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直播

作品:《秋筠如契

    叶岚的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敲完了最后一串指令,服务器机房的恒温系统正将室温稳定在24摄氏度。三排机柜组成的钢铁阵列里,蓝色运行灯沿着机柜边缘次第亮起,像给这场即将开始的直播镶上了一道冷静的科技光晕。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目光扫过中央控制台的三块显示屏——左侧是直播推流参数,绿色的码率曲线正随着预热流量轻微起伏;中间是主直播间画面,被虚拟场景分割成两个对称的扇形区域;右侧则悬浮着微信群“物化政的家”的消息窗口,99+的未读提示像颗顽固的像素点,钉在屏幕角落。


    直播间左侧的扇形区域里,林洛筠已经坐定。藏蓝色法袍的领口挺括如刀裁,金红色的法徽在环形补光灯下闪闪发亮,仿佛刚从法庭的严肃性里剥离出来,还带着未散的威仪。她面前的实木桌是叶岚特意找法院后勤借的旧物,桌面上的木纹里还嵌着经年累月的钢笔划痕,摊开的《民法典》第464页折着道工整的书角,恰好停在“合同编”的开篇,页边空白处有几行极细的批注,是林洛筠惯用的0.38mm笔尖写就的,墨迹浅灰,带着法官特有的审慎。她没有看镜头,正垂眸用指尖指着某行法条,指腹在纸张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温度——叶岚认得这个动作,高中时林洛筠在宿舍背政治考点,也总这样,仿佛要把那些枯燥的条文都记在脑子里。


    右侧区域的韩瑞菲则完全是另一种气场。笔帽上的“瑞恒律所”标志随着旋转忽明忽暗,像是在给这场公益直播提前注入她惯有的锋芒。她显然对虚拟背景里的“模拟法庭”装饰不太满意,对着镜头皱了皱眉:“叶岚,能把这假的法槌特效关了吗?看着像我去年胜诉的那个虚假诉讼案里的道具。”


    叶岚在控制台输入指令,虚拟背景里的金色法槌应声消失,换成了整片的红色。“好了。”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时,带着设备过滤后的冷静,“现在像你的律所会客室了。”


    “这还差不多。”韩瑞菲终于停下转笔的动作,钢笔尾端轻轻磕了磕桌面,“免得观众们以为我们在玩法庭过家家。”


    林洛筠这时才抬起头,目光穿过镜头落在叶岚的方向,嘴角牵起极淡的笑容:“叶岚,推流稳定吗?刚才技术组说,市教育局会组织几所中学观看。”她说话时声音微微下沉,不像在法庭上那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反而有种熟人间的温和——这种语调变化只有她们几个能分辨,是林洛筠卸下职业铠甲的信号。


    “放心。”叶岚调出实时带宽监测图,绿色曲线在安全阈值内平稳波动,“主备双线路,抗十万人并发没问题。”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给程朝夕留了个后台观赛权限,她出警间隙应该能看到。”


    提到程朝夕,右侧屏幕的微信群消息又跳了出来。叶岚点开窗口,程朝夕三分钟前发了张自拍:制服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露出里面印着“公安”字样的深蓝色T恤,配枪的黑色枪套在锁骨下方若隐若现,背景是警车后座的灰色布料,晃得厉害。文字备注是:“刚在城郊抓了个偷电动车的,这哥们儿说以为凌晨三点没人巡逻,笑死,不知道姐是‘夜猫子专案组’的吗?直播看不了哭哭[流泪]”。下面跟着她半小时前的消息:“等我抓完人就回去看回放!叶岚你要是敢把我P成表情包发群里,明天巡逻就绕你家小区三圈!”


