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魔王是不是太嚣张了

作品:《毛茸茸小狗是小师弟

    没等玉鹤鸣说个一二三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玉姝回首,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沈琅?”


    青衣少年迎着明灭的火光悠哉拱手行了个礼,随后接上话头:“神女大人,宫主有请。”


    玉姝与父亲暗自对了个眼神: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刚才谈到裴玉和玉鹤鸣的交易内容,他本人就到了。


    玉鹤鸣挥手作别:“去吧去吧,我现在也有得忙活了。”


    两人这才离开。


    走出偏殿的范围,火光渐渐暗淡下来,漆黑的林地只仰仗百步之外的光源照明,堪堪能看清脚下晶亮的水洼。


    沈琅信步在前面带路,身长如玉,留给玉姝一个沉默的背影。玉姝脚步沉稳,一深一浅地跟在他身后,余光瞥见他轻盈的步伐,紧绷的思绪放松下来,忍不住发散。


    这人好像一直是这般沉默寡言的样子,倒有几分小师弟从前的模样,兴许是身体原因,总像是半死不活的,不过小师弟现在不像从前那般沉闷。


    “沈掌门身体如何了?”


    沈琅应答的声音随风飘来:“好多了,不过千里迢迢来岛上还是力不从心,所以让我替他前来。”


    他一个灵脉受损的普通人,在战力上显然没有任何助益,来做什么?那么答案显而易见——师父要趁此机会召集各大掌门商讨魔王复生的事宜。


    一切都说得通,玉姝也放松下来,两人静默地走着,一时间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天色擦亮,玉姝二人从礁石的阴影中缓步而出。


    视线向下扫去,小岛南岸的浅滩乌压压杵着一片人,他们刚刚上岛,一切整顿完备。为首的仙人身姿颀长,一袭素白道袍迎着海风纹丝不动,周身萦绕着朦胧的清辉。


    周遭议论纷纷,他却岿然不动,仿佛隔绝于喧嚣之外,这正是玉姝的师父、上清宫的宫主,裴玉。


    虽然离远了瞧不真切,却依旧能看出他的年轻。玉姝勾起唇角,心中有些好笑。师父还是好面子,一到重要场合这老头就会施法将自己变回年轻的模样。


    总不会父亲口中尚未说出口的那裴玉的“把柄”,就是他从父亲那里学来的一手驻颜之术吧。


    她也没多说什么,与沈琅一同下崖与众人汇合,这一看才发现来的人大多眼熟。不说最先上岸的陈恒等精锐弟子,裴玉身后就是三大掌门。紧接着,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容貌清丽而引人注目的女子,正是她的大师姐姜素。


    “师姐也来了。”


    姜素温柔地笑着,没等玉姝反应过来,女子身后突然窜出来一道橙黄的身影,一个闪身,这人已经将那泛着灵光的珠钗簪进了玉姝的白发之间。


    “啧,真合适,本公子眼光就是好。”身着亮色短袍的青年举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眉眼弯弯地望着玉姝的发间,像是在欣赏他的杰作。


    玉姝:“……连城妄?”


    “哎哎,叫师兄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行事不拘的家伙就是玉姝的三师兄,清墟境首富连城家的嫡亲小儿子,行事难免张狂了些。


    青年“嘿嘿”一笑,顶着裴玉冷淡的眼神老老实实站定在姜素身侧,这才露出被他严严实实挡在后面的人——夏朝白,玉姝的二师兄。夏朝白将探究的视线从游褚身上移开,朝小师妹笑了笑,随即正色站好。


    被拉到夏朝白身边浑身不自在的游褚默默远离其他人,凑到玉姝身边,同时躲开了连城妄充满好奇的探视。


    云游在外的大师姐、事务繁忙的二师兄、流连吴越不着调的三师兄,加上玉姝这个常年蜗居苦修的小师妹和死而复生的小师弟,他们师门六人竟然全齐了。


    久别重逢,不过现在不是寒暄的好时候,几人再在没有一句多言。裴玉微一颔首,古井无波的目光自所有人身上扫过,纷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围拢,气氛陡然凝重。


    性急的凌九昭率先开口:“虽没想着当年一举真能彻底平乱,但那么惨重的代价只换来魔族安生百年,实在可怕。如今它们卷土重来,结果尚未可知,必须将其希望扼杀在摇篮里!”


    穆阳春也攥紧了拳头:“凌掌门所言有理,魔王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既无法拿出从前那样的力量来对抗魔族的大举进攻,就必须合力出手,做到对魔王一击即中。”


    弟子们纷纷小声应和,这显然是大众一致的看法。魔族邪恶,为世人所不容,既然死灰尚未复燃,就将火星子彻底浇灭。


    萧玄抚须,打了个哈哈:“这消灭魔头哪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呐。还是,从长计议。”


    沈琅虽然代表兄长沈乘风而来,却也只是表态罢了,这种时候未必需要发言,只频频点头称是。


    众说纷纭,裴玉静立其中,犹如定海神针,没有立即言语,沉冷的视线掠过心神紧绷的人群,望向墨色翻涌的海面。


    修士们差不多分出三派,一派主张即刻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兴许魔王尚未复活,一切只不过是魔族虚张声势;一派主张积蓄力量,认为魔王复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尽早给魔王设下重重圈套,诱敌深入,一击破敌;这最后一派,也就是主张观望,反正现在拿不出消灭魔王的实力,无论情况如何,不如老老实实修炼,等魔族行动再议。


