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栏杆

作品:《秋筠如契

    “我的林大法官啊,你快点的,不然聚会可就要迟到了啊。”


    韩瑞菲的声音穿透暮色,拽着林洛筠的袖子就往巷口跑。林洛筠踉跄着被拖出法院侧门,藏青色衬衫下摆从西装裤腰里滑出来,马尾辫上的橡皮筋硌得后颈发疼。霓虹灯下,好友的职业套装泛着暗金光泽,与自己皱巴巴的通勤装形成鲜明对比。韩瑞菲总是这样——风风火火闯进林洛筠的秩序里,把她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打捞出来,强行塞进名为“青春”的气泡。


    “你总说‘叙旧’叙旧,所以到底是谁组的局?”林洛筠气喘吁吁,高跟鞋在老旧石板路上磕出杂乱的节奏。


    “这还用说,当然是程朝夕和叶岚了。尤其是程朝夕,每次咱俩见面都说咱们在一块养眼。”韩瑞菲回头冲她眨眼,耳坠在路灯下划出半透明的弧光,“她今天出完任务直接过来,叶岚抱着笔记本电脑调试了一整天服务器,说聚会结束还要赶回去修复漏洞。”


    林洛筠脚步顿了顿。省实验高中的女生宿舍里,叶岚永远在整理数据线,程朝夕总在床铺下藏着警用绳结教程。这些细节在记忆里鲜活如初,却被十年光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A市的KTV的招牌在街角明明灭灭,林洛筠抬手理了理领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包厢里的暖光裹挟着啤酒味扑面而来。程朝夕果然穿着警服未卸,裤缝笔直如刀,作训靴旁摆着脱下的制式腰带;叶岚缩在沙发角落,蓝色荧光从电脑屏幕漫到她脸上,格子衬衫第三颗纽扣永远松着;韩瑞菲已经熟稔地拆开零食包装,往茶几上堆薯片、瓜子和色彩鲜艳的软糖。


    “林法官终于赏光,肯大驾光临了。”程朝夕举杯饮料调侃,“当年在宿舍谁最抗拒彻夜通宵聊八卦,现在就属谁最忙。”


    “法官的忙和警察的忙能一样吗?”韩瑞菲把麦架往林洛筠面前推,“来,点首《十年》,正好应景。”


    林洛筠摇头轻笑,指尖悬在点歌屏上迟迟未落。她看着屏幕里自己模糊的倒影:24岁的面容棱角分明。职业套装、卷宗和法槌构成的生活,何时把那个在宿舍熬夜看小说、被萧秋的冷笑话逗得滚下床的女孩,打磨得这般疏离?


    就在这时,包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一个白色身影旋风般卷进来,怀里抱着的塑料袋“哗啦啦”洒出零食——荔枝果冻、膨化食品、巧克力威化饼……还有半袋荔枝肉从破口处滚落。林洛筠眨了眨眼,那分明是件白的T恤,下摆扎在深蓝色牛仔裤里,却被某种热烈的气质衬得像火焰。


    “阿锦?”林洛筠难以置信地站起身。


    “怎么,这么热闹的叙旧都不打算叫我?我说,你们''物化政四杰''一个个的也太没良心了。我在文联加班改策划案,听说你们聚会,立刻飞车赶来——结果你们居然不等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调侃,林洛筠却敏锐地捕捉到好友眼底的紧张。萧秋的快乐小狗的特质从未改变:永远像太阳般发光发热,却在被忽视时瞬间坠入不安的深渊。


    “我们都以为你萧副主席在外地采风呢。”程朝夕笑着抛来纸巾,帮萧秋擦拭沾着薯片碎屑的手,


    “快坐,快坐,荔枝果冻什么的给你留着呢,就等你来了。”


    萧秋这才注意到满地狼藉,手忙脚乱地把零食往茶几上堆。林洛筠蹲下来帮她,余光瞥见萧秋腕间晃动的红绳手绳——褪色的棉绳打了个复杂的结,是高二那年程朝夕教她们编的平安结。这个细节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说起来,萧秋第一次来找洛筠的时候,可比这狼狈多了。”韩瑞菲忽然开口,拆开一包荔枝果冻抛进嘴里,


    “还记得省实验新校区的栏杆吗?”


