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此刻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存在感模糊光环依旧在稳定运转，将她很好地隐藏在这片沉闷的背景色里。


    她会维持这种正常生活，直到大学通知正式下来。


    下午，她借口身体不适，提前了一点离开。


    没有回小院，而是骑着那辆淡绿色的凤凰自行车，穿行在省城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


    她先去供销社转了转，买了些日常所需的油盐酱醋，又扯了几尺蓝布。


    然后，她拐进了城西那片迷宫般的胡同。


    在确认无人跟踪后，她迅速闪进一个无人角落，从空间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样品”——一小袋晶莹剔透的大米，一小袋雪白细腻的面粉，还有十几个红皮饱满、个头匀称的花生。都用最普通的粗布口袋装着。


    傍晚时分，天色擦黑。林晚再次换上那身深灰色旧工装，戴上帽子，压低压低帽檐，贴上变声器。


    镜子里的人影瞬间变得模糊而中性。她推着自行车，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再次融入了城西废墟的黑暗中。


    老刀约定的见面地点换了一处，是另一个废弃仓库的背面，地形更复杂，视野也更开阔。


    林晚到的时候，老刀已经带着两个人等在那里了。


    依旧是那个敦实的中年男人，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这次他带的不是上次那个躁动的矮壮汉子，而是瘦高个和另一个看起来更沉稳些的汉子。


    “兄弟，准时。”老刀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看来上次的交易让他很满意。


    林晚没废话，将自行车支好，从车后架取下那三个小布袋，递了过去。


    “看看成色。”


    瘦高个上前接过袋子，迫不及待地打开。雪白的面粉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晃眼，大米颗粒完整，花生香气扑鼻。


    他捻起几粒大米放在嘴里嚼了嚼，眼睛一亮，冲老刀点了点头。


    “没得说，还是顶好的货。”老刀的语气肯定了许多，“这次有多少？”


    “大米五百斤，面粉三百斤，花生一百斤。”林晚报出数字。


    这是她估算后觉得比较稳妥的量，既展示了实力，又不至于太过惊人。


    老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很快被克制住。


    “价钱……还按上次的走？”


    林晚摇了摇头，变声器传出低沉的声音：“涨半成。风险大了。”


    老刀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


    他看了看手下人手里的样品，又看了看林晚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最终咬了咬牙：“成！就按你说的！什么时候能交货？”


    “明晚子时，老地方。”林晚干脆利落，“现钱现货，规矩不变。”


    “好！一言为定！”老刀伸出手。


    林晚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和他短暂地握了握。


    对方的手掌粗糙有力，带着常年劳作的厚茧。


    交易谈妥，双方都松了口气。


    气氛不再像上次那样紧绷。


    “兄弟，”老刀似乎闲聊般开口，眼神却带着探究，“路子挺硬啊。这年景，能拿出这种成色、这种量的货，可不简单。”


    林晚心里微凛，语气却依旧平淡：“混口饭吃。不该问的别问。”


    老刀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反而笑了笑：“明白，明白。就是好奇……兄弟这货，来源干净吧？别惹上什么麻烦。”


    “放心。干净得很。”林晚语气笃定，“只要规矩办事，大家都有钱赚。”


    “那就好，那就好。”老刀点点头，不再多问。


    又闲聊了几句黑市上最近的风声，比如查得时紧时松，哪些货紧俏等，便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林晚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推起自行车，慢慢往回走。


    这次接触，老刀的态度明显更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拉拢的意味。


    这说明她初步建立了信誉和威慑。但对方的试探也提醒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第二天，她如法炮制，在深夜将粮食从空间取出，运到废弃厂区的角落。


    这次她更加小心，精神力全程外放，监控着周围的动静。


    交易过程异常顺利，老刀点验货物后，爽快地支付了钱票，甚至还多给了几张稀有的工业券作为“心意”。


    看着老刀等人将粮食搬上带来的板车，消失在夜色中，林晚将沉甸甸的挎包塞进空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条危险的财路，暂时算是稳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林晚每天按时去阅览室点卯，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空间里，学习系统灌输的文物保护基础知识，或者观察作物的生长。


    小麦和水稻收割后，土地在系统操控下迅速完成了翻整和新一轮的播种。果园里的果树又长高了一截。


    她偶尔会想起秦老师。


    那个沉默寡言、手段诡异的老人，在这次事件中展现出的能力让她心惊。


    他似乎对那种超自然的力量有着深刻的了解。


    韩立军最后那句“必要时可以请教他”，像一颗种子，埋在了心里。


    这天下午，林晚正在阅览室里对着本《青铜器纹饰初探》打瞌睡，王管理员破天荒地没有埋头看书，而是拿着个鸡毛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掸着书架上的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戏曲。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李秘书。


    他今天没穿军装，换了件灰色的中山装，显得没那么严肃。


    “小林同志。”他声音不高，却让王管理员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李秘书。”林晚站起身。


    李秘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笑容的弧度。


    “你的录取通知书。省工业大学，文物保护技术专业。下周一报到。”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双手接过那个看似普通的信封。


    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硬度。


    她努力克制着激动，声音尽量平稳：“谢谢李秘书。”


    “首长让我转告你，好好学习，将来……大有可为。”李秘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王管理员凑过来，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信封：“哟，小林，这是……调走了？”


    “嗯，王老师，我要去上学了。”林晚展开通知书，看着上面清晰的铅字和鲜红的公章，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和喜悦感涌上心头。


    “上学好，上学好啊……”王管理员嘟囔着，又拿起鸡毛掸子，继续掸他的灰去了，似乎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对林晚而言，这张纸，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将告别这片沉闷的角落，走向一个更广阔、也更复杂的世界。


    她知道，前方的路绝不会一帆风顺，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通知书折好，收进贴身的衣袋里。


    走出阅览室时，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