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是没有用的，小师弟。”


    玉姝根本不给游褚思考的空间，长袖一挥将错愕的他抱在怀里。毕竟是常年练剑的人，四十多斤的大胖狗她抱起来毫不费劲。


    白衣人已经当场化作一滩污血，玉姝头也不回地收走地上颜色黯淡的金印，冷淡的眸子扫过怀里不敢抬头继续装死的小白，将他放在了石桌上。


    司竹还没有醒来，瘫坐在亭子的石柱边上，玉姝变出一张毯子给她轻轻盖上，默默点燃一支醒神香。


    袅袅白烟扶风直上，平静祥和。


    秘境外围现在只剩下小宗门的弟子在艰难前行，少了最难打的小霸王，他们的日子轻松了很多，就是不知道云青宗最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消灭了那只蝎子精。


    尽管难度大减，对小宗门来说也是不小的考验，他们的大弟子才不过结丹期，砍些小妖精怪不成问题，遇到足以为祸一方的丁级妖兽就要遭殃，二十人的小队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玉姝静心打坐，眼看着一支宗门小队二十人全体捏碎玉牌出去，心下一叹。天下这种事太多了，哪怕她从前在外游历不来宗门大比也能想到会有此等情况发生。


    归墟一战，天地灵气大损，至今没能恢复，此间修行变得更加困难。好点的修炼资源都尽可能给了名声在外的四大宗门，然后才分到其他小宗门。


    每年的修士招生在太虚、清墟、衍天各设一台，由四大宗门派人主持，上清派人监督，测试灵根。灵根好的都被挑进了四大宗门，再好些缘分到了有机会进上清直接学习，天资一般的普通人就只能由小宗门吸纳，实在是无能为力。


    尽管如此，归墟一战必须打，魔族必须灭，如今再也不用担心夜半枕边人冷情冷性暴起伤人，不用担心阖家期盼的孩子生下来因魔气侵染而死。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醒神香燃尽，外围弟子淘汰的淘汰、向前的向前，三区空无一人。司竹悠悠转醒，与眼前的一人一狗对视。


    “哪儿来的狗？”


    好熟悉的台词，司竹暗道。


    “不对，刚刚那个人呢？”


    玉姝起身：“走了，我们也走吧。”


    两人踏着虚空出来，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小白。玉姝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司竹倒是表示了对小狗受伤的可怜，却抱不动这只胖狗，只得作罢。


    高台之上，萧玄与凌九昭正喝着小酒观看白衣教与百花阁的第二次交手，后者对自家弟子的表现神色淡淡看不出高不高兴，穆阳春和沈乘风还在秘境里。


    萧玄眼尖，立刻起身相迎：“神女大人回来了。”


    玉姝轻轻颔首，将刚刚收起的金印取出，萦绕着红光的法宝浮现在众人面前：“宗门大比混进了不该有的人，我和他在秘境外圈交手，对方留下了这个。”


    “什么？”


    萧掌门大惊，揽过浮空的金印观察，越看越认真，半晌正色道：“用料少见，边缘细刻了三周咒字，有红晶镶嵌，是无忧阁的东西。”


    能让咱们这位见人三分笑的萧掌门露出严肃的表情，不容易。


    “无忧阁是有名的炼器宝阁，大量产出各式各样精密好用的宝器，价格不菲，若是阁主所造更是当场拍卖价高者得，这件看起来就是那阁主出手的宝器。”


    “对方来头不小。”凌九昭皱眉。


    玉姝收回金印，扬手召来神鹿车：“此人已死，我会即刻禀报宫主，秘境中需要派人细细查探一番，务必保护弟子们的安全。”


    “是。”


    神鹿车飞得快，来回四境之间只需四块糯米糕，不用像仙舟那样靠灵石驱动而后慢慢沿着四块大陆之间的海水打转，仅半天玉姝就带着一人一狗回到上清宫。


    穿过井然有序的大殿进入宫中，漫天红梅雨，里面忙忙碌碌，弟子们穿行不息，都忙着准备什么，但在看见玉姝的时候都会停下来行礼，尊称她一句“神女大人”。


    “发生什么事了？”


    被司竹拦下的弟子笑着答道：“大师姐要回来了，宫主吩咐我们为她准备接风呢！”


    玉姝闻言一顿，撤回脚步：“大师姐何时回来？”


    弟子挠挠头：“不知道，就这两天吧，宫主要我们把师姐的院子收拾好。”


    司竹见玉姝陷入了沉思，摆手放那弟子走了，弟子嘿嘿一笑，端着崭新的茶具离开。玉姝脚步一转，不去碧霄宝殿找裴玉，而是先去了寝居。


    司竹疑惑不解，但从不多问神女大人的安排，跟着玉姝跑，小白也是。


    玉姝进屋直奔屏风后面，若有所思地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超大储物袋，虽然瞧着只有巴掌大，但里面的乾坤可不小。她笑了笑，拍拍扬尘将昏昏欲睡的小师弟丢进去，阵法划出一块灵海，又放了五块极品灵石进去，够他在里面修养了。