    林洛筠浑身一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裹挟着暴雨、铁栏和青涩的少女笑声。


    八年前,省实验中学老校区(走读部)和新校区(住宿部)隔着两条街。萧秋家住得近,每日踩着铃声进出教室;林洛筠却因为家里住的很远很远,于是成为了第一批搬进新校区宿舍的学生。两校区门禁森严,萧秋总抱怨“想见你一面比蜀道之难,上青天还难”,终于在高二那个闷热的夏夜,做出了一个荒唐的决定。


    那天傍晚,萧秋从老校区溜出来,怀里揣着自制冷冻荔枝罐头——她特意避开桂花糕等甜腻糕点,却在便利店冰柜前突发奇想,觉得荔枝的清甜与冰碴的凉意更配林洛筠冷静的性子。新校区宿舍扩建后,栏杆从1.5米加高到了2.2米,萧秋却浑然不觉,只想着“翻过去就能见到洛筠”。


    暮色四合时,她扒着铁栏杆往上爬。铁栏晒了一天,烫得惊人,却抵不过想见好友的迫切。校服布料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萧秋咬牙爬到一半,才惊觉栏杆顶端尖锐的弧度卡住了校裤。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脸上,眼前一片模糊。


    “救命啊啊啊啊!”她徒劳地喊着,雷声吞没了微弱的呼救声。铁栏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湿滑,萧秋进退两难,只能紧紧抱住栏杆,任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


    “谁在那里?”程朝夕的声音带着警惕。


    萧秋拼命抬头,却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程朝夕举着手电筒,叶岚举着手机录像,大概以为抓住了翻墙的“不法分子”上报学校。


    “我来找你们物化政的林洛筠!”萧秋扯开嗓子喊,“我是省实验老校区高二(6)班的萧秋!就你们月考看见我范文的那个萧秋!”


    短暂的沉默后,叶岚噗嗤笑出了声:“萧秋?真的是你?”


    程朝夕快步上前,借着电光看清萧秋的狼狈模样,立刻蹲下查看地形:“好家伙,栏杆加高了,你怎么爬得这么高?”


    “因为我想见洛筠……”萧秋吸了吸鼻子,雨水混着委屈的泪水一起流下来,“门禁卡要学生证明,还要刷脸,我拿不出……只能翻墙。”


    “真是胡闹!”程朝夕叱责,语气却透着无奈,毕竟也是和萧秋混的熟了,


    “唉,你还是快下来吧,我们帮你。”


    萧秋动了动,却疼得龇牙咧嘴:“我真服了卡住了,下不来……”


    “别急。”叶岚蹲下来,从背包里翻出来了一捆线,“程朝夕,用你的绳结技术,我们搭个简易滑轮。”


    程朝夕点头,熟练地从书包里解下了备用绳——她们翻墙也经常这么干。两人配合非常默契专业:叶岚把线系在栏杆上,程朝夕用绳结固定住萧秋的手腕和脚踝,像拆解犯罪现场般有条不紊。萧秋倒挂着被慢慢放下时,怀里的荔枝罐头“咣当”一声滚落到泥水里,摔得粉碎。


    冰晶混着荔枝肉洒了一地,萧秋狼狈地跪在地上。林洛筠晚自习回到宿舍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浑身湿透的萧秋冲进宿舍,把冻得发抖的手塞进她怀里;程朝夕和叶岚忙着收拾残局,叶岚的线缠在栏杆上,程朝夕的绳子拖在泥水里。


