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诗谜

作品:《秋筠如契

    A市中级法院的审判庭里,林洛筠站在审判席的位置,身着黑色法袍。她习惯性地抬手理了理袍角,目光越过书记员的头顶,落在被告席上的沈曼婷身上。


    沈曼婷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真丝衬衫,她的头埋得很低,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手腕上那只旧银镯随着啜泣的动作,轻轻磕碰着被告席的木沿,发出"叮、叮"的轻响,在空旷的法庭里格外清晰。那镯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泛着温润的银光,像是陪了主人许多个春秋。


    "法官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曼婷的声音被泪水泡得发肿,每个字都带着颤,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书房整理古籍校注,听到楼下有响动时......"


    林洛筠握着法槌的手指微微收紧。三天前阅卷时,她就注意到沈曼的证词有个致命的矛盾点——根据物业的监控记录,案发当晚十一点零七分,沈曼婷曾戴着一顶宽檐帽出现在小区东门,而她声称自己从晚上八点起就没离开过书房。更让她在意的是现场那半张被揉皱的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墨痕未干,笔锋却带着一种刻意的颤抖,像是书写者在极力掩饰什么。


    书记员轻咳一声,提醒沈曼控制情绪。林洛筠抬眼看向旁听席,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隔着几排座位都能听见。她认得他,是沈曼婷的代理律师周延,以擅长辩解唇枪舌剑而闻名。


    "沈曼婷女士,"林洛筠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你声称在书房整理古籍,能否具体说明是哪些典籍?"


    沈曼婷的肩膀猛地一缩,银镯又响了两声。"是......是《全唐诗》,还有几本宋人的词话......"


    "具体到卷次?"林洛筠追问。她清楚记得,警方在沈家书房搜出的《全唐诗》是中华书局1960年版,分装成十二册,而沈曼刚才提到的"卷次"其实是清代刻本的分卷方式,两者其实根本对不上。


    沈曼的脸瞬间白了,眼泪掉得更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延立刻起身抗议:"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因丧夫之痛精神恍惚,这些细节问题恐怕......"


    "反对有效。"林洛筠抬手示意周延坐下,目光却没离开沈曼婷。她注意到沈曼婷的右手食指在不停摩挲银镯内侧,那是个典型的紧张动作。更奇怪的是,那只银镯的搭扣处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人强行掰开过。


    休庭铃声响起时,窗外正好飘起了细雨。林洛筠看着沈曼婷被法警带走的背影,那只银镯在走廊的灯光下闪了一下,像条突然钻进阴影里的蛇。她翻开庭审记录,在"沈曼婷的证词矛盾点"一栏下又添了一行:对自家藏书版本认知混乱,疑似说谎。


    文联大楼的电梯在顶层停下时,林洛筠还在想沈曼婷手腕上的银镯。那款式像是民国年间的老物件。


    萧秋的办公室门没关严,透出暖暖的灯光。林洛筠推开门时,正看见萧秋蹲在书架前,手里捧着本线装书,长发垂下来,扫过书架上"敦煌遗书复刻本"的标签。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玫瑰香,混杂着旧纸张特有的墨香,是萧秋独有的书卷气。


    "阿锦,又在跟古人对话神游呢?"林洛筠把案卷袋放在红木桌上,桌角的青铜镇纸刻着"乐天"二字,是去年萧秋生日时她送的——萧秋最崇拜白居易,也最喜欢白居易,总说他的诗"清透又温柔"。


    萧秋回过头,笑道,


    "洛筠,刚发现个有趣的东西,"她把书递过来,是《元稹集》的清刻本,其中一页用朱砂笔圈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看这批注,是清代学者何焯写的,说元稹写这首诗时,其实是在暗指自己和薛涛的私情。"


    林洛筠接过书,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何焯的批注用小楷写得极密,提到"巫山"在《高唐赋》里本是"云雨"的代称,元稹在这里用"巫山",未必是悼念亡妻韦丛,倒像是在感慨一段无法公开的感情。


    "陈默电脑里那封未发送的邮件,"林洛筠翻开案卷,抽出打印的邮件截图,


    "草稿里写着''除却巫山不是云'',后面还跟着个问号。你觉得这和现场的半阙诗有什么关系?"


