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同归
作品:《秋筠如契》 林洛筠站在法院大楼前,夕阳正沿着汉白玉台阶缓缓流淌,落在她藏青色的法官制服上。最后一缕金光掠过门楣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领口——下午开庭时被被告人亲属撕扯出的痕迹还停留在那里,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结束了一天的庭审,指尖残留着卷宗纸张的质感,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解锁时,屏幕映出自己眼底尚未褪尽的疲惫。
小红书的推送弹窗恰好跳出来,带着暖金色的滤镜:"A市首届古风漫展——穿越千年,共赴长安之约。"配图里,穿齐胸襦裙的少女正踮脚触摸城楼的砖缝,广袖被风掀起,露出腕间银铃串成的流苏,与楼角的铜铃遥遥相和。背景里,卖桂花糕的小贩推着木车走过,蒸腾的白气模糊了少女鬓边的珍珠花钿,却让"长安"二字在屏幕上泛出了光。
林洛筠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忽然想起萧秋去年在文联年终聚会上说的话。那时萧秋刚喝完第三杯梅子酒,脸颊泛着绯色,握着她的手腕晃了晃:"洛筠,等一开春的时候,咱们就去游玩吧?我新买的那套蓝色的汉服马面裙,裙摆上绣了整圈苏绣,配着塔影拍照肯定好看。"当时她正忙着修改一份判决书,只笑着应了声"好",没留意萧秋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
萧秋三年前在青海大学文学院的迎新会上,萧秋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背《琵琶行》,读到"同是天涯沦落人"时忽然哽咽,台下哄堂大笑,唯有林洛筠听说后在萧秋的笔记本上写下"共情至深"四个字。后来她们一起在线上创办了"元白诗社",萧秋总说林洛筠的笔锋像元稹,犀利中藏着滚烫的赤诚,而自己更像白居易,偏爱在平淡字句里藏些温柔的钩子。圈内人都说,她们是当代的"元白",连说话时的停顿都带着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周六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林洛筠打开衣柜最深处的樟木箱。浅绿色的交领汉服静静躺在那里,是去年萧秋硬塞给她的生日礼物,说"法官也该有几分仙气"。衣料是上好的杭绸,摸起来像流动的溪水,领口绣着细小的竹纹,针脚密得能数清每一根丝线。她对着镜子系上玉带时,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还残留着卷宗的墨水味,与这温润的丝绸格格不入,倒像是把十年光阴都刻进了掌心。
驱车穿过老城时,梧桐叶上的露水正往下滴,打在车窗上成了一道水痕。导航提示即将到达漫展场地,林洛筠却在拐过芙蓉东路的街角时猛地踩了刹车——不是因为堵车,而是因为路边那两个身影,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穿白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正仰头望着树梢,凤冠上的珍珠垂帘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她手里举着半透明的纸月亮道具,边缘用银线绣着云纹,风一吹就微微颤动,仿佛真的托着一轮会呼吸的月亮。站在她身边的人穿玄色暗纹长袍,领口袖摆都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腰间悬着支玉笛,笛尾坠着枚成色极好的墨玉。那人正微微偏头,阳光勾勒出她利落的下颌线,却在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身上时,瞬间柔和得像融化的春水。
是萧秋,和她的妻子许山晴。
林洛筠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紧紧攥住方向盘。萧秋cos的人物,分明是《燕云十六声》里的安琉璃,那个执着要去长安看月亮的少女;而许山晴扮的,无疑是始终追随她的曹静观音。游戏里的经典场景此刻在现实中铺展开来,萧秋裙摆上绣的纸月亮图案正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扬起,与游戏截图里的细节分毫不差。
"秋秋,你的发簪又歪了。"许山晴的声音隔着车窗飘过来,带着惯有的沉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抬手时,玄色袖口滑落,露出皓腕上只简单戴着的玉镯子,与萧秋凤冠的华丽形成奇妙的呼应。指尖拂过萧秋鬓角时,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器,将那支嵌着蓝宝石的发簪一点点拨正。
萧秋仰头看她,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漾出细碎的金芒:"是不是这样?"她故意歪了歪头,发间的珍珠垂帘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像串起了一整个夏天的风铃。
许山晴无奈地笑了,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耳垂:"秋秋,你要是再闹,待会儿拍照该不好看了。"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漫出来,让林洛筠忽然想起大学时的萧秋。那时萧秋总说婚姻是"用爱情绑架自由的枷锁",在一次讨论会上把美国的《婚姻法》批得一无是处,可自从三年前遇见了她追逐多年的许山晴——那个在商界以雷厉风行著称的嘉秋集团总裁,她眼里的锋芒就渐渐被这种柔软取代了。
林洛筠推开车门时,鞋子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萧秋立刻转过身,凤冠上的珠串随着动作划出优美的弧形。
"洛筠?"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你怎么来了?"
