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瑶的手还停在他的头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拆弹专家，在剪断了最关键的那根引线后，冷静地观察着仪器的最终反应。


    【这眼泪是自来水吗说来就来！这画面冲击力也太强了……一个疯批为你流泪……】


    【这不是疯批流泪，这是M属性被激活后的终极狂喜！女鹅那句话，对他来说是最高级别的奖励！是神迹！是圣母玛利亚下凡摸他狗头啊！】


    【楼上你是懂M的……这么一说突然就合理了！他不是在哭自己的悲惨身世，他是在哭“她懂我！她居然懂我！她骂我骂得好爽她还摸我头！我死了算了！”】


    【救命，为什么我一个爆哭的场景看得头皮发麻，嘴角还忍不住上扬啊！我完了，我被女鹅带歪了！】


    林诗瑶的脑子因为药效依然有些昏沉，但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的男人。


    可怜吗？


    或许吧。


    但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了。


    在难民窟挣扎求生不是他能选的，可回到这个文明社会后，用威胁、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无冤无仇的女人，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需要的不是拯救，而是被彻底摧毁之后的程序重写。


    哭了不知道多久，阿决那汹涌的泪腺似乎终于暂时枯竭了。


    他红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依旧保持着那个仰望的姿势。


    “哭完了？”林诗瑶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阿决没有说话。


    “起来吧，”林诗瑶说，“跪着像什么样子。”


    她的语气，像是在训斥一只弄脏了地毯的小狗。


    阿决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圣旨，立刻听话地站起身，像个等待发落的犯人。


    林诗瑶看得有些好笑。


    她收回手，在床上撑了一下，想坐得更直一些，但身体的虚软让她晃了一下，又跌回柔软的枕头里。


    阿决的反应比她的大脑还快，一个箭步冲上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又拿过一个枕头，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地垫在她的腰后，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懂了？”林诗瑶靠在枕头上，缓了口气，才继续问。


    “听懂了。”阿决立刻回答，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寄生虫，是藤蔓……我可悲，又可笑。”


    他说着这些堪称恶毒的评价，脸上却没有丝毫被羞辱的怨愤，反而带着一种大梦初醒般的、清澈的痛苦。


    “不。”林诗瑶摇了摇头。


    阿决猛地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林诗瑶看着他，像是神祇在俯瞰迷途的信徒。


    “你是一把刀。”


    阿决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把在黑暗里淬炼了太久，锋利到可以轻易剖开人心的刀。”林诗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刀本身，没有意义。它的价值，取决于握着它的那只手。”


    她顿了顿，看着他因为她的话而渐渐亮起的眼神，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顾明渊，他是堡垒，是盾。他需要站在明处，吸引所有的目光，承受所有的攻击。而你，是刀，是刺。你应该在暗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替他，也替你自己，解决掉那些真正的威胁。”


    “盾的宿命是防守，是格挡，是日复一日的消耗。而刀的使命，是出鞘，是见血，是一击致命。”


    林诗瑶微微前倾身体，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清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觉得，是你需要他，还是他需要你？”


    阿决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人，赋予了他存在的正面意义。


    原来他不是可悲的、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


    他可以是暗夜里，那把决定胜负的刀。


    阿决看着林诗瑶，像信徒，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神明。


    【-零篇^.LV7：！！！！！！！！！！！！】


    【核桃LV24：我真的跪了！这是什么神级PUA！不，这是什么神级向上管理学！】


    【KirinLV13：出书吧，开班吧，我跪着学还不行？】


    【穿越到年代文当夜染音LV11：杀人诛心，然后又给人画个饼，这个饼还又大又圆又香！我靠，我要是阿决，我当场就把命卖给女鹅了！】


    【追着风筝的人LV36：阿决：我以前只想舔她，现在我只想为她卖命，顺便再舔她。】


    房间里的气氛，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变得诡异地安静下来。


    “不早了，”林诗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要回家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论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聊。


    “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阿决猛地回过神。


    “我送你。”


    林诗瑶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用了，”她拒绝得干脆利落，“家里人看见，不好解释。”


    阿决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你帮我打辆车就行了。”林诗瑶补充道。


    这是她对他下的第一个命令。


    “好。”阿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


    林诗瑶撑着床沿，试着站起来。


    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双腿依旧发软，她晃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


    阿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扶着她胳膊的力道却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扶你出去。”


    林诗瑶没有再拒绝。


    她确实需要一个支撑。


    阿决半抱着她，让她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慢慢地朝门外走去。


    走廊里灯光昏暗，光影浮动。


    林诗瑶的头靠在阿决的肩上，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


    她双眼微阖，呼吸平缓，看上去就像一个喝多了，被男伴扶着离场的女孩。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包间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差点一头撞在对面的墙上。


    楚风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名牌西装，头发凌乱，满身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