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刃全部没入，轻易不能挪动，得用担架搬运才行，瞧这匕首的位置应是没有伤及脏腑，但恐怕刺穿了肠道。”


    “啧，这就棘手了！”


    “是啊，刺破肠道，若是匕首拔出，后续不引起发热还好，若是引起发热……”学堂的李大夫和一旁的张大夫、赵大夫对视一眼，摇头叹息道：“凶多吉少。”


    匕首轻易不敢拔，秦芹拿了银针先止血，又让他们给伤口先用了止血的药。


    秦芹神色复杂的看着昏迷的人，晓夏的脉她是探过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进补，可食补哪有那么快，眼瞧着脸上才多了些肉，怎么可能抗得住这种要命的伤。


    学堂馆主魏潇听到禀报也赶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俊秀的青年。


    秦芹看见来人，福身行了一礼，“参见二公子。”


    容轻慕应了一声，“伤的是淮晏府上的丫鬟？”


    秦芹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说。


    容轻慕今日是来与好友叙旧的，听说学堂门口出了事这才跟着一起来了，没想到出事的人竟是傅淮晏府上的。


    能让跟在林启身边的人这么着急的，除了傅淮晏的事，其他的他还真没见过。


    容轻慕视线随意往地上的人扫了一眼，摇着扇子的手微微滞了滞。


    怎么是她？


    容轻慕怎么都没想到他衿卿阁刚签了契书的人竟会是傅淮晏的人，想到那些凝脂皂，容轻慕“唰”一下收了手中的扇子。


    “学堂大夫多擅长风寒感冒一类，我马车宽敞，里面垫了软垫，行驶起来也不会颠簸，尽快用我的马车送回去？”


    三个大夫其实也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要知道对方可是眼都不眨就砍了户部陆侍郎家公子的手。


    现在知道对方是皇太孙府上的，他们更不敢沾手，纷纷点头。


    “是是是，容公子说得不错，得尽快，可不能再耽搁了！”


    秦芹点头，再次福身行了一礼，“多谢二公子。”


    马车牵来的很快，秦芹指挥着人将晓夏小心挪到担架上正要往马车里般，身后传来章璟的声音。


    “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还在马上就看见满地的鲜血，走到近处，才意识到郑海说的一点都没有夸大。


    躺在地上的人面色苍白，肚子上还直愣愣的插着一柄匕首，章璟眼皮狠狠跳了跳，“匕首刀刃有多长？”


    “三寸。”


    秦芹说三寸必然不多不少就是三寸，章璟皱着眉诊脉，而后才道：“怕是活不了。”


    虽然紧急做了止血的处理，但这丫头瘦弱身体底子又差，三寸的刀刃全部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一直在人群外围的顾良听到这句笃定的话，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晃了晃，被郑海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章璟说罢看到秦芹脸色，又想到傅淮晏说这人是天仙时候的神情，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容轻慕道：“章公子瞧不了，就找章院首。”


    听到熟悉的嗓音，章璟才察觉容轻慕竟然在这里，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章璟皱了皱眉，有些不耐。


    “你说的倒是轻巧，别说找我爹就算找我祖父也没辙，这伤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


    秦芹和郑海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脖颈发凉，章璟的祖父章老爷子是前太医院院首，若是章老爷子都救不了的话，那就是真的救不了了。


    容轻慕懒得跟他啰嗦，转头吩咐旁边的小厮，“抬到车上，去定北王府。”说罢朝旁边的魏潇道：“陆家那小子还有动手那人，魏兄你着人送去皇城司。”


    魏潇了解了来龙去脉，这会儿脸上神色也不好。


    章璟黑着一张脸，但还是和秦芹一起上了车，郑海带着顾良骑马。


    在晓夏遇刺半刻钟的时候，傅淮晏就已经收到了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听到三寸刀刃全数没入后，他立刻让林启安排人去宫里请太医，并且让林启亲自去章府请章老爷子。


    一行人架着马车往定北王府赶，刚从小路拐进主道，就遇到迎上来的提举皇城司张正。


    “郑侍卫，皇城司已经将路清了出来，王爷在府里等着。”


    看着满脸汗的张正还有他旁边同样满脸汗的提点皇城司齐柏和高林，郑海压着心中的惊异，点点头，“多谢。”


    “不用谢，不用谢，快些吧。”张正往旁边让开了些，心中很是急切，不管被刺的人是谁，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郑海抱拳，与车夫交代了一句，而后加快了些速度。


    瞧着离开的马车，张正赶紧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汗，他皇城司眼皮子底下出人命案子，伤者还是定北王府的人，他已经不奢求能保住官职了，只求皇太孙追责的时候能留他一命。


    想到下属禀报时的话，张正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好你个陆榆成，宠妾灭妻就算了，养出个酒囊饭袋也有脸往学堂送，这不是祸害人嘛！


