。”


    “陆上校不愿意现在就和我生孩子,绝对是不爱我了。”


    ……当年的陆上校被这个玩法吃得死死的。


    而现在的江云却纹丝不动,冷白的脸上仿若蒙上了一层经年不化的寒霜,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目光越过枪身,落在陆淮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上,冷笑道:“陆上校不爱我这件事,还需要我说么。”


    陆淮挑了挑眉,自以为看懂了江云的心思:“伪装的时候还戴戒指就太不专业了,宝宝理解一下。”


    “少自作聪明了,”江云有些讽刺地说,“谁在和你说戒指的事。”


    陆淮有些不解:“那你的意思是?”


    陆淮话未说完,一阵混乱且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通道的尽头,由远及近地碾过地板,直冲控制中心而来。


    “找到‘巴特莱了!在控制中心!他在控制中心!”


    “增派支援!所有人——包围控制中心!”


    “强制破门已执行!”


    “不——不好!江、江外长被‘巴特莱’挟持了!”


    ——


    肾上腺素短暂地提升了顾星洲的生理机能,支撑着他来到了负一楼的安全屋。


    安全屋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少年看到他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像是等他很久了。


    江慕——江外长和陆上校的孩子,简称江外长的孩子。


    “江慕,你好。”顾星洲快速自我介绍,“我是一名正在执行任务的情报局特工,也是你姑姑阿加莎·梅的下级,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


    江慕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您好。”


    突然被陌生特工搭话,居然还能这么镇定。真不愧是江外长培养出来的孩子。


    想到自己目前和将来的处境,顾少校认为自己有必要尽快拉近和这个孩子的距离。


    “本人除了是你姑姑的下级,还有一层更特殊的身份。”顾星洲捂着伤口,努力挺直胸膛,自信开口,“我还是陆上校——你的Alpha父亲,最好的兄弟。”


    “…………”


    原本镇定的少年肉眼可见地凌乱了。


    不是,怎么又来一个?


    短短十分钟内就能碰见两个“叔叔”,父亲您究竟还有多少个好兄弟!


    顾星洲被江慕的反应搞得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喘着气问道:“干嘛,你不相信我?”


    “我必须先问您一个问题,才能决定要不要相信您。”江慕的语气冷淡了不止一星半点,“请问,您的同伴上次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顾星洲想都不用想:“‘我要杀个人’。”


    他对这句话印象太深了。


    直到现在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结束了长达十七年的沉睡后,陆上校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恭喜您,回答正确。”江慕面无表情地陈述着,就像一个常驻安全屋的美丽NPC,“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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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易莱哲原本要在今天和奥方签订晶核“样本”的相关协议,一条来自江慕的通讯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通讯结束后,易莱哲立即召集了大量人手和他一起前往奥林研究所,其中包括随行医生蕾妮。


    留在拯救号上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比如还没睡醒的陆潮。


    易莱哲等人赶到研究所时,研究所已经被奥林军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一楼的控制中心。易莱哲向蕾妮使了个眼色。蕾妮点点头,趁无人注意到她,背着医疗箱拐向了负一楼的方向。


    易莱哲来到控制中心门口。江慕一看到他,眼眶立马红了起来:“易莱哲叔叔,您能想办法救救我爸爸吗?”


    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平时再怎么沉稳,遇到这种事情也还是需要依赖大人和长辈。


    易莱哲摸了摸江慕的脑袋:“别害怕,我们不会让你爸爸出事的。”


    莫里斯脸色铁青地拨开人群来到控制中心门口:“——江云?你没事吧!”