    萧秋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元稹这两句诗是连在一起的,就像一把钥匙和锁。现在现场只有上句,邮件里有下句,会不会是陈默想暗示什么没说完的事?"她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唐才子传》,翻到元稹条目,


    "你看,元稹和白居易是生死之交,两人写过九百多首唱和诗,有时候一句诗里能藏三四个典故,就像密码本。"


    林洛筠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白居易诗选》上,封面是萧秋亲手题的字,瘦金体的"琵琶行"三个字带着锋锐的美感。她忽然想起沈曼在法庭上提到的"宋人的词话",其中一本大概率是《苕溪渔隐丛话》,那里面正好收录了白居易和元稹讨论"沧海""巫山"意象的书信。


    "沈曼大学是古典文学专业的,"林洛筠翻出沈曼的档案,"毕业论文写的是《元白唱和诗中的隐喻系统》。"


    萧秋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那她不可能不知道''巫山''的隐喻。"她快步走到电脑前,调出沈曼的毕业论文电子版——那是她托图书馆的朋友找到的,"你看这里,她在第三章专门分析过''云雨''意象,说唐代文人常用''巫山''代指婚外情。"


    雨声渐密,敲打着落地窗,像有人在用手指轻叩玻璃。林洛筠看着论文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意识到沈曼在法庭上的慌乱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她知道林洛筠已经摸到了线索——她在撒谎,关于藏书,关于案发当晚的行踪,甚至关于她和陈默的婚姻。


    "陈默的诗稿,你看完了吗?"林洛筠问。萧秋昨天说山找到了陈默早年发表在《诗刊》上的几首诗,其中有首《无题》里反复出现"云"和"水"的意象。


    萧秋从抽屉里拿出复印稿,指着其中一句:"你看''云深不知处,水涸见顽石'',这里的''云''和''水''会不会就是暗指他和沈曼婷?"她又翻出陈默的日记残页,


    "他在日记里写过,''她爱的是诗里的我,不是现实里的'',这也许说明,他们的婚姻早就有问题了。"


    林洛筠忽然想起沈曼的银镯。她掏出手机,翻出警方拍摄的现场照片,放大后能看见银镯内侧刻着极小的字,像是"元"和"韦"两个字的缩写。老式的银镯常刻夫妻姓氏,难道这镯子是陈默送的?可沈曼婷为什么要在法庭上刻意掩饰对它的在意?


    雨停时,天边浮起一道淡虹。萧秋送林洛筠到电梯口,忽然指着走廊墙上的一幅《琵琶行》的拓片说:"你看''钿头银篦击节碎''这句,古代女子常用首饰传递秘密。沈曼婷的银镯,会不会也藏着什么?"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林洛筠看见萧秋正抬头看着那拓片,手指点在"银篦"两个字上。她忽然明白,那半阙诗或许不是陈默写的,而是沈曼留下的——就像白居易在《琵琶行》里写的,"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接下来的三天,林洛筠把自己埋在了案卷里。她调阅了沈曼婷和陈默的离婚诉讼记录,发现陈默在起诉书中提到"沈曼婷长期与他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却没附任何证据。更奇怪的是,陈默的代理律师在开庭前突然撤诉,转天陈默就死在了书房。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林洛筠对着电脑屏幕里的撤诉申请书皱眉。申请书上陈默的签名笔迹潦草,和他在合同上的签名差异很大,像是被人胁迫着写的。


    下午开庭时,沈曼婷穿了件深蓝色连衣裙,银镯换成了细巧的金手链。林洛筠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腕有一圈淡红色的勒痕,像是长期戴紧镯留下的。


    "沈曼婷女士,"林洛筠翻开新的证词记录,


    "你声称案发当晚在书房听白噪音助眠,能否提供播放记录?"


    沈曼婷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手腕,随即又缩了回去。"我用的是旧款收音机,没有记录......"


    "反对!"林洛筠还没追问,周延就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控方反复纠缠无关细节,是在故意刁难我的当事人!"


    林洛筠看向公诉人,对方递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她知道,没有直接证据,这些细节只能算是疑点。但她忘不了萧秋昨天说的话:"元稹在《遣悲怀》里写''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看起来是悼念亡妻,其实是在向白居易暗示自己的愧疚。有时候诗句的反面,才是真相。"


    休庭后,林洛筠直接去了市图书馆。萧秋说陈默的诗稿里藏着时间密码——他习惯用写诗的日期作为暗语,比如发表在2018年3月15日的《春夜》,其实是在纪念他和沈曼婷的初遇。


    古籍部的老馆员递来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是陈默近五年发表的所有诗作。林洛筠一页页翻看,忽然在《秋江》的手稿上停住了。这首诗发表于去年九月,末尾用铅笔写着"寄乐天",而诗句里"巫山雨歇云初散"的"歇"字,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有个极小的"三"字。


    "乐天是白居易的字,"萧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林洛筠一跳,"陈默这是在模仿元白唱和啊。"她指着那个"三"字,"元稹写过三首《遣悲怀》,这里的''三''会不会是指第三首?"