"路过......"林洛筠快步走上前,目光忍不住在萧秋的裙摆上停留——那上面的纸月亮绣得极精致,银线在不同角度下会变幻出月白、银灰、淡金三种色泽,显然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她忽然想起上周去萧秋家吃饭,看到客厅沙发上堆着半盒银针,当时只当是文联搞刺绣展剩下的,现在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许山晴伸手揽住萧秋的腰,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秋秋都念叨了半年了,说是要还原安琉璃和曹静观音初遇的那个场景。"她低头看向萧秋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
"上个月我特意飞到了苏州,请一位非遗传承人绣的裙摆,光那纸月亮就绣了整整七天。"
萧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脸颊微红:"别听她瞎说,是山晴自己找的绣娘。"话虽如此,嘴角却扬得老高,凤冠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扫过许山晴的手腕,像在撒娇。
漫展入口处挂着巨大的红色灯笼,风吹过时发出沉闷的响声。林洛筠跟着她们往里走,沿途的摊位渐渐多了起来:卖绒花的老太太正用镊子调整缠花的角度,丝线在她膝头堆成彩虹;穿唐制圆领袍的少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泥塑的文官像描金;最热闹的是糖画摊,老师傅手腕一抖,糖浆就在青石板上画出条腾云驾雾的龙,引得一群穿汉服的姑娘们拍手叫好。
萧秋和许山晴的摊位在靠近舞台的位置,桌子上面摆着《燕云十六声》的周边——印着安琉璃和曹静观音的书签、绣着纸月亮的团扇,还有几册萧秋手写的游戏台词集。不等她们站稳,就有穿着同款cos服的姑娘围上来,手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萧老师!您cos的安琉璃也太还原了吧!"穿粉色襦裙的女孩举着手机,激动得声音发颤,
"尤其是这纸月亮,真的和游戏里的光影效果一模一样!"
萧秋笑了笑,刚要说话,许山晴已经非常自然地接过话头:"她为了找这种半透的贡宣,跑了三家文房四宝店。"说这话时,她的手指正轻轻拂过萧秋的发梢,将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许总,您的曹静观音才绝呢!"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这玄色锦缎的光泽,和设定里''如暗夜藏金''的描述完全吻合!"
许山晴笑了笑,伸手将萧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她喜欢就好。"简单的五个字,却让萧秋的脸瞬间红了。
林洛筠站在摊位侧面,看着她们被人群围住,忽然想起萧秋刚刚当上学生会主席的她也是这样们被学弟学妹们围着,讲元稹的典故,而她收到了萧秋的照片,时不时会在微信里关心几句。有次萧秋讲得太投入,钢笔水没了满页的笔记,还是林洛筠和她见面时用修正液一点点涂掉,再照着她的字迹补全。
"洛筠!快过来帮我们拍张照。"萧秋的声音穿过人群,带着熟悉的穿透力。林洛筠走过去时,正看到许山晴微微弯腰,让萧秋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万遍。
"就照游戏里那个场景,"萧秋仰头看她,眼里闪着欢喜的光,
"安琉璃举纸月亮,曹静观音摸她头发那个。"
许山晴的指尖刚触到萧秋的发丝,就被珠串勾住了袖口。她停下动作,耐心地解开缠在一起的丝线,指腹蹭过萧秋颈后细腻的皮肤,引得萧秋轻轻缩了下脖子,像只被挠到痒处的小狗。
"别动,"许山晴低声说,气息拂过萧秋的耳廓,
"不然,又要弄乱了。"
林洛筠举起手机,镜头里的两人恰好形成绝妙的构图:萧秋的月白裙摆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纸月亮的阴影落在许山晴的玄色长袍上,像给深沉的夜色缀上了一抹月光。许山晴的眼神专注得像在描摹画图一样,而萧秋的笑容里,藏着林洛筠从未在她论文里见过的娇憨。
快门按下的瞬间,林洛筠忽然想起大二那年的冬夜。萧秋的古代文学论文被同系的男生抄袭,还恶人先告状说她学术不端。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萧秋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把刚打印好的证据撕得粉碎,眼泪砸在雪地里,落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林洛筠不远千里来看她,默默捡起草纸碎片,一张张拼好,又陪着她重新核对文献,直到天亮时,窗玻璃上结满了冰花,映着她们通红的眼睛。
"我们去舞台吧,还有十分钟轮到我们。"许山晴看了眼腕表,表链上挂着的小吊坠晃了晃——林洛筠认得,那是去年萧秋在她结婚纪念日送给许山晴的,用和田玉雕的小月亮,与今天的纸月亮道具遥遥相对。
穿过人群时,许山晴始终牵着萧秋的手,遇到拥挤的地方就侧身护着她,生怕有人勾到她的裙摆。有个穿铠甲coser的肩甲差点撞到了萧秋,许山晴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玄色袖口被划开道细缝,她却毫不在意,只低头问萧秋:"秋秋没碰到吧?"