    “阿锦啊,你怎么这么傻?”林洛筠又气又心疼,递过热毛巾帮萧秋擦头发,“栏杆加高了也不打听打听清楚,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你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因为想见你啊。我可是没有一点见山晴的小心思。”萧秋抽抽搭搭地笑,“要我说,你们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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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区还是门禁太严了,我又拿不出你们这里的住校证明,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林洛筠喉咙发紧。萧秋总说“想见你”,却从未抱怨过两人因校区和性格差异而产生的隔阂。她总用最荒诞的方式打破规则,只为了在林洛筠的世界里留下痕迹。


    那个暴雨夜,两人挤在狭窄的床上分食冻荔枝。罐头碎了,但荔枝肉裹着冰碴依然清甜。窗外雷声隆隆,萧秋把红绳手绳套在林洛筠腕上:“程朝夕刚才教的平安结,我们一人一个。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在彼此的世界里留一扇未锁的窗。”


    林洛筠郑重地点头,把融化的荔枝水蹭在萧秋校服上:“永远不缺席彼此的人生。”


    KTV里爆发出一阵笑声,把林洛筠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你当时倒挂在栏杆上,真像一只金毛犬。”程朝夕指着手机里的老照片调侃,萧秋红着脸抢手机,却被叶岚眼疾手快地传给大家看。画面里的萧秋穿着湿透的校服,双腿悬空挂在栏杆上,表情滑稽又倔强。


    “那时真傻。”萧秋笑着摇头,把速写本往茶几上一摔,“不过我现在才明白,当年翻越的何止是物理栏杆?”


    她抽出一张纸递给林洛筠——抽象的线条勾勒出栏杆的轮廓,却有一只手从栏杆缝隙里伸出来,掌心向上托着一颗心。旁边潦草的字迹写着:“距离让心更近。”


    林洛筠凝视着画,突然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萧秋策划艺术展时,总会给她这个法官预留VIP席位;自己在法庭上疲惫不堪时,匿名的书法明信片总会准时出现;程朝夕总在萧秋冲动行事时拉住她,叶岚则用技术默默支持着每个人的梦想。


    “萧秋说得对。”韩瑞菲轻声道,“我们之间有职业、阶层、性格的栏杆,但总有人愿意冒险翻越,只为了不失去彼此。”


    萧秋突然站起身,推开包厢窗户。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涌进来,把她的披肩发吹得乱舞。KTV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跳跃,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闪电。


    “为永远在彼此世界留一扇未锁的窗干杯!”萧秋举起饮料高喊。


    众人纷纷起身,用酒瓶、易拉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洛筠望着萧秋发梢的光斑,突然放下饮料,主动张开双臂。萧秋愣了愣,随即扑进她怀里。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把十年的时光都揉进这一个拥抱里。


    聚会散场时,晨光已经染红了天际。程朝夕送叶岚回家调试服务器,韩瑞菲接了个紧急委托先行离开。林洛筠与萧秋并肩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讨论着明日萧秋新画展的策展细节。


    “这次我要复刻当年的荔枝罐头装置艺术。”萧秋兴致勃勃地比划着,“用碎玻璃拼出冰晶效果,旁边再摆上冻荔枝——不过得找食品级材料,不然会被卫检部门盯上。”


    林洛筠假意嫌弃地摇头:“你呀,还是这么爱折腾。”


    萧秋突然跑向路边矮墙,作势攀爬。林洛筠下意识伸手拉住她,一如十年前接住坠落的罐头。两人相视而笑,影子在地面拉长成“栏杆”与“援手”的抽象画。


    “法律筑起秩序之栏,艺术打破常规之限。”林洛筠轻声说,“我们在各自的领域里成长,却始终在对方的世界里留有入口。”


    萧秋歪头看她,笑了:“所以我们是彼此的救援系统呀——我打破你的沉闷,你守护我的疯狂。”


    林洛筠笑了。这跨越栏杆的十年,不是完美的陪伴,而是接纳彼此,认同差异的合理性,持续以行动证明“我始终在你触手可及之处”。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总有人愿意为你翻越栏杆,只为了说一句“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