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半个世纪。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像是火柴擦过砂纸，却又没有火光燃起。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男声，从前方不远处响了起来，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鹅卵石投入死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把她嘴里的东西拿掉。”


    是那个呼吸最轻微的人。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靠近，是那个妇女。


    她粗糙的手带着明显的嫌恶，粗暴地抠出塞在林晚口中的脏布团。


    突然涌入口腔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霉味，却让她如同溺水之人重获空气般，控制不住地深吸了一口，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呛咳声，舌根依旧残留着那令人作呕的汗酸味。


    短暂的咳嗽后，她迅速恢复了沉默，垂着眼，剧烈喘息着，仿佛惊魂未定。


    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慢条斯理的残忍：“林晚，是吧？”


    她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废品站。老鸹滩。还记得吗？”那个声音缓缓地吐出这几个词，像是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撬开了她记忆中那个被刻意模糊和深埋的角落。


    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脊椎骨最深处猛地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击着耳膜，发出轰鸣。


    原来如此！


    所有碎片在这一刻骤然拼接！


    工作组异常苛刻的审核，档案库那精心布置的陷阱，火车上那出荒唐的绑架戏码……


    一切迷雾般的针对，其源头，竟是她以为早已被“涟漪平复剂”抹平的那次匿名举报！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那声音似乎很满意这短暂的死寂所带来的效果，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公安得到的消息，是你送去的吧？”


    他顿了顿，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或者说，早已认定。


    “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宽宏大量的语调，


    “我知道，你有点特别的本事。能从我们眼皮底下把东西运走，还能把老孙头那条线捅到公安那里，甚至……”


    他的声音里掺入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还能让我们派去‘请’你的人，莫名其妙地变成废人。”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果然知道了档案库的事！


    并且将刘干事三人的账，直接算在了她的头上！


    “不过，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话锋一转，那声音变得极具诱惑力，像毒蛇吐信，“眼下你落在我们手里，插翅难飞。但我这人，惜才。”


    “只要你点头，加入我们。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不仅放了你，还会给你一笔你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怎么样？”


    巨大的信息量和突如其来的招揽，像重锤般接连砸下。


    林晚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那最初炸开的惊骇和冰冷，正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情绪迅速取代。


    原来是这件事。


    原来是这些人。


    所有的试探，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绑架与威胁，都源于此。


    那么，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从她将那张纸条塞进公安局门缝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她发现那个秘密起，她与这些人，就注定只能存在一方。


    求饶？妥协？


    加入他们？


    与这些蛀虫、这些背叛者同流合污？


    荒谬感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她依旧维持着垂头沉默的姿态，肩膀甚至微微瑟缩了一下，像是一个正在经历巨大恐惧和内心挣扎的普通女人。


    那黑暗中的声音似乎将她这种沉默当作了犹豫和权衡，语气更加舒缓，带着一种笃定的蛊惑：“好好想想。跟我们干，比你待在那个穷酸供销社有前途得多。你的本事，能用在对的地方。”


    前途？


    听到这个词，林晚心底最后一丝波动也彻底平复了，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杀意。


    她的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游鱼，瞬间沉入那片寂静的空间。


    位面商城幽蓝的光幕无声展开。


    她的意念飞速掠过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


    就是它们了。


    【无色无味迷烟（强效型）】：作用于呼吸系统，吸入后三十秒内丧失意识。效果持续四至六小时。售价：300币。附赠解药三粒。


    【真言符（初级）】：贴于目标身上，一小时内无法自主说出谎言。售价：200币/张。


    【一次性能量防护罩（微型）】：抵御中等强度物理攻击及能量冲击一次。持续时间十分钟。售价：800币。


    兑换！


    迷烟及解药！


    三张真言符！


    防护罩！


    位面币悄然扣除。


    微不可察的空间波动在她身侧泛起涟漪，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转瞬即逝。


    一枚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清凉气息的解药颗粒，凭空出现在她的舌下，瞬间融化，化作一道清流滑入喉咙。


    与此同时，一小截看似普通灰白色、触感略带粉质的迷烟棒，悄然出现在她被反绑在身后的手中，那束缚已久的衣袖口袋内。


    无声无息，无光无味。


    迷烟棒被意念引燃的瞬间，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烟雾开始极缓慢地逸散出来，混入这间密室里原本就浑浊不堪的空气之中。


    她需要时间。


    需要让这无色无味的迷烟充分弥漫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她依旧低着头，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因恐惧而抑制不住的吸气声，每一次呼吸，都看似艰难，实则加速着体内解药的吸收，同时，也将更多混合着迷烟的空气，吸入肺腑。


    黑暗中的男人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或者说，他认为恩威并施已经足够。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晚终于动了动。


    她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抬起了头。


    尽管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表情，但她还是望向了那声音来源的大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