舞台后台的帘子上绣着繁复的云纹,掀开时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下翻滚成金色的雾。化妆师正在给萧秋补唇妆,许山晴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提前拧松了。
"待会儿上台别紧张,"她轻声说,"就当是咱们俩在家排练的时候。"
萧秋抿了抿唇,新涂的红色唇釉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我才不紧张呢。"话虽如此,指尖却悄悄握住了许山晴的衣袖。
林洛筠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周围全是举着应援牌的年轻人,牌上写着"安琉璃和曹静观音锁死"的字样。舞台灯光暗下来时,她忽然注意到前排有个穿法袍cos服的姑娘,胸前别着枚迷你法槌徽章——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昨天刚判的那个离婚案,当事人在法庭上互相指责时,眼里的怨怼比这舞台的追光还要刺眼。
音乐响起的瞬间,全场的呼吸仿佛都停了。《燕云十六声》的主题曲《纸月亮》从古筝弦上流淌出来,带着清冽的月光气息。萧秋提着裙摆走上台,月白色的身影在追光里像朵缓缓绽放的花。许山晴紧随其后,玄色长袍扫过舞台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夜行动物踏过雪地。
她们站定的位置,恰好是舞台中央那轮用LED灯做成的圆月前面。萧秋举起纸月亮道具,与背景里的圆月重叠在一起,光影交错间,竟分不清哪个是真月亮,哪个是假月亮。
"观音,我们去长安吧。"萧秋的声音穿过音响,带着恰到好处的青涩,像十六岁的安琉璃第一次对曹静观音说出心愿,
"他们说,长安有一百个月亮。"
许山晴向前走了半步,玄色袖口与月白广袖轻轻相触。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拂去萧秋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里的温柔让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
"琉璃,"她开口时,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曹静观音特有的沉稳,
"你要去,我便陪你去。"
萧秋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辰:
"可长安很远,路上还有兵匪......"
"我会化作大雁,"
许山晴打断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手里的纸月亮,
"化作月光,化作你路上需要的一切。"她顿了顿,目光穿过舞台的喧嚣,仿佛只映着萧秋一个人的身影,
"只要能与你同归,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闯。"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林洛筠忽然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她抬手去擦,才惊觉是眼泪。周围的人都在欢呼,有人举着"神仙爱情"的灯牌晃得厉害,可她却想起大三那年,萧秋急性胃炎住院,她守在病床前读《元白诗选》。读到"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时,萧秋突然握住她的手,说:"洛筠,咱们俩可千万千万不能这个样,得活成''一生大笑能几回''的样子。我们得长命百岁,好好活着。"
后台的卸妆间弥漫着卸妆水的清香。许山晴正用棉签蘸着卸妆膏,一点一点擦掉萧秋眼尾的亮片。动作轻得像在处理古籍,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损伤那细腻的皮肤。"疼吗,秋秋?"她问,棉签在萧秋眼角顿了顿。
萧秋摇摇头,伸手去够桌上的镜子,却被许山晴按住了手。"别动,"许山晴说,"睫毛膏还没卸干净。"她的指腹轻轻蹭过萧秋的睫毛,引得萧秋一阵轻笑,肩膀微微颤抖。
"洛筠,你怎么哭了?"萧秋转过头时,恰好看到林洛筠用手背擦眼睛的动作,语气里满是惊讶。
林洛筠连忙别过脸,假装整理头发:"没什么,刚才舞台灯光太晃眼了。"其实她是想起刚才许山晴说"同归"二字时,萧秋眼里的光——和那年她们一起在A市找到工作站稳脚跟时,萧秋看向她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萧秋从许山晴手里拿过卸妆棉,自己胡乱擦了两下,就走到林洛筠的面前:"元微之,是不是想起咱们大学时候了?"她伸手拍了拍林洛筠的胳膊,动作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点大大咧咧的亲昵,
"那时候你总说我演话剧太入戏,现在轮到你被剧情感动了吧?"
