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纸条、刀锋与人心
作品:《和建文长一样,朱棣杀进宫人傻了》 他面前的桌案上,已经铺满了练习过的宣纸。
经过这些天的苦练,他写出的字,虽然离“足以乱真”还有很长的距离,但至少,已经从“孩童涂鸦”,进化到了“勉强能看”的程度。
这不仅仅是技巧的进步,更是心神的磨练。
在这座黄金囚笼里,每一天,他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白日里,他要应付杨士奇那双探究的眼睛,要躲避朱高煦那毫不掩饰的恶意,更要时刻提防着陆鸢那如影随形的冰冷气息。
只有在这深夜,当妹妹已经睡熟,所有监视的眼睛都暂时松懈下来时。
他才能真正地做回自己,思考破局之法。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老奴给您炖了碗参汤,趁热喝了吧。”
心腹老太监魏公公,端着一个托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这几日,陈玄已经观察得很清楚。
宫里伺候他的下人,对他都是一种敬而远之的、夹杂着恐惧的服从。
只有这个魏公公不同。
他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
他的关心,也带着一丝真切的温度。
他会在陈玄练字到深夜时,默默送来一碗热汤;他会在陈玄因思虑过度而食欲不振时,轻声叹气,偷偷让御膳房换上几样开胃的小菜。
陈玄知道,这个老人,不像是朱棣派来的人。
他的身上,有一种属于旧时代的、温和而执拗的气息。
今夜,陈玄决定,试探一下。
入宫这么多天,没有一个心腹可以托付的话,很难掌控属于自己的权利。
哪怕是某些风险,也要试一试。
他喝了口参汤,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他看似随意地拿起一本旧奏折,轻声问道:
“魏公公,你是何时入的宫?可曾……侍奉过先帝爷(指朱元璋)?”
魏公公正在收拾书案的手,微微一顿。
他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回陛下……老奴,是洪武爷身边伺候笔墨的老人了。”
他追忆道,
“老奴曾亲眼见过懿文太子殿下的风采,您……您和太子殿下,真像啊……”
“奴家日日看着您操劳,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得意。”
“可惜今非昔比,您也要注意身体,老奴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只能说用这条老命陪伴陛下,走到最后那一天。”
陈玄看着为公公声泪俱下,心想冒些风险也值得,要不然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他站起身,走到魏公公面前,郑重地看着他。
“魏公公,朕……我,有一事相求。
此事,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你我都可能人头落地。”
魏公公看着眼前这张酷似故主的面容,听着他那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语气,心中一颤,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但有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为公公这般想着自己一个残存之人,能有一天被皇帝托付。
这般信任就算是此刻叫他去死,他也不怕。
陈玄将他扶起,从一堆废稿中,取出了那张他用左手画下的、字迹丑陋的“施粥流程图”。
“这是……”
魏公公看着这张“涂鸦”,满脸困惑。
陈玄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低声告诉了他。
魏公公听完,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都抖了起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这是干预朝政。若是被摄政王知道了,那可是……那可是大罪啊!”
说起来魏公公也是心中悲痛。
明明曾几何时,这是皇帝的职责,可现在燕王进城之后,反倒成了干预朝政。
“我知道。”
陈玄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可你我也都亲眼见过,就在城外,那些流民,为了抢一口吃的,就被人活活踩死!
他们,就不是我大明的子民吗?”
“我们不能只在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才爱大明。”
他指着窗外,那片沉寂的、黑暗的南京城。
“我如今虽坐在这牢笼里,什么也做不了。
但如果……如果这张废纸,能让以后少死几个人,能让某个孩子的父亲、某个老人的儿子,多活一天。
你我……冒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番话,如同一股热流,狠狠地撞进了魏公公那颗苍老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这位与众不同的“小主子”,仿佛看到了当年懿文太子那悲天悯人的影子。
他不再犹豫,老泪纵横,重重地点了点头。
将那张纸条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老奴……遵旨!”他选择赌上自己这条老命,为主尽忠。
子时,月色清冷。
魏公公揣着那张足以决定无数人性命的纸条,心脏狂跳,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陈玄的宫院。
他低着头,沿着宫墙的阴影,快步疾行。
就在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回廊拐角处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陆鸢!
魏公公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开口,陆鸢手腕一翻,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刃,已经无声无息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冰冷的刀锋,让魏公公瞬间汗毛倒竖,动弹不得。
“魏公公深夜至此,行色匆匆,怀里……藏了什么?”
陆鸢的眼神冰冷如霜,她怀疑这是主角在与宫外传递密信。
她一手持刃,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从魏公公怀中,搜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本以为会是什么谋反的信件,看到的,却是那幅丑陋的“流程图”和几行孩童般的字迹。
她愣住了。
当她看清上面的内容——“分老幼区”、“热粥降温”——这些她从未听过的、却又无比务实的细节时。
她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坐在皇宫里的废物替身,竟然还想着那些灾民吗?
如果今天搜出的情报是关于这废物替身想要逃走或者是其他的歪歪肠子,她肯定毫不犹豫地上报给朱棣。
还要递消息给城外的建文帝。
可偏偏不是。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许多年前,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她的父亲,一个普通的军户,在应征入伍的前夜,就是为了给她抢一口官府施舍的、滚烫的粥,而被乱民推倒,烫伤了手臂……
陆鸢的心,被这纸条上透出的对底层百姓最真切的关怀,给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自从燕王朱棣进城之后,百姓离乱。
自己的主子见闻皇帝一心一意想着逃命,保存皇权从头再来。
谁又会在乎这些底层人的死活呢?
王公大臣想的是保存自身权利,士绅贵族想的是趁乱收敛更多的财宝女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傀儡,他居然牵挂着。
她抬起头隔着遥远的庭院,望向那个灯火未熄的寝殿。
那个“冒牌货”,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终,她眼中的杀机和警惕,化作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无人察觉的情绪。
她将纸条重新塞回魏公公的怀里,收回了短刃,转过身,背对着吓得魂不附体的老太监,用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
“此事,与我无关。”
然后,便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
次日,户部官署。
户部尚书夏原吉,因为流民安置的开支和频发的混乱,刚刚被朱棣在朝堂上不点名地批评,正憋着一肚子火。
他烦躁地翻阅着下属呈上来的一本旧卷宗,想从中找到一些可以推卸责任的依据。
就在他心烦意乱地翻页时,一张小小的、皱巴巴的、字迹丑陋的纸条,从卷宗的夹缝中,飘然落下。
夏原吉本想一脚将其踢开,但纸上那奇怪的“流程图”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疑惑地捡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烦躁,瞬间就变成了困惑;再看一眼,困惑变成了震惊;当他看完整张纸条上那几条简单至极却又切中要害的要点时。
震惊,已经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如获至宝的狂喜!
他猛地站起身,拿着那张纸条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对着门外大吼一声:
“来人!给本官查!这张纸!究竟是从何而来?!!”
整个户部,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