    叶岚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想回个“收到”,最终却只是截了张程朝夕的自拍,设置成了直播间的应急画面——她太了解程朝夕了,这个高中时能在宿舍熄灯后用手电筒照着讲两小时刑侦故事的姑娘,此刻说不定正蹲在警车引擎盖上,用流量刷着直播预热,等会儿有空了,保准能用语音刷屏把错过的内容全补回来,连标点符号都不会落下。


    韩瑞菲不知何时凑到了镜头前,正对着屏幕里的弹幕挑眉:“哟,这就已经有三百多个人了?看来我们物化政组的号召力还没过期。”她转着钢笔轻笑,“不过叶岚,你确定这服务器扛得住?别等会儿我讲质证技巧讲到关键处,突然卡成了PPT。”


    “你可以试试。”叶岚调出网络压力测试界面,红色的模拟峰值线陡然飙升,又稳稳回落,“我刚才用十万人的模拟数据压过测,掉帧不超过0.3秒。”


    “说得好像真有人气到需要抗流量似的。”韩瑞菲的钢笔停在虎口处转了半圈,笔帽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别到时候直播间就我们仨加程朝夕那几个小号自嗨,她上次给我律所公众号刷点击,用了八个小号还差点被系统检测成水军。”


    她话音刚落,弹幕区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泛起成片的粉色爱心。叶岚调大弹幕透明度,置顶的评论来自ID“今天也在嗑CP”的用户:“啊啊啊啊两个美女好嗑!林法官的冷静和韩律师的犀利,这是什么官方推的职业CP设定?我先嗑为敬!”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的“+1”,还有人贴出了去年法治频道的采访截图——林洛筠在法庭上宣读判决,韩瑞菲在旁听席记录,两人隔着人群的一个对视被截图放大,配文“这眼神谁懂啊”。


    韩瑞菲的钢笔再次磕在桌面上,力道比刚才重了些。“……萧秋那个家伙要是写剧本,才不会把我俩写成官推的。”她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她笔下的法官都得配刑警,最好是程朝夕那种能徒手爬墙的;律师都得搭法医,说什么‘一个在明处辩论,一个在暗处解剖真相’,职业碰撞才有张力——她高中在文学社写的刑侦小说里,女主角原型就这么设定的。”


    叶岚的指尖在控制台上顿了顿。高中宿舍的画面毫无预兆地灌进了脑海:省实验新校区的四人间宿舍,铁架床的栏杆上挂着程朝夕的篮球服,韩瑞菲的单词本永远摊在林洛筠的台灯下,而萧秋总抱着偷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窝在叶岚的椅子上,屏幕上是她写了又改的小说稿。那时萧秋是老校区的走读生,却总赖在她们宿舍蹭到熄灯,程朝夕的护发素被她用得最快,林洛筠的压缩饼干总在她书包里出现,而她回报大家的方式,就是把她们的日常写进小说——林洛筠背法条时的专注,韩瑞菲辩论时的语速,叶岚修电脑时的沉默,程朝夕追小偷时的狂奔,都成了她笔下人物的骨架。


    “说曹操曹操到。”韩瑞菲突然朝镜头说道,“弹幕都在喊萧副主席呢。”


    叶岚看向弹幕区,果然被“萧秋”“文联副主席”的关键词刷屏了。


    “萧秋呢?@A市文联萧秋 她不是说要给直播写串场词吗?”


    “刚刷到她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在文联楼下的银杏道拍照,配文‘秋天和公益更配哦’,这都快开始了还不来?”


    “省实验老校区的‘文科天才’和新校区的‘物化政铁三角’,当年可是省实验贴吧的顶流CP组,今天到底能凑齐吗?”