    张正狠狠啐了一口，朝旁边的齐柏、高林道：“陆家那小子和行凶之人先押起来，定北王那边没发话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


    定北王府这边，章璟、章院首以及一众御医轮流诊脉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回天乏术。


    众人大气不敢喘，沉默地盯着章老爷子诊脉。


    傅淮晏脸上看不出神情，林启却是蹙了蹙眉。


    这种伤，别说是体弱的小丫头，就算是成年壮汉也不一定能活，这匕首要是刺在顾良身上便是冲着心脏去的了，且对方下的是死手，要说是意外，未免太凑巧了些，让人不得不多想。


    章老爷子收了手，起身走到屏风后面，朝傅淮晏摇了摇头。


    屋内众人见状了然地轻声叹息，果然就算是章老爷子也束手无策。


    章承端叹息一声，“这丫头身体底子差，不然的话，倒是还有一法或许可以一试。”


    林启觑着傅淮晏的脸色，小心地开口，“章老爷子是指……”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到章承端身上，章承端思忖着道：“开腹清创，再辅以羊肠线缝合，只是这个法子，这丫头的身体扛不住。”


    章璟拧着眉，低声道：“祖父，这法子只是孙儿游历时听到的一桩奇事，当不得真的！”


    章承端瞥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勿拘古、勿轻断。”


    章璟被祖父瞪得缩了缩脖子，这法子他们全家之前就有讨论过，虽然一致觉得身体壮硕之人用此法或许有一线生机，但谁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如今的情况又何必说这些。


    傅淮晏那边他是不敢看的，发凉的脊背已经告诉了他对方现在的心情很差，想到跪在院子里的秦芹郑海，章璟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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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就能遇到这种事儿呢！一个能做出酒精的人，定然还能做出其他东西，结果这就要没了……


    傅淮晏阴沉着脸，看向章璟，“章家嫡子，医术高绝，尤善外科。”


    “再善外科，这人我也救不了啊，若是硬要用那法子也不是不行，但清创缝合后也只能——”


    章璟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傅淮晏脸色十分不对劲，他着实不敢说出‘听天由命’四个字。


    傅淮晏沉默着，眸中一片漆黑，众人噤若寒蝉，呼吸都不自觉放缓放轻了些。


    一阵剧痛钻进四肢百骸，晓夏疼得脑仁一跳一跳的。


    腹部的伤口一阵一阵钻心般的扯着疼，她是学护理的，解剖学也是必修课程之一，那匕首所刺的部位在左腹部偏下的位置，她的肠子应该是被刺穿了。


    以这个朝代的医疗条件，她就算不是现在死，之后也会腹腔感染而死。


    【都要死了，就不能给个痛快的，怎么还要受这种折磨。】


    屏风外傅淮晏微蹙的眉心倏地一松，眼底滑过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快。


    众人只觉紧绷的气氛骤然缓解，凝滞的空气莫名松动了一些，虽不知道为何，但还是纷纷舒了一口气。


    章璟觑着他的脸色，试着解释道：“那小厮动手的时候使了十成力，刀刃整个刺进腹部，不拔匕首她兴许还能活几日，若是拔了匕首清创缝合，不出三日，人怕是就要不行了。”


    晓夏没听太清话里具体说了什么，艰难地睁开眼睛，声音细若蚊吟，“没想到你们的医疗已经进步到知道开腹清创缝合了。”


    【或许还可以再活一活。】


    听着她带着些许庆幸的话，傅淮晏手指微动，让林启推他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脚下步子一抬，跟在了后面。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晓夏眉心一拧。


    【诶哟，可别进来这么多人，要是感染了，我就真噶了！】


    傅淮晏侧头吩咐林启，“让章老太爷、章院首和章璟进来，其余人去院子里候着。”


    林启赶紧点头应是，转身将其余太医往外送。


    晓夏模模糊糊看见一个气势十足的人坐在眼前盯着她，身后还跟着三个影子，心脏猛地一坠。


    “阎王爷还亲自来拘魂啊……”


    傅淮晏脸色蓦地一冷，章老太爷上前再次给她把脉，“老夫再瞧瞧，这怎么都癔症了。”


    章璟道：“先用药把，现在光止血也不是个事儿。”


    【肠子捅破了，腹腔里不干净，用再名贵的药都没用的。】


    晓夏胡乱想完，才反应过来她把人认错还说了出来，看着傅淮晏明显不好的脸色，艰难挤出一抹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哈，失血过多身体有点虚，眼花了。”


    章承端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还没开始发热。”


    “这么耗着，晚上也该发热了。”章院首道。


    晓夏视线聚焦到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您是……章公子的祖父，前太医院院首…章老爷子吧？”


    章承端抚了抚胡子，晓夏有些意外，“真是您啊……竟然…把您都给请来了。”


    【看来我对男主来说还是有点价值的。】


    傅淮晏看着喘气都费劲的人还有端着张嘴说闲话，眉心不自觉越发拧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