    林洛筠立刻翻出《元稹集》,第三首《遣悲怀》里有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讲的是妻子去世后,丈夫不忍触碰她遗物的心情。可陈默写这句诗时,他和沈曼婷还没离婚,这不合常理。


    "不对,"萧秋忽然拍手,"你看陈默的《秋江》是七律,共八句,而元稹的《遣悲怀》其三也是八句。他把''巫山雨歇''放在第三句,对应元稹诗的第三句''尚想旧情怜婢仆''——这里的''婢仆''在唐代常被用来代指''外室''!"


    林洛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想起陈默离婚诉讼里提到的"不正当关系",难道他真的发现了沈曼的私情?那个"三"字,会不会是指第三者?


    离开图书馆时,暮色正浓。林洛筠路过一家旧书店,橱窗里摆着本1983年版的《元白诗选》,封面上元稹和白居易的画像正隔着千年时光遥遥相望。她忽然明白,陈默留下的不是诗句,是一道需要两个人才能解开的谜——就像元稹和白居易,少了任何一个,那些唱和诗都只是残缺的碎片而已。


    第七次庭审那天,周明提交的诊断书像颗炸弹,在审判庭里炸开了锅。


    林洛筠捏着那张A4纸。诊断书上写着沈曼婷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最近一次发病时间是案发当晚十一点至凌晨两点,与陈默的死亡时间完全吻合。落款是市精神病院的主任医师刘志强,签名龙飞凤舞,盖着鲜红的公章。


    "根据《刑法》第十八条,"周延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我的当事人在发病期间的行为,不应承担刑事责任。"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骚动。林洛筠看向沈曼婷,她低着头,银镯也换了只更细的,安静得像尊瓷像。可林洛筠记得,沈曼在第一次庭审时说过自己"每年体检都正常",还拿出过去年的体检报告,上面根本没提精神疾病。


    "这份诊断书的出具时间是案发后第三天,"林洛筠的目光落在日期上,"为何不在第一时间提交?"


    "因为家属当时忙于处理后事,疏忽了......"周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洛筠打断:"我要求传唤刘志强医生出庭质证。"


    周延的脸色瞬间变了。"刘医生正在国外讲学,暂时无法出庭......"


    "那就提供他的出国航班记录、讲学邀请函,以及诊断时的监控录像。"林洛筠的声音冷得像冰,"如果沈曼确有精神疾病,这些记录应该不难提供。"


    周延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坐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林洛筠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想起萧秋昨天找到的线索——刘志强医生的女儿正在沈曼婷任职的生物科技公司做研发,而这家公司去年刚获得陈默旗下风投机构的巨额投资。


    庭审结束后,林洛筠直接去了市精神病院。档案室的护士翻了半天,才抱歉地说:"查不到沈曼婷的就诊记录,系统里没有这个人。"


    "刘志强医生在吗?"林洛筠追问。


    "刘医生上个月就退休了,"护士指着公告栏,"接替他的是张医生。"


    林洛筠的心沉了下去。她找到张医生,出示了那份诊断书。张医生只看了一眼就摇头:"这不可能是刘主任写的,他的签名虽然草,但最后一笔是向上挑的,这个是向下压的。而且我们医院的诊断书早就改用电子签章了,这种红章版本去年就停用了。"


    走出医院时,晚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林洛筠掏出手机给萧秋打电话,刚接通就听见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


    "我找到元稹写给白居易的信了,"萧秋的声音带着兴奋,"里面说''巫山之梦,神女之遇,皆非人间事'',他这是在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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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和薛涛的关系见不得光!陈默的''巫山'',肯定也是指见不得人的私情!"


    林洛筠靠在墙上,看着手机屏幕里沈曼婷的银镯照片。那缠枝纹里的"卍"字符号,在唐代也被用来象征"轮回",难道沈曼想用精神疾病的幌子,让自己的罪行"轮回"成一场意外?


    她忽然想起陈默《秋江》里的最后一句:"水落石出终有日"。或许,真相就藏在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细节里,像水底的石头,只要耐心等水退去,总会显露出来。


    萧秋的办公室里,台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水墨画。林洛筠把伪造的诊断书放在桌上,旁边是从警方借来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沈曼婷的银镯。


    "你看这内侧的刻字,"林洛筠用镊子夹起银镯,对着灯光调整角度,"不是''元韦'',是''曼''和''默'',沈曼和陈默的名字。"


    萧秋凑近了看,果然在缠枝纹的缝隙里,藏着两个极小的篆字。"民国的定情镯常刻双方名字,"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出《A市文史资料》,"城西的老字号''瑞兴银楼''就擅长这种工艺,老板姓王,现在是他孙子在经营。"


    第二天一早,林洛筠和萧秋就去了瑞兴银楼。王老板拿着银镯看了半天,肯定地说:"这是我们家的手艺,你看这搭扣处的''瑞''字印记。不过这镯子是去年才做的,不是老物件,缠枝纹里的''卍''字是电脑刻的,老手艺不会这么规整。"


    "能查到是谁定做的吗?"林洛筠问。


    王老板查了台账,指着一行记录说:"去年三月,一个姓赵的男人定做的,说是给妻子的结婚纪念礼物。"


    "赵什么?"