    林洛筠这时才从法条上抬起头,拿起桌角的手机。叶岚看见她解锁时的指纹落在屏幕中央,那是用了五年的旧手机,边缘磕掉了块漆,却被保养得异常干净。她在通讯录里翻找时,屏幕短暂亮起,叶岚恰好瞥见“萧文痞”的备注后面跟着个炸弹表情,和高中时林洛筠在宿舍床位上贴的萧秋漫画头像如出一辙——那时林洛筠画萧秋总爱给她脑袋上画个爆炸头,说她的活力能炸穿宿舍楼。


    电话接通的瞬间,林洛筠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不像接工作电话时那样挺直如尺:“萧秋,在忙吗?我们这里的直播,观众点名要你来。”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进叶岚的耳机,带着种只有十年好友才懂的宽容与放纵,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又在摸鱼,但你得快来”。


    听筒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响动,有纸张落地的窸窣,还有椅子腿刮擦地面的锐响,接着是萧秋特有的嗓音:“林法官的命令,我怎么会违约?刚从文联出来,正骑着我的‘宝马’飞奔呢,OK,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林洛筠对着镜头解释:“萧副主席马上过来,她其实是我们高中……”


    “又是蹭吃蹭住的走读生!”韩瑞菲抢过话头,钢笔转得更快了,“当年天天晚自习后赖在我们宿舍,用程朝夕的护发素抹发梢,偷林洛筠的海苔饼干当夜宵,还说要给我们写传记,结果写到第三章就又双叒叕跑去写刑侦小说了。”


    叶岚的目光落在控制台右下角的时间上——19:47。她点开服务器的日志文件,最新一条记录显示直播预热流量已经突破五千人。这时机房的门被风撞开,带进阵初秋的凉意,程朝夕发来了新消息:“刚把偷车贼送看守所!现在蹲在路边看直播,萧秋再不来我就用小号刷‘文联副主席旷工’了!”后面跟着个龇牙的表情包。


    距离萧秋挂电话刚好过去八分四十秒,直播间的备用门突然被“砰”地推开。萧秋逆着走廊的灯光站在门口,黑色外套的拉链只拉到一半,头发用发胶抓得蓬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她甩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手里还攥着个帆布包,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为人民服务”,是高中时她们宿舍的集体创作。


    “抱歉啊家人们,来晚了,”她几步跨到林洛筠身边,单手撑在桌沿,皮质外套的袖口蹭过法袍的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刚在文联改完公益宣传稿,听说我的物化政四杰的老朋友们需要个Alpha撑场面?”她对着镜头笑得张扬,ENFP的热情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消息刷新的速度快得像瀑布。


    “啊啊啊是ENFP本P!萧副主席这气场绝了!”


    “Alpha?她明明是黏人精吧!上次市台采访还说‘我最感谢林法官高中借我抄政治笔记,不然我政治肯定考不了90’。”


    “只有我注意到萧秋脖子上的项链吗?银色枫叶吊坠,看着像情侣款……”


    “+1!我诡秘在嘉秋集团上班,说许总办公室也摆着个枫叶摆件!”


    萧秋顺着弹幕的提示摸了摸颈间的银链,吊坠在灯光下转了个圈,反射出细碎的光。“问这个?”她挑眉笑了笑,突然凑近镜头压低声音,“这是秘密。”转身时却对着林洛筠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狡诈和高中时骗走林洛筠的政治错题本时一模一样。叶岚记得很清楚,高二那次政治月考,萧秋就是用这种眼神盯着林洛筠,说“借我看看你的错题本,我请你吃学校门口的章鱼小丸子”,结果那本错题本被她画满了小人,还在空白处写了“林法官判嫌疑人萧秋抄题一百遍”。


    网友“秋天不刮风”的评论恰好飘过:“萧副主席你的许总呢?不喊来给公益直播间加个码?”


    萧秋正弯腰搬备用椅子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时脸上挂着刻意的抱怨:“她天天都那么忙,哪能顾得上我?”话虽如此,叶岚却看见她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了两下,食指关节抵着木纹里的某个凹槽——这是她高中时撒谎被拆穿前的习惯性小动作。高三那年,萧秋偷偷帮程朝夕写检讨被班主任李钢发现,站在办公室门口时,也是这样用指尖敲着门框,直到林洛筠抱着作业本路过,替她解了围。