    “要我说,左右都是打,先打后打有什么分别。”


    玉姝听见连城妄的声音在后面小声嘀咕,她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如何。当初了结苍翎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若没有仙族长辈替她开路,她也未必有机会。魔族东山再起势必回来报复,情势比从前更加严峻,总会打起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是一场多半会大败的战争。


    裴玉作为领头人终究要站出来做个决定,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稳:“既如此,主张即刻点齐人手,主动出击者,可上前一步。”


    话音刚落,场面随之一静。接着,人群一阵骚动,陆续有人迈出脚步。细看之下,站出来的多是些面色尚带着稚气、眼神锐利的年轻人,约莫占了三四成。他们脸上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果决和跃跃欲试。


    但更多的,尤其是那些霜鬓斑白的修士,却面露迟疑,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相互交换着眼神,眼底藏着的多是挥之不去的惨痛记忆。无人说话,这无声的退缩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的诉说着魔头及其党羽对他们的摧残。


    玉姝垂首站在原地,心中举棋不定。


    就在此时,天边“轰隆”一声,好似平地惊雷!炽烈的电光瞬间撕裂漆黑的夜幕,将昏沉的海岸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那电光并未消散,反而在高空中停留、伸缩,化作几个大字,如同天降诏书,森然悬于众人头顶,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威压强大而令人心悸。


    这样的实力,除了魔王再没有第二个可能了。那魔头不仅真实复活了,还已经得知他们在此集合商议。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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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有此理!”


    “竟然如此嚣张?!”


    恐惧而带着怒火的声音顿时四起,众人又惊又气。


    然而,待看清那悬于高空的字句所写内容,所有的嘈杂声又猛地噎住了。那并非恐吓,也不是宣战,而是简简单单一句话。


    “后日子时,云崖山一见。故人叙旧,勿负吾约。”


    句末,落款一个扭曲的字符。


    大多人的视线,或明或暗,皆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玉姝。


    海风呼啸却吹不散那天边的字迹,沉默笼罩了每一个人,哪怕是不明就里的弟子们也鸦雀无声。裴玉的目光也落在玉姝身上,沉静如深潭。


    别人看不出来,玉姝却清楚,那不是字而是一支扶桑木,那是……纪扶桑的名字。


    扶桑自东升,端此高台。


    “从此以后,你就叫纪扶桑吧。”


    回忆如潮水涌入脑海,再次将她淹没,玉姝却没有像先前一样失态,转而目光坚定地面对裴玉:“一切从长计议,待我后日子时先去会会他,打探他的虚实。”


    “不妥!”姜素眉心紧皱,“他,毕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师妹,他只是苍翎,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玉姝视线一扫便知周围人的心思,大抵都不愿她去冒这个险,但这一趟似乎非去不可。


    “总要去看看魔族的情况,知己知彼。再说了,我有能力保全自身。”


    ……


    山风穿过林间新生的细草,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天前,玉姝力排众议,定下了与魔王的会面日程,众人劝阻,她只是摇摇头,眼神坚定。转眼间,两日转瞬即逝。


    天色灰蒙蒙的,玉姝独自一人绕着云崖山熟悉的山间小道,一步步往上走。曾经常走的小道已经迷失在杂草间,隐约有些从前的影子。


    峰回路转,眼前是一座木屋。屋子早已荒废了,院墙坍塌,野草蔓生,唯一和记忆中相似的只有那一口枯井,井口孤零零的立在院中,也被青苔爬遍了。


    触景生情,往事涌上心头,曾几何时,这里也有过欢声笑语。纪扶桑不能习武,她总是呆呆的看着她练剑,两个不会做饭的孩子在这里胡闹,最后做出来些怪模怪样的糊糊,还是由他吃掉的。


    后来纪扶桑趁着她学剑的功夫偷偷练习,竟然也学会了做饭,每天变着花样给她投喂糕点。


    她正兀自出神,没留意身后极远处猫着一个矮小的兽影,正是放心不下的游褚,他摘下寒玉,不惜幻化成妖兽潜行,远远跟着。


    然而下一刻,一团白雾悄然笼罩。浓稠的雾气扭曲着周遭环境,游褚骤然一惊,但无论如何都只能在原地打转,强大的威压笼罩着他,令他突然意识到对方的强大。


    重生归来便有如此实力吗?游褚心下一沉,更加忧心。


    与此同时,一道低沉而阴郁的声音在玉姝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熟悉。


    “阿姝。”


    玉姝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近处的树下倚着一个身影。那人身着玄色旧袍,面色苍白,眉宇间好似积压着常年不散的郁气。


    纪扶桑……还是魔王苍翎?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他嘴角努力想牵起一个如从前一样的弧度,却显得有些勉强和僵硬。


    他声音干涩,看着她的眼睛,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轻轻说道。


    “是我啊,阿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