林洛筠忽然笑了:"是啊,没想到你演技真的这么好,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她啊,"许山晴走过来,手里拿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林洛筠,
"为了练这句台词,在家对着镜子练了不下五十遍。"她自然地揽住萧秋的腰,
"有天晚上做梦还在说''长安的月亮'',把我都吵醒了。"
萧秋的脸瞬间红了,伸手去捂许山晴的嘴:"山晴!你不许说!"两人闹作一团时,林洛筠忽然注意到许山晴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刚才被萧秋凤冠上的珠串勒出来的,淡淡的一道,像根细细的红线。
许山晴好不容易捉住萧秋的手,却在看到她掌心的红印时放轻了力道——那是举纸月亮道具太久留下的痕迹。
"都说了让你别太用力,"她皱了皱眉,从包里翻出支护手霜,挤在手心搓热了,才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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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萧秋的手揉搓起来,
"待会儿回去给你泡艾叶水洗手。"
萧秋乖乖地任她摆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洛筠,山晴说要给你看个东西。"
许山晴从手机相册里翻出张照片,递到林洛筠面前。屏幕上是本泛黄的笔记本,页面边缘已经卷了角,上面是萧秋熟悉的字迹,娟秀里带着点倔强的笔锋。"这是秋秋大学时的日记,"许山晴说道,
"她总锁在抽屉里,我也是偶然才看到的。"
林洛筠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仿佛能摸到那些纸页。日记里记着的全是些琐碎的小事:"今天洛筠在微信里说她带了酱菜,配着食堂的白粥吃,比山珍海味还香。"
"洛筠帮我改的诗发表了,她比我还先看到了样刊。"
"洛筠说我的论文像块没打磨的玉,她就是那个愿意慢慢磨的人"......
翻到最后一页时,林洛筠的呼吸忽然顿住了。那是她帮萧秋打赢抄袭官司的那天,日记里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元白千载,幸有同归。"字迹被泪水遮掩了些,却依然清晰可辨。
"你看,"萧秋凑过来看,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那时候年纪小,写得挺肉麻的,嘻嘻。"
林洛筠抬起头,恰好对上萧秋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十年前的清澈,有此刻的温柔,还有被许山晴宠出来的娇憨,像杯温了十年的酒,初尝时清冽,回味却醇厚。她忽然明白,有些感情从不需要刻意维系,就像元稹和白居易,隔了山水也能唱和不断;就像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文坛清流,一个是商界精英,却能在彼此眼里,找到最真切的模样。
傍晚的漫展渐渐安静下来,夕阳从帐篷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拼出破碎的金斑。她们找了个卖茶点的摊位坐下,桌上摆着三盏青瓷茶杯,泡着本地特产的雨前龙井。萧秋正说着找绣娘的趣事:"那个老太太可有意思了,说安琉璃的纸月亮得用三种丝线,月光白、银河灰、朝阳金,少一种都不像真月亮......"