    "赵立伟,"王老板念着名字,"留的电话是138......"


    林洛筠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个号码,她在陈默的通话记录里见过,案发前一周,陈默和这个号码通话达十七次,每次都不超过一分钟。


    她们顺着号码找到赵立伟的住址,是家隐蔽在老巷子里的茶馆。赵立伟看到银镯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我送沈曼婷的,"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后来她嫁给陈默,我们就断了联系。去年她找到我,说陈默发现了我们的事,要离婚分财产......"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林洛筠追问。


    "我在茶馆,"赵立伟的心有些发虚,


    "但沈曼给我发过短信,说''沧海已枯,巫山待雨'',让我别担心......"


    "这是元稹《离思》的变种!"萧秋立刻反应过来,


    "她在告诉你,陈默已经死了,计划成功了!"


    赵立伟瘫坐在椅子上,终于说了实话。沈曼婷发现陈默要在离婚诉讼中曝光她挪用公司资金的事,就找他帮忙,说只要除掉陈默,就能用精神疾病脱罪。案发当晚,是他戴着沈曼婷的宽檐帽去小区接应,而那半阙诗,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暗号——"曾经沧海难为水"代表"计划完成","除却巫山不是云"代表"后患已除"。


    "那银镯是她让我定做的,"赵立伟抹了把脸,"说要留个念想。后来她又说怕被警方发现,让我帮忙藏起来,我就把它埋在了茶馆后院的桂花树下......"


    林洛筠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忽然明白沈曼为什么在法庭上总摩挲银镯——那不是紧张,是在确认里面的秘密还在。而那道新鲜的划痕,是赵立伟埋它时不小心弄的。


    最后一次庭审,阳光透过审判庭的天窗洒下来,赵立伟作为证人出庭,拿出了沈曼婷给他发的短信记录,还有埋银镯时拍下的照片。


    沈曼婷的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周延试图以"证据链不足"反驳,却被林洛筠一一驳回——伪造的诊断书、赵立伟的证词、银镯的刻字、陈默诗里的暗语,像一串珍珠,被真相的线串在了一起。


    "沈曼婷女士,"林洛筠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曼婷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审判席上的林洛筠,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的悲凉。"我和陈默大学时一起读元稹的诗,他说要像元稹对韦丛那样对我好,"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后来他变了,眼里只有钱和项目,我不过是他装点门面的摆设......"


    "所以你就杀了他?"林洛筠追问道。


    "是他先背叛我的,"沈曼婷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挪用公司资金投资失败,还想让我顶罪!那首诗是他逼我写的,他说只要我承认精神有问题,就能帮他脱罪......"


    但她的话很快被赵立伟的证词推翻了——陈默的资金流向清晰,没有挪用记录,反倒是沈曼婷偷偷转移了夫妻共同财产。那些所谓的"背叛",不过是她为自己的罪行编造的借口。


    判决宣布时,沈曼婷的银镯(作为证物由警方保管)正放在林洛筠的办公桌上。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上面,缠枝纹里的"曼"和"默"两个字交缠在一起,像段无法解开的绳结。


    庭审结束后,林洛筠和萧秋站在法院门口。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街角的老槐树下。


    "元稹在《酬乐天频梦微之》里写''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萧秋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说,"他和白居易分隔两地,却能靠梦境和诗句相通。真正的知己,大概就是这样吧。"


    林洛筠想起这几个月的日夜,她们一起在诗行里寻找线索,在古籍中拼凑真相,那些关于元稹和白居易的唱和,早已变成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密码。她忽然明白,沈曼错把诗句当武器,却忘了诗的本质是真诚——就像元稹写给白居易的"平生定交取人窄,屈指相知唯五人",真正的情谊从不需要伪装,更容不得背叛。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林洛筠轻声念着《琵琶行》里的句子,转头看向萧秋,


    "但我们不是沦落人,是能一起解诗谜的知己。"


    萧秋笑起来,眼里的光比晚霞还亮。


    "那下次再遇到诗谜,还找我?"


    "当然,"林洛筠点头,


    "毕竟,解诗这种事,人工少了懂的人,就像元稹没了白居易,那得多孤单啊。"


    晚风拂过,带着远处槐花的香气。林洛筠摸了摸口袋里的《元白诗选》,那是刚刚萧秋送她的,扉页上写着"诗为心声,谜为心言"。


    或许世间所有的谜,本质都是人心的密码,只要用真诚做钥匙,总有解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