    “小竹，你去查查这个无忧阁，无论是他最近卖出去的东西，还是什么有用的消息，我都要。”


    司竹表情严肃，郑重点头：“好，我这就去。”


    支开司竹，玉姝松了口气，御风去碧霄宝殿找裴玉。


    折腾来折腾去，又是一个黄昏。玉姝逆光步入大殿，披着漫天霞光，发丝轻扬，暖光模糊了她冷淡疏离的面容。


    大殿中静可闻针，她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是这空荡荡大殿唯一的声音。裴玉抬头，苍老而深邃凹陷的眼睛直视着她，唇角挂着一抹轻笑：“我都知道了，坐吧，慢慢聊。”


    这个老头整日足不出户，却什么都知道。


    玉姝踩着琉璃阶走上来，白衣坠地，与裴玉对面而坐，中间是一盘杀到一半的残局。玉姝略扫了一眼，黑子兵临城下，白子岌岌可危。


    老头摸了把胡子，作高深莫测状：“先从哪里说起呢，不如你来问我吧。”


    玉姝开门见山：“你知道蛊虫的事情？”


    裴玉眨眨眼，又下一黑子，将白子逼入绝境：“是，既然你问了，就应该察觉到，我一直都知道他们的算盘，也一直在安排你打破他们的计划。”


    “这样，就从蛊虫讲起。”


    玉姝垂首听着，裴玉自己一人手谈，一会儿执白棋，孤军破敌，一会儿拿黑棋，十面埋伏。他嘴上不停，向玉姝娓娓道来。


    “魔族副将，圭尧，此前被发现在魔宫活动，他联系了张易，要他为魔王复苏做事。张易不从，于是抓了他的徒弟。”


    “他那徒弟天资聪颖是个好苗子，但也随他师父的性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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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不屈，魔将手下缴了他的剑，给他喂了子蛊。”


    老头叹了口气，捧起茶杯：“这蛊虫的功用尚未可知，毕竟，对医蛊毒蛊最了解的人已经不在了。”


    还有谁能比专研蛊虫的仙灵族族长更了解蛊虫的效果呢？


    “所以，我把张易和他的徒弟都交给了你父亲，这之后的事，你可以回神鹿岛问他。”


    玉姝抬头：“那山岐几次陷害我，想把蛊虫种到我的体内，为什么？”


    老头放下茶杯，摆摆手：“我不是说了，回去问你爹。”


    玉姝将事情和盘托出：“母蛊在师弟肚子里，这次赛场的人就是为他而来。”


    “什么？”老头捏着棋子不放，若有所思，“这倒是出乎意料。”


    “游褚那小子呢？”裴玉后知后觉发问。那小徒弟天天黏在他这个徒弟身边，怎么今天不在了。


    玉姝掏出储物袋拍在桌上：“在这儿。”


    ……


    “如此说来，”老头眼前一亮，“他可是我这辈子所见的第一只会化形的妖兽啊，还是有神智的。”


    玉姝扶额：“现在不应该关注这个吧，咱们不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苍溪那狗洞溪设下的诅咒吗？”


    裴玉两眼放光：“是啊，苍溪这东西有点东西，竟然研究出了会变成人的妖兽，还让没有脑子的妖兽可以思考拥有神智。”


    玉姝：……


    裴玉笑了一阵，落下最后一子：“你师姐明天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咱们再谈。”


    玉姝不置可否，撩开流云纹饰的素色袍袖，取过桌边的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浓茶入口，回味无穷，再看棋局，白子竟已经逆风翻盘，原先气势汹汹的黑子被白子一点点杀回来。


    储物袋被裴玉拿在手里，细细打量里面蜷缩着的小狗，浓密的白色长毛浸润在五颗极品灵石造就的浩瀚灵海里，眼眸紧闭，没有了前两天见面时的那股精神气。


    等待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第二天一早，玉姝就收到了师姐已到宫门的好消息，握着叮当作响的传音玉简往大殿跑。


    晨光熹微，薄雾轻拢，温柔的阳光漫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将那道阔别已久的身影刻进玉姝的眼底。


    “师姐。”


    女子闻声转头，鬓边流苏闪闪发光，素雅青衣随动作流转，衣袂翩跹，她一眼看见了人群之外那个站在阶下的女孩，眉眼一如记忆中明媚。


    “阿姝，你来了。”


    姜素唇角轻扬，笑意如春日暖阳般，令人如沐春风，仿若亲见春风化雪。她迎上去搂住小师妹，声音清越：“阿姝阿姝，数年不见，长高了。”


    玉姝扬眉一笑，与师姐抱作一团：“好师姐没给师妹带好东西回来吗？”


    “自然要有，我们阿姝的礼物一定最重要。”姜素笑得开怀。


    前来欢迎姜素云游归宗的有很多师弟师妹，还有各位长老、教习，大家都知道这对师姐妹的好交情，寒暄一阵便不再打扰，由她们二人携手离开大殿。


    走到僻静处，姜素卸下笑容，目光温柔拂过玉姝的肩膀：“这么多年辛苦了，我的小师妹。”


    她适时拉住少女微凉的手腕：“走吧，到月湖找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