    许山晴这个名字,霎时间掀起了波澜。叶岚的目光掠过屏幕右侧的企业信息库——嘉秋集团的官网首页还挂着许山晴上周的财经峰会照片,她穿着深灰色西装,站在数据图表前讲话,神情冷静如冰。但叶岚记得另一个许山晴:高中时在模拟联合国社团,她总坐在林洛筠隔壁的位置,笔记本上记满了各国GDP数据,却会在休息时偷偷给林洛筠塞颗柠檬糖;后来在萧秋的生日聚会上,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安静地坐在角落听她们聊高中趣事,直到萧秋举杯说“敬我们的未来”,她才抬头笑了笑,眼里盛着比酒杯里的果汁更亮的光。


    直播正式进入普法问答环节时,叶岚的控制台突然弹出红色预警——服务器负载峰值已达阈值80%。涌入的流量像涨潮的海水,正沿着光纤电缆疯狂冲击着机房的防御系统。她迅速切换到备用带宽,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利落的弧线,将冗余的弹幕渲染进程暂时关闭,又启动了三个边缘节点的缓存服务器。屏幕上的绿色曲线在短暂的波动后重新平稳下来,直播间的画面没有出现丝毫卡顿,连林洛筠翻书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叶岚姐姐的服务器也太稳定了吧!”网友“代码不如奶茶”的评论被顶到了前排,“这么多人同时刷屏都不卡!求带带,我是计算机系新生,想学编程!”


    叶岚对着麦克风沉默了两秒,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屏幕右侧程朝夕的未读消息上,吐出三个字:“……我不收徒。”她的声音刚落,程朝夕的语音消息就弹了出来,点开后是震耳欲聋的警笛声,夹杂着程朝夕特有的大嗓门:“叶岚你别装酷!快叫我师傅还差不多!我教你格斗术,下次遇到键盘侠直接一个过肩摔!”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同事喊“程队,嫌疑人供认不讳了”,接着是程朝夕匆忙挂线的“先不说了抓坏人去”。


    叶岚盯着那条语音消息的波形图,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个念头:要是程朝夕在这儿就好了。高中时宿舍夜聊,总在她沉默时突然抛来个话题,像给平静的水面投颗石子;现在直播现场,她大概会抢过韩瑞菲的钢笔表演转笔绝技,再和萧秋一唱一和把严肃的普法变成脱口秀,说不定还会当场演示擒拿术,吓得弹幕以为进了公安直播间。


    公益捐赠通道开启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像滴冷水落入滚油。叶岚设置的捐赠特效是朵金色的蒲公英,每笔捐赠都会化作虚拟种子飘散在屏幕上。起初是零星的白色光点,随着林洛筠讲解“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法”,光点渐渐密集起来,像场安静的数字流星雨。直到某个ID为“知秋”的用户闯入,屏幕突然炸开成片的金色——一千个“正义守护者”礼物连番刷屏,每个礼物都附带一朵最大号的蒲公英,瞬间铺满了整个直播间,连林洛筠的法袍边角都被这虚拟的金色淹没。


    弹幕区陷入了三秒的死寂,接着爆发出更猛烈的讨论。


    “vocal是真的吗?一个‘正义守护者’一千块,一千个就是一百万?不对,看说明是一万一个!那就是一千万?!”


    “‘知秋’是谁啊?看头像好像是个企业账号,灰色的枫叶logo……”


    “等等!嘉秋集团的logo就是灰色枫叶!我刚去查了!”


    “萧副主席你认识吗?是不是你们文联的赞助方?还是……许总?”


    萧秋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枫叶吊坠,指尖在银链上捏出道红痕。“可能是哪位热心公益的企业家吧,”她干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我们先感谢这位‘知秋’先生或者女士的支持,接下来我们讲讲……”


    叶岚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后台的IP追踪系统上。“知秋”的账号信息被加密处理过,但绑定的企业认证信息在服务器日志里留下了痕迹——一串指向嘉秋集团总部机房的IP地址,端口号是许山晴办公室专线的常用端口。她截了张后台截图,用微信私信发给萧秋,附带一个“?”的表情。


    几乎是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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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萧秋的手机就在桌角震动起来。她低头看消息时,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像高中时被老师点名表扬作文时的模样。接着,叶岚的微信收到了回复:一个震惊的熊猫头表情包,后面跟着句:“这个闷葫芦!”


