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


    鼓鼓囊囊的阿邱霎时间变成了底角为89°的等腰三角形，尖锐地蹦起来：“你们森林戍卫队逮人都不讲证据的吗？”


    露娜在炉心池地下甩人耳光的样子历历在目，但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苏西那张俏脸会不会不可逆地肿成馒头，而是她是否在闲谈中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关键线索——又要开始做掉了吗？她还有那个脑力吗？


    露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捂住两边脸颊，哆嗦着下嘴唇说：“不行不行，还没到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再不出手人就跑了。”


    “不会的，你也知道我们俩就住在一起呢，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露娜诧异：“黛安娜也住在淡猫俱乐部？”


    “黛——诶？”


    不是在说苏西吗？


    迎着露娜探究的眼神，阿邱赶忙坐好：“咳咳，当然不是，她一个人住有点害怕，有时会叫我去旅馆陪她一晚上，不过她最近在跑课题嘛，打一枪换个战壕忙得要死，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晚上住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哦！”


    “是吗？”露娜狐疑道，“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你知道点什么内情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阿邱紧张地聆听着空气中已存在的报应：“如有虚言，我今晚就暴毙！”


    “毒誓就免了，还没到那个程度。”露娜往后捋了捋她随着一天的结束即将失去发胶支撑力的公职人员大背头，“她犯的都不是危害公共安全的事，往小了说，完全就是人情官司——我是这么觉得的。就是不知道在你这个普通公民眼里，造公职人员的黄谣值不值得一个逮捕令？”


    阿邱张大了嘴：“你你你，你也知道了？你是怎么——”


    像是为了制止她接着大惊小怪“你一个平头正脸的长官怎么也看低俗杂志呢”，露娜烦躁地打断：“是上级托迦南小队长带给我的一句口信。”


    哎哟哟，是哪个上级呢？阿邱怔愣片刻，真的发出了嘲笑：“听起来事态很紧急啊。”


    “不光紧急，还吃力不讨好，我——”露娜瞥了阿邱一眼，硬是吞掉了彰显脆弱的抱怨，“我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他提供的那些证据也不并涉及公职人员啊，全都是在……‘描写’角斗士吧？”


    终于，阿邱忍不住捂脸大笑。


    不好意思，一想到权朱在口若悬河的狄安娜面前那张无可奈何衰脸，她就想把一辈子的笑声都放在此刻全部倾倒出来！


    下午在公车上，阿邱还不知道她的双胞胎姐妹就是她最崇拜的一位作者，又实在好奇，再次跟她打听权朱究竟为什么穷追不舍。


    然后惊讶地得知，狄安娜的目的居然不是钱！


    而是——用她自己的话说：“让大家尽快发现这个世界的……呃，邱姗，我不想跟你们这种毛茸茸的小天真说得太黑暗，反正就是，这个世界还有一些可以调整的地方。”


    阿邱若有所思：“需要一个救世主来调整？”


    狄安娜一听，毛茸茸地破功了：“不不不，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这个症状完全是被演义小说骗了！群众史观明白吗？如何让一座黑暗的大厦顷刻间崩塌？仅仅靠一颗螺丝钉高速旋转它自己吗？不，你得通知所有住户在每层楼的地板下面埋炸弹才行啊！”


    一车的人都回头看她。


    狄安娜淑女地用手背掩住了嘴：“就好比说，我这么上蹿下跳地捞到一些振聋发聩的新闻——只是我觉得振聋发聩哈，求爷爷告奶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刊登出去，给的版面永远是边角不说，还特别容易被追加刊印术追加掉。为什么我这么难呢？都是因为现在的风向是各大报刊纷纷取消了调查部门……“


    彼时的阿邱还不知道她这个“底层人”有另外的收入来源，听了她的话很动容：“你这次选中了旧矿山镇的救世主，是因为你要干票大的？”


    “别提了，‘大的’干不了啊，一直干不了。”狄安娜整理完了鬓边的碎发，就咔吧咔吧地捏起了指关节，“但仍然值得努力。”


    私心而言，比起手抄一份名单，露娜被委托的这件事才是行之有效的报复，即便它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冥冥中的巧合。阿邱眺望夜空，微笑道：“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觉得我们不仅不能逮捕她，还应该感谢她，更要鼓励她坚持下去。”


    露娜对她突如其来的深沉感到困惑：“角斗士惹她了？”


    “惹了。也惹了我，也惹了你。”


    露娜的眉头像两只发怒公牛的角一样抵在了一起。这什么表情？在私家车里不是针对这个话题难得达成过一致了吗！阿邱尝试唤醒不爱笑的半聋子的记忆：“谁叫他们不允许我们参加阿瑞斯杯的！”