    看清控制中心内的景象后,莫里斯倏地愣住了。


    江云并没有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被歹徒一手勒着肩膀,一手用枪抵着太阳穴。


    江云端坐在控制台前,双手置于膝盖之上,西装和衬衫上找不到一条狼狈的褶皱,姿态平静从容的仿佛在出席一场外交会议。


    而歹徒则站在江云身边,后腰虚靠着控制台,两条长腿倾斜地踩在地板上,腰间弯出一道漫不经心的弧线。


    要不是江云的后脑被枪口抵着,要不是歹徒身材太好脸却太普通,这个同框的画面简直像是在拍双人版的全家福。


    歹徒只扫了莫里斯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似乎不太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与其挤在门口看热闹,不如多去劝劝伊恩·唐。早点答应我的条件,江外长也能少受点罪。”


    莫里斯:“……!”


    歹徒说着,用枪口挑衅般地点了点江云的头顶。“这年头喜欢说废话的Alpha还真是越来越多了,”歹徒在江云身后俯下身,轻笑道,“您说是吗,江外长?”


    江云斜睨了眼歹徒,没有吭声。


    “现在是什么情况?”门外,易莱哲正在厉声质问伊恩等人,“我们外长正被人用枪口指着,你们这么多人就站在这里干等着?”


    蓝斯的视线牢牢焊在江云和歹徒身上,态度十分之强硬:“歹徒开出的条件过于离谱,我方绝不可能答应。”


    “离谱吗?他只是要你们放下武器,让出一条通道,然后给他准备一辆车而已。”江慕用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每个劫持人质的歹徒开出的条件不都是这几个吗?”


    “‘只是’?”伊恩倏地转身看向江慕,红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少年的心思一般,“你最好搞清楚,这些条件意味着什么。”


    江慕像是被伊恩吓到了,朝易莱哲的方向瑟缩了一下。


    易莱哲高声警告:“伊恩·唐!”


    “抱歉,我的语气太重了。”伊恩又摆出了一副愧疚懊恼的神色,面朝江慕弯下腰,语气温柔地说,“但请你相信我,我这么做,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爸爸。”


    程池刚才强忍着没有跟上莫里斯中校去看江外长的情况,就是为了现在能更好地加入战斗:“歹徒随时可能动手,如果连江外长当下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说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钟曼冷冷道:“伊恩阁下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都很清楚。”


    伊恩不肯对歹徒松口,看似是在重视江外长的安危,实则只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时至今日,爆威克利夫脑袋的狙击手,偷走陆上校遗体的黑手,以及导致八名雇佣兵惨死在棚户区的罪魁祸首均没有落网。


    奥林内阁对伊恩这位外交大臣的弹劾如雨后春笋般大量涌现。如果此次江外长被挟持一案仍得不到迅捷妥善的解决,伊恩或将永远失去山城博的信任和重用。


    “各位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名伪装成巴特莱的歹徒极可能就是偷走陆上校遗体的黑手。有了上一次偷盗遗体的经验,他才敢堂而皇之地再次入侵。”尤金试图统一奥林和联盟的战线,自作聪明道,“如果现在将他放走,在基建极为落后的冰荒星上,你们很可能永远找不回陆上校的遗体……”


    伊恩脸色骤变,蓦地打断尤金:“闭嘴。”


    伊恩的反应很快,但还是晚了一步。


    易莱哲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掷地有声道:“所以您是在告诉我,光凭奥林军方的力量,你们是不可能在冰荒星上找到任何一名犯罪嫌疑人吗?”


    尤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思嗨眠兴衵计正礼


    易莱哲根本不给奥方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正如程外交官所言,无论是在冰荒星,还是在其他星球上,江外长当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只需要答应歹徒的条件,确保歹徒现在不会对江外长下手。至于将来如何再将歹徒捉拿归案,我想,我方三架CY6战舰的总指挥——奥斯维德将军会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伊恩沉默良久,缓声道:“或许是我理解错了,可我怎么觉得您是在向我索要联盟在冰荒星上的驻军权呢,易莱哲先生?”