    直播接近尾声时,林洛筠正在总结青少年法律援助的申请流程。她的声音平稳如钟摆,每个字都带着法律条文特有的重量,却在说到“需要监护人陪同”时,突然停顿了半秒——萧秋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什么。叶岚看见林洛筠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的线条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极浅的笑意,连带着法袍领口的法徽都柔和了几分。


    “刚刚收到消息,”林洛筠抬起头,对着镜头说,“嘉秋集团通过我们的公益通道额外捐赠了一批法律图书,将定向发放给偏远地区的中学,涵盖从《未成年人保护法》到青少年普法漫画的各类读物。”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萧秋时,带着显而易见的暖意,“感谢许总的支持。”


    萧秋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却还在嘴硬:“什么许总,叫山晴就好。”她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发胶固定的碎发终于有些松动,“说起来,高中时许山晴还借过林洛筠的物理笔记呢,她物理考砸了那次,还是林洛筠给她画的受力分析图,现在算是投桃报李。”


    弹幕里的“神仙爱情”刷成了片粉色的海,但很快就被另一条评论带偏了方向——有人翻出了省实验十年前的校园贴吧截图,帖子标题是“新校区物化政组和老校区文学社扛把子的爱恨情仇”,发布时间是2015年9月15日。配图是秋季运动会的领奖台,五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挤在一起:林洛筠举着团体总分第一的奖状,左手被韩瑞菲拽着;韩瑞菲皱着眉在看成绩单,右手却悄悄扶着叶岚的肩膀;叶岚站在最边上,校服拉链拉到顶,表情是惯有的平静;萧秋半挂在程朝夕身上,正对着镜头做鬼脸,程朝夕则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左手比着胜利的手势。


    叶岚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停住,看着那张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的照片,突然想起那天的细节:程朝夕刚跑完八百米,校服后背全是汗;韩瑞菲的数学竞赛奖状被塞在裤兜里,边角都皱了;林洛筠的政治笔记本还在书包里,夹着给萧秋抄的错题;而她自己,刚帮老师修好了运动会的音响,手里还攥着把十字螺丝刀。


    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叶岚依次关闭推流服务器,蓝色运行灯沿着机柜边缘次第熄灭,机房里的嗡鸣渐渐沉淀为安静。她摘下耳机,听见隔壁直播间传来韩瑞菲的笑声:“萧秋你那发胶质量太差了,最后半小时头发都塌了。”接着是萧秋的反驳:“总比你转钢笔转得像要发射暗器强!”


    “物化政的家”群聊在这时彻底沸腾了。程朝夕的语音消息像连珠炮似的弹出来,转文字后占满了整个屏幕:“我刚看完回放!萧秋你装Alpha那段我录屏了!发朋友圈了!”“那个‘知秋’绝对是许总!我查了嘉秋集团的捐赠记录,今天下午刚审批的一千万公益资金!”“叶岚你服务器太牛了,我同事都在问怎么才能不卡!”“洛筠最后笑的时候也太温柔了吧!不像平时给我普法时那么严肃!”