    “哦？她说她是在报复阿瑞斯杯不允许女人参赛这事？”


    “不用她亲口说，你从结果层面体会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阿邱只恨自己不会画画，不能把权朱那副嘴脸的前后对比呈到长官面前，“是，当局没有明令禁止小女孩进入武术学校，但角斗士出道只能靠阿瑞斯杯这一个平台，只要把限制直接放在终点上，看起来是相隔很远的两件事，其实都是一件事！露娜，你平时会不会想，在这个世界眼中，我们可能生来就是囚徒？”


    两只公牛忽然想起礼仪规范，缩回了四只角：“又上升到‘世界’啦？”


    “是他们先上升的！”


    “你这话有漏洞。女神她老人家自己也是有性别的，难道她会特地选中我们来——受这些罪？”


    “女神没有特地选中我们啊，她只用特意地选中我们之外的人、不特意地忽略我们，目的就达成啦。”


    露娜拒绝评判，在发抖的执法对象面前时刻保持怀疑精神才是长官的职责：“不对劲，今天绝对有谁惹你了。”


    “都说了没有。”


    “洛夫克拉夫特欺负你了？”


    “他才没那本事！”


    “对，这才像你会说的话。”不知怎地，露娜松了口气，“你不是那种看着夜空满脸忧伤的类型。”


    那我是哪种类型啊？阿邱竖起眉毛正要质问，露娜倒是看着夜空忧伤起来：“还有一个私底下的原因。海伦姐也在等着黛安娜回家吃饭——忘了告诉你，她们两个是亲姐妹。”


    没有在阿邱脸上看到震撼，她无聊地扯扯嘴角：“你知道啊。”


    说来她就有气，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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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哼了声：“是哦，比你们稍微晚了点！”


    不过她也可以体会露娜的心情：“虽然海伦很着急，但你至今没有告诉她你们见过面的事，所以你觉得很愧疚？”


    这回露娜不加掩饰地点头了：“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


    阿邱不知该怎么说才能消除她的良心不安，毕竟她良心更不安。


    “那个……你是不是很关心海伦的想法？”她试着从双方都不会受伤的角度出发，“我不是说命令什么的，你很在乎她的情绪，对吧？”


    露娜点点头：“我刚上岗就得到了她的照顾，这些年来她对我很好，就好像把我看成了另一个妹妹。她这个人简直是天生的工作狂，从不允许自己休息，唯一的愿望就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可我却……”


    雏鸟情结？阿邱不禁发散：“海伦她一开始是干什么工作的？”


    露娜立即收起脆弱，训斥道：“不准趁机打听！”


    那阿邱懂了，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鸟与笼吗？


    她没头没脑地说出了新发现：“海伦就是克洛诺斯？”


    两头高速公牛又撞在了一起：“什么鬼？”


    “虽然克洛诺斯只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臭臭的男的……”


    阿邱说的显然是真理，露娜竟从“跟我说话的这个人肯定有病”的认知中抽出了两下点头。


    “……但罗宾警官对他的感觉，有可能就像你对海伦的感觉？”


    露娜想起什么，也尖锐地站起来否认：“我对海伦姐绝没有非分之想！”


    “哎呀我知道——”


    “虽然她睿智机警又和蔼……”仿佛是欲盖弥彰，露娜的嘴皮子比任何时候都快：“我到了年龄就会跟家里安排好的对象结婚，现在只用随心所欲地玩玩就好，我不会控制不好我的感情——我不会。”


    露娜已经够前言不搭后语的了，阿邱比她还要跳脱：“海伦‘姐’，确实是女的。”


    “……你在说什么？”


    “很遗憾，我跟她接触不多，也许她和你说的一样好吧。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这样的关系很不常见……”其实也不太健康，鸟与笼，对吧，“但也许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


    露娜是彻底不能理解她的话了，阿邱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她头上的夜空，开始总结性发言：“奇怪，怎么大家都挑在今天自我剖白？”


    狄安娜那是被坏人逼到墙角没办法了，露娜看来会糊弄掉迦南小队长的委托，但她对海伦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真的不怕我说出去吗？”


    “不怕。你像是那种保守秘密保守到死的人。”


    “原来我是这种类型的啊。”


    露娜甩来睥睨：“当然，如果你仗着我的信任到处乱说——”


    “我发过的毒誓就会全部成真。”


    送走看起来轻松了不少的露娜，阿邱转身走向医院。


    且必须加快脚步。越来越快。她要等的结果，在人比较多、尤其是专业人士比较多的地方显示出来才有意义。


    哇哈哈，颤抖吧，摩罗斯！人已经被你放跑啦，然而现在才是她的最后一击。


    颤抖吧！摩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