    “您的确理解错了,伊恩阁下。”易莱哲从容不迫道,“我方只是想确保今日江外长被歹徒带走后,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安然无恙地回到拯救号上。如果奥林军方做不到这点,我们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伊恩脸上堆满了模具般的笑容,眼底却是冰寒的一片,“易莱哲先生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难怪连江外长都要称您一声‘学长’呢。”


    “您过奖了,伊恩阁下。”易莱哲毫不退缩地和伊恩对视,“江外长对联盟的重要性在座的各位想必都非常清楚。只要能保障他的生命安全,哪怕是以三架CY6战舰和整个联盟外交部作为代价,我方亦在所不惜。”


    五分钟后,一条由控制中心通往研究所大门的道路被清理了出来。


    奥林军方分列在道路的两侧,每个人的手中都持有足以将歹徒一击毙命的武器。


    可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地向一前一后走在道路上的两人行注目礼。


    远方,早已就位的奥方狙击手全神贯注,随时准备扣动扳机结束这场让帝国蒙羞的对峙。


    在无比清晰的狙击镜里,他们能看到联盟外长被枪抵在脑后仍旧平稳前行的步伐,也能看到歹徒时不时向他们瞥来的,若有似无的反注目。


    那名歹徒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位置一样,无论从哪个方位开枪,他们的子弹和目标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墙体。


    他们永远找不到下手的最佳时机。


    再多的人手,再精良的装备,再强大的武力,在这一刻全成了华丽却无用的废物。


    道路的尽头,停着一辆歹徒指名要的反侦察越野车。


    歹徒打开车门,威胁联盟外长坐上了副驾驶。然后,他转过身,向奥方提出了第四个条件。


    “我有点饿了,麻烦你们给我准备点吃的。”歹徒说,“我喜欢热牛奶和小蛋糕,谢谢。”


    ——


    越野车一路朝人迹罕至的雪原驶去。为了确保其反侦察的特性,车上没有安装任何智能设备,连最基础的智驾功能都没有。


    好在陆上校虽然沉睡了十七年,驾驶技术仍然在线。江云难得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在副驾上配着牛奶吃蛋糕就好了。


    只是,为什么是牛奶和蛋糕?


    他又不是还在上学的年纪,早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陆淮似乎对时间的跨度没有太大的感觉,一直把现在的他看作是十七年前的小江云,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江云这么想着,默默地打开牛奶的瓶盖,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陆淮用余光看了江云一眼,问:“好喝吗?”


    江云不置可否:“陆上校计划带我去哪里。”


    陆淮心不在焉道:“不知道啊,没计划。你等我现在计划一下?”陆淮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在临时计划,“联盟战舰明天才能登陆冰荒星,停军整顿再加上各方势力的反复拉扯,差不多也要一天的时间。我们先去我和顾少校的据点住两晚,后天再让联盟找到你并接你回去,好不好?”


    江云问:“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陆淮说:“在棚户区,那里人多口杂,反而比较安全。”


    江云皱起眉:“据点的环境怎么样。”


    “挺好的。”陆淮想了想,“只比我们家差一点。”


    江云微微一怔:“‘我们家’?”


    “是啊,我们家,”陆淮的语气再日常不过,“——浅水路五号。”


    江云怔愣着,表情有片刻的空白:“我们家……是浅水路五号。”


    陆淮偏头看向江云,笑着问:“你怎么了,是已经不记得浅水路五号了吗?”


    江云眸光微敛,悄然掩去突然涌上来的情绪,轻声道:“怎么可能。”


    他只是很少听除自己以外的人提到这个地址,一时有些不习惯而已。


    他都快忘了,原来有那么一个人,对浅水路五号有着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记忆。


    还好,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他早已习惯的。


    算不上悲伤,或许有轻微的遗憾。但只要他不深想,只要他不放任自己陷入回忆,这种情绪便不会对他的工作和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像以前一样,强迫自己想一些别的事情,安静地等待那微妙的、难以表述的情绪自行消散就好了。


    这很简单。


    江云闭了闭眼,正打算和陆淮商议一下后续的安排,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陆淮目视前方地开着车,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轻轻地放在了江云的发间。


    “你今天很漂亮,”陆淮说,“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给老婆慢慢疗伤的事就交给你了,陆上校[爆哭][爆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