    韩瑞菲发了张照片,是她办公桌上的胜诉判决书,红色的“本判决为终审判决”印章格外醒目,配文:“刚忙完,直播回放看了,萧秋你的发胶该换牌子了,推荐我律所楼下那家,定型持久。”


    林洛筠的消息来得稍晚些,是张静物照。画面中央是她的办公桌,台灯下立着个褪色的塑料相框,里面嵌着块长方形的木牌,是高中宿舍的门牌,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物化政根据地”,旁边画着五个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小人——戴眼镜的叶岚,举着书本的林洛筠,叉腰的韩瑞菲,挥拳头的程朝夕,还有个脑袋上冒着闪电符号的萧秋。配文只有两个字:“晚安。”


    萧秋的消息带着视频预览框弹出来时,叶岚正在保存直播录像。点开后,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的视角:许山晴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放着直播回放,她穿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右手握着支钢笔,却没在面前的文件上写字,只是看着屏幕里萧秋耍帅的样子,嘴角噙着丝无奈的笑意。镜头慢慢下移,拍到桌角的马克杯——杯身上是萧秋画的五个小人,分别标着“筠”“菲”“岚”“夕”“秋”,杯沿还有个小小的缺口,是去年萧秋摔的。视频最后,许山晴像是察觉到了偷拍,转过头对着镜头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凑过来的萧秋的头发,发胶固定的蓬松发型瞬间塌下去块,露出她额前的碎发。


    叶岚看着那段视频,服务器的余温还残留在指尖。她想起高中宿舍熄灯后的夜晚,程朝夕总在被窝里讲刚从刑警队亲戚那听来的案子,讲到关键处突然拉高音量,吓得韩瑞菲把单词本扔到地上;韩瑞菲边骂程朝夕神经病,边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捡单词本,却会把第二天的早自习重点划出来放在林洛筠床头;林洛筠借着走廊的应急灯光预习,笔尖划过书本的沙沙声像某种温柔的催眠曲;萧秋趴在叶岚的床上,借着笔记本电脑的微光写小说,时不时念段情节让大家提意见,被吐槽“狗血”就假装生气地去抢程朝夕的枕头;而她自己,总在大家闹够了之后,悄悄爬起来检查宿舍的路由器,确保第二天早上程朝夕能顺利刷到早间新闻。


    那时她们总在熄了灯的黑暗里畅想未来。程朝夕说要当刑警,亲手抓遍所有坏人;韩瑞菲说要当律师,让每个有理的人都能赢;林洛筠说要当法官,让法律成为最公平的秤;萧秋说要当作家,把她们的故事都写下来;叶岚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想,要做个能给她们的理想当后盾的人。


    现在她们确实做到了。林洛筠的法槌敲在法庭上,敲出的是正义的重量;韩瑞菲的钢笔划过案卷,写下的是法理的锋芒;叶岚的代码运行在服务器里,构建的是稳定的秩序;程朝夕的警徽闪烁在街头,守护的是烟火人间的安宁;萧秋的文字发表在刊物上,记录的是那些未被言说的心事;而许山晴,那个高中时安静坐在角落的女生,正用她的方式,给这一切温柔的托举。


    叶岚关掉控制台的最后一块显示屏,起身时碰倒了桌角的保温杯,里面的温水泼在地板上。她蹲下去擦水时,看见窗外的灯光正穿过机房的窗户,像高中宿舍走廊的应急灯光。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贴着她刚打印好的公益直播感谢信,落款处是五个名字:林洛筠、韩瑞菲、叶岚、程朝夕、萧秋,下面还有行小字:“感谢‘知秋’的支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物化政的家”新消息提示。叶岚掏出来看,是程朝夕发的:“刚接到新任务,去查个电信诈骗案!等我破案回来,咱们聚顿大的!我请客!”后面跟着五个举着酒杯的表情包,像极了高中时她们偷偷在宿舍用矿泉水瓶碰杯的样子。


    她想起直播间里“知秋”留下的唯一一条弹幕,在一千个金色蒲公英特效的间隙,安静地悬浮了几秒:“愿每个理想都能被温柔以待。”


    叶岚对着手机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好啊。”机房的寂静里,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温度,沿着网络信号,飞向城市的各个角落——飞向法院加班室里还在看卷宗的林洛筠,飞向律所办公室刚结束视频会议的韩瑞菲,飞向警车副驾上啃着面包的程朝夕,飞向嘉秋集团总裁办公室里和许山晴依偎在一起的萧秋。


    大概说的就是她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