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近窗根。


    精神力凝聚，如同最精密的窃听器，穿透玻璃和窗帘的阻隔。


    是李组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烦，正在打电话。


    “…………老领导，不是我不尽力！账目确实干净得像刚擦过的玻璃！那张卫国是个老油条，滑不溜手！那个叫林晚的女娃，更是邪门……对，就是住废品站边上那个……今天在总站还出了点意外……”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


    李组长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委屈和惊惶：“什么？试探？这……这太冒险了！万一真出人命……是是是……我明白……案子要紧……可是……”


    他又听了一会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认命般的颓丧：“……好，我知道怎么做了……继续施压，制造紧张感，逼他们露出马脚……嗯，我会注意方式……”


    电话挂断。


    里面传来李组长沉重的叹息声和踱步声。


    试探！制造紧张感！


    果然！白天的“意外”和苛刻核对，都是计划好的！


    目标不仅仅是账目，更是她和张卫国！


    甚至不惜制造“意外”来观察他们的反应！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寒意比夜风更刺骨。


    ……


    第二站：公社派出所。


    派出所小楼只有二楼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像黑暗中唯一睁着的眼睛。


    是郑卫国的办公室。


    隐身符的时间过去近半。林晚如同鬼魅般绕到楼后，避开正门，找到那扇亮灯的窗户。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透气。


    里面烟雾缭绕。


    郑卫国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窗户，坐在办公桌后，指间夹着燃了半截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他正对着桌上的一份卷宗出神，眉头紧锁，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化解的凝重。


    对面坐着一个人。


    是顾野！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制服，但帽子摘了，露出利落的短发。


    他坐姿依旧挺拔，但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手背上那道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青石巷那边，所有明暗线都撒出去了，没发现异常。”


    顾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那个林晚，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供销社工作无可挑剔。废品站的密道勘察过了，出口在她院子西屋墙角，但积灰很厚，不像近期有人动过。找不到任何她与此事有关的证据。”


    郑卫国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的浓重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脸庞：“纸条呢？ 笔迹分析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左手书写，刻意模仿孩童笔迹，无法比对。纸张墨水都是最普通的大路货，无处可查。”


    顾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挫败感，“举报人就像个幽灵。要么是极高明的老手，要么……就真的只是个撞大运的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郑卫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浓浓的不信，“能精准摸到老鸹滩交易点，能避开所有眼线把纸条送进公安局？这能耐，普通百姓？”


    他用力摁灭烟头，火星四溅：“废品站的案子，牵扯太大！老孙头只是个小虾米！背后的鱼惊了，藏得更深了！上面压力很大！这条线索不能断！所有疑点，一查到底！”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猛地射向顾野：“那个林晚，就算她再干净，住在那个位置，就是最大的疑点！继续盯！用尽一切办法，试探，观察！哪怕她真是无辜的，也要从她身上撬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直觉告诉我，她和那张纸条，脱不了干系！”


    顾野沉默了片刻，交握的双手更用力了，指节泛出青白色。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郑卫国：“郑局，如果……如果她真的只是无辜被牵连……”


    “没有如果！”郑卫国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烟灰缸都跳了一下，


    “顾野！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身上那身皮是怎么来的！同情心用错了地方，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更多人！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假设！”


    顾野的身体猛地绷紧，下颌线绷得像刀锋。


    他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变得冰冷而僵硬：“是。我明白了。”


    郑卫国疲惫地挥挥手：“去吧。眼睛放亮一点。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顾野站起身，敬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开。


    背影僵硬，带着一种被压抑的、近乎痛苦的决绝。


    窗户缝隙里飘出的烟雾带着浓烈的焦灼和压力。


    林晚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


    胸口的那张隐身符开始微微发烫，效力即将消失。


    果然！公安不仅发现了密道，还将她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


    郑卫国的态度强硬而不择手段！


    顾野……他似乎在其中挣扎？


    最后一站：顾野的落脚点。


    根据刚才的对话，他显然不会回大队。她再次催动定位器，这次输入“顾野”名字，并附加了“公安”、“手背疤痕”特征，同时将刚才在窗外捕捉到的、他留下的一丝极淡的烟草味作为引导。


    定位器微光闪烁，识海中的地图再次浮现，一个光点出现在县城边缘、靠近河滩的一处偏僻区域——那是一片废弃的旧仓库区。


    隐身符的效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身体轮廓开始模糊地显现。


    她立刻贴上第二张。


    冰冷的能量流再次包裹全身。


    疾行。


    穿过寂静的街道，越过结冰的水沟，靠近那片荒凉的废弃仓库区。


    最角落里一间低矮的、屋顶塌了半边的破旧砖房，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定位器的光点就在这里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和破败建筑的霉味。


    林晚如同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贴近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门板上有巨大的裂缝。


    透过裂缝，可以看到里面极其简陋：一张破木板搭成的床，一张缺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桌上放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顾野背对着门，坐在桌前的矮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