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闭着眼，仿佛眼不见为净。


    张老师则直接转向韩立军，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韩首长，这……恐怕不合适吧？鉴定文物是极其严肃严谨的事情，需要深厚的专业知识和经验积累，不是儿戏！”


    韩立军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看无妨。兼听则明嘛。”


    张老师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却不敢再反驳。


    就在这时，林晚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极其小声地、不确定地开口了，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


    “我好像，觉得这东西，看着有点……晕……”


    “晕？”油头年轻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差点笑出声，强行忍住，语气却带着明显的讥诮，“小同志，你是坐车晕车了吧？这可是青铜器，又没晃悠。”


    吴老和张老师也露出了荒谬的表情。


    然而，林晚仿佛没听到他的嘲讽，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感觉”里，眉头越皱越紧，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痛苦：


    “不是，就是看着它，眼睛不舒服，心里也有点，发闷。好像有股很淡很淡的，说不出的怪味……”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完全是一个外行人的主观感受。


    周先生听得一脸茫然。


    三位专家更是面露不屑。


    但韩立军的眼神却骤然锐利了起来！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电般射向那尊酒樽！


    “怪味？什么怪味？说清楚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急迫的追问。


    林晚被他吓了一跳，身体向后缩了一下，更加慌乱，仿佛后悔自己多嘴：“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像有点甜腻腻的，又有点腥，像……像什么东西烂掉了，又拿药水泡过似的，很淡很淡……”


    她描述得极其模糊，甚至有些恶心。


    “胡说八道！”张老师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脸上带着被侮辱了专业般的愤怒，“青铜器只有土锈味和铜腥味！哪来的甜腻烂臭味！简直是无稽之谈！”


    吴老也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语气带着长者对无知小儿的宽容和一丝不耐：“小同志，不懂就不要乱说。感觉？感觉是最靠不住的。”


    油头年轻人更是直接冷笑出声。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质疑和嘲讽如同实质的冰锥，齐齐射向孤立无援的林晚。


    她脸色煞白，眼眶瞬间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无助地看向韩立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都闭嘴！”


    韩立军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脸色阴沉，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那三位专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怒火：“是我让她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三位专家被他目光一扫，顿时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但脸上那不服气和荒谬的神情却丝毫未减。


    韩立军不再理会他们，转而目光灼灼地盯住林晚，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小林，别怕！把你所有的感觉，不管多奇怪，都说出来！尤其是你说的那个‘怪味’和‘头晕’！仔细说！”


    在林晚那番看似荒谬的“感觉”描述后，韩立军一声雷霆般的低喝，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炸停了所有质疑的声音。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


    三位专家脸色青白交加，嘴唇紧闭，再不敢多发一言，但那紧抿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神，分明写满了憋屈与不以为然。


    周先生则完全懵了，看看面色铁青、目光如炬的韩立军，又看看那个吓得脸色惨白、眼眶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年轻姑娘，大脑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林晚似乎被韩立军的厉喝和此刻凝重的气氛吓坏了，身体微微颤抖着，手指死死揪着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敢落下。


    在韩立军再次投来的、带着鼓励和催促的灼灼目光下，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哽咽着、断断续续地继续“描述”：


    “就是盯着它看久了，那绿锈，好像不是那么…自然，光是浮在上面的……底下的铜色，有点扎眼……”


    她的话语依旧毫无专业术语，全是些模糊不清的主观感受，。


    “还有那花纹，线条是很流畅，但…但好像，太完美了，一点磕碰磨损都没有。像…像是刚刻好的，放久了，不该这样的……”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仿佛那酒樽是什么令人不适的源头。


    “味道……”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眉头痛苦地紧蹙，“好像是从，从里面渗出来的，很淡，要凑得很近，才能闻到一点，甜腥甜腥的，闻多了，头更晕了……”


    她的描述越来越“玄乎”……


    三位专家听得脸色愈发难看，尤其是那位张老师，额头青筋都隐隐跳动，显然在用极大的毅力克制着再次反驳的冲动。


    这简直是对他们专业知识的公然侮辱！


    吴老闭着眼，盘核桃的手指节已经发白。


    油头年轻人则偷偷翻了个白眼。


    然而，韩立军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眼神越来越亮！


    林晚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话，像是一把把零散的钥匙，正在他脑海中拼凑组合，与他掌握的某些极其隐秘的、关于高端做旧工艺的信息碎片，发生着惊人的吻合！


    他不是鉴定专家，但他经历过无数风浪，接触过太多常人无法触及的黑暗面！


    他深知，有些时候，最朴素的、最直接的感官反应，反而可能比繁琐的理论分析更接近真相！


    尤其是这种涉及“阴私”手段的做旧！


    “够了！”


    韩立军猛地站起身，打断了林晚那越来越“离谱”的描述。


    他不再看那三位专家，目光直接投向周先生，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老周！这东西，绝对有问题！不能留！”


    “啊？”周先生彻底傻眼了，“韩大哥，这三位老师都说……”


    “他们看的是常规！这东西做得太高明，常规手段根本验不出来！”


    韩立军大手一挥，语气铿锵，“但我信这丫头的直觉！有些阴损招数，靠的就是骗过仪器和眼睛，但骗不过人的本能反应！尤其是心思纯粹之人的本能反应！”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武断，甚至有些蛮不讲理，完全推翻了三位专家的权威结论，将宝全押在了一个小姑娘的“头晕”和“怪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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