许山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萧秋续茶,动作优雅得像幅水墨画。"后来她听说我们是还原游戏角色,"许山晴补充道,
"非要让我们给她讲讲安琉璃和曹静观音的故事,说这俩姑娘的情谊,比她绣过的任何花样都好看。"
萧秋的指尖在茶杯沿上画着圈:"其实一开始我还担心,担心你会不会,觉得cosplay太幼稚。"她看向许山晴时,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许山晴握住她的手,说道,
"你喜欢的,我怎么会觉得幼稚。"许山晴转头看向林洛筠,
"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感谢洛筠呢。"
林洛筠愣了一下。
"秋秋说,"许山晴的目光落在萧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当年是你鼓励她,说喜欢的事就该去做,不用管别人怎么看。"她拿起茶壶,给林洛筠添了点热水,
"如果不是你,她可能还守着''文人不该玩物丧志''的想法,既成不了文联副主席,也不敢奢求遇不见我,我们也不可能回到现在,去改变我们想改变的。"
萧秋轻轻踢了下许山晴的脚踝:"山晴,你瞎说什么呢……”
林洛筠看着她们,忽然想起上周去参加一个法治论坛,有位教授说"法律是理性的极致,而爱是感性的巅峰"。那时她还不太明白,此刻却在这杯温茶的香气里懂了——理性的极致是守护秩序,感性的巅峰是滋养生命,就像她手里的法槌和萧秋案头的诗卷,看似截然不同,却在"守护"这两个字上,殊途同归。
"我们去城楼吧。"萧秋忽然提议,眼睛亮晶晶的,"刚才路过时看到塔灯亮了,比游戏里的长安月色还好看。"
许山晴立刻站起身:"好,我去开车。"
"别开车了,"林洛筠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路去那儿吧,看起来不远。"
晚风带着槐花的甜香,吹得人心里暖暖的。萧秋和许山晴走在前面,影子偶尔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一段属于月白,哪一段属于玄色。林洛筠跟在后面,听着她们低声说着话,内容无非是明天要去吃哪家的早茶,下周要去看哪个画展,琐碎得像巷弄里的炊烟,却让人觉得安稳。
快到城楼时,萧秋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塔顶说:"你看,今晚的月亮是圆的。"一轮满月正悬在塔尖,清辉遍洒,将古老的砖石染成银白色。
许山晴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两支一模一样的发簪,簪头是用珍珠串成的小月亮。"本来想待会儿给你惊喜的,"她给萧秋簪上一支,又递给林洛筠一支,"算是......庆祝我们仨今天的''长安之约''。"
林洛筠接过发簪时,指尖触到微凉的珍珠,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也是满月的夜晚。她和萧秋坐在诗社的窗边,就着月光讨论白居易的《同李十一醉忆元九》,萧秋说:"最好的感情,就是不管走多远,回头时总有人在原来的地方等你。"那时她们都以为,说的是友情;直到此刻,林洛筠看着前面手牵手的两个人,才明白这句话里,藏着所有感情的真谛。
华灯初上的城楼前,游客已经不多了。萧秋和许山晴站在塔基下,月白色的裙摆和玄色的长袍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两只即将归巢的鸟。
"洛筠,帮我们拍张照吧。"萧秋回头喊她,发间的珍珠月亮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洛筠举起手机,镜头里的两人正相视而笑。许山晴的手搭在萧秋的腰上,萧秋的头微微靠向许山晴的肩,背景里的古老城楼沉默地矗立着,见证过千年的风雨,此刻却像个温柔的旁观者,将这瞬间的美好妥帖收藏。
"茄子!"萧秋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夜空中荡开涟漪。
快门按下的刹那,林洛筠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不知是哪个汉服姑娘在哼唱:"同归处,明月照,纸月亮,共此时......"歌声穿过晚风,混着塔铃的清响,像首穿越千年的歌谣。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忽然明白"同归"二字的真正含义——不是非要走同一条路,而是无论走哪条路,心里总有个地方,装着彼此的牵挂;不是非要成为同样的人,而是在彼此的目光里,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就像元稹与白居易,一个内敛,一个活泼,却能在诗行里找到共鸣;就像她与萧秋,一个在法庭上守护公正,一个在文字里浇灌温柔,却能在十年光阴里,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盾;就像萧秋与许山晴,一个是文坛的清风,一个是商界的明月,却能在这漫漫长夜里,找到真正属于她们的那轮圆满。
晚风再次吹过,林洛筠将手机揣进兜里,快步追上前面的两个人。萧秋正指着楼身上的某个砖缝,和许山晴说着什么,侧脸在月光下柔和得像块上好的暖玉。林洛筠走过去,自然地挽住萧秋的另一只胳膊,三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渐渐融成一片,被晚风轻轻托着,朝着未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林洛筠边走边想,就像元稹和白居易,隔了千山万水,依然能在诗里找到彼此;就像安琉璃和曹静观音,跨越了三百年,终究能在月光下重逢;就像她和萧秋,走过了十年,依然能在人潮里,一眼认出那个穿着襦裙的姑娘,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