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食，房宁带着杨雨洗漱干净，俩人并排躺在炕头上。


    吹灭了油灯，乌黑的房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约看到炕上隆起的小包偶尔变幻一下形状，伴随着两人的低声交谈，在夜色中渐渐归于平静。


    第二日一早，房宁是被杨家的公鸡打鸣声叫醒的。


    房宁睁开眼后，先把杨雨的小身子从上面拽回被窝中，引得杨雨揉着眼睛咯咯笑。


    “房宁姐，我闻到雪味了！”笑了一阵，杨雨突然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


    房宁翻了一个身，趴在炕上看向窗外，窗纸糊着，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白。


    “你能闻出来雪味？”房宁问道。


    杨雨学她的样子，也趴在炕上，顶着鸟窝头道：“嗯！一闻就能闻出来，绝对下雪了，还是大雪！”


    大雪对房宁来说很有吸引力，不过被窝太暖和了，她还不是很想起床，在炕上赖了一刻钟左右，房宁和杨雨才穿衣起来，戴上帽子后，房宁打开房门，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震住了。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房顶是白的，树木也是白的，天地间只有看不到尽头的白色。


    “真的下雪了！”房宁惊呼，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杨雨站在门口，神色担忧道：“不知道我哥咋样了......”


    房宁没听见她的话，看着地上软绵绵的白雪，琢磨着这雪不知道会有多深，踩进去只怕会将鞋裤弄湿。


    屋中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以扫雪，难道要在家里等到雪化了再出门？


    “你们俩快回屋去，你山叔一会儿就去把雪扫了！”冯老娘站在自家草棚下，双手叉腰、气势如虹地喊道。


    房宁呲着牙挥手道：“冯奶奶，您让山叔给我扔个铁锹来就行，我自己扫！”


    冯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扫帚，脚上踩着一双皮靴，房宁一看，那雪竟然到冯山的小腿肚子了，震惊道：“这雪也太大了吧！”


    “房宁姐，咱们顺阳县的雪很大的，更大的能下到大腿根呢！”


    冯山用扫帚在屋后扫出一条南北道，给房宁递了一把铁锹，“先扫雪，早饭你别做了，一会儿来我家吃。”


    “行，我一会儿就把这一片的路给铲出来！”房宁摩拳擦掌。


    冯山低头看向杨雨，“你家的家伙什借出来给大家伙用用，一会儿也来我家吃饭吧。”


    杨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既然如此，房宁便用铁锹开始铲去杨家路上的雪，冯山则是去扫村里的几条主干道。


    十三日的清晨，大榆村被大雪覆盖，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冒着白烟，白烟和白雪融在一起，女人们叮叮咚咚地做早食，男人们则弯着腰在村中清理雪路。


    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即便冻得脸通红，却还在兴奋地张着嘴巴说笑。


    林桂花拿着一把大木铲一路铲到房宁家，站在门口大喊一声：“房宁，我来帮你铲雪了！”


    房宁才来到杨家，听到声音后，立马来到大门外，挥着手回应道：“我在这呢！”


    林桂花循声望去，一下子就在茫茫白色中找到了那抹碧色，沿着新铲出来的路小跑着来到杨家，林桂花红扑扑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这雪可真大，我还当你被关在屋里呢！”


    房宁也笑道：“山叔给我一把铁锹，不然还真出不来，你家门口的雪都扫干净了？”


    “我家人多，扫雪可快了，现在大家都在扫村路，我便来找你玩！”


    “翠兰姨她们还被关在屋内，我先让她们出来，然后咱们堆个雪人怎么样？”房宁早就心痒痒了，她还没堆过雪人呢。


    “成啊，我和你一起！”林桂花举手赞成。


    房宁和林桂花帮着杨雨先将她家的路扫出来，杨雨：“我先去给鸡喂食，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冯山来杨家拿了两个家伙什走了，说是借给别家用。


    房宁和林桂花合力扫一条路，房宁负责铲掉上面的一层雪，林桂花负责将贴着地面的雪推到道路两边，不到一刻钟，便把一条从房宁家到翠兰家的路清扫出来了。


    房宁身上此刻已经生了一层薄汗，脸也开始泛红，大口大口地呼出团团白气。


    杨雨喂完鸡后，立刻拿了两个扫帚赶来，“翠兰姨，这两个给你们用！”


    翠兰笑着接过，“你们玩去吧，一会来我们家吃饭。”


    “不了，冯奶奶早就把我们的饭做上了！”杨雨笑着拒绝，今天有这么多人请她吃饭呢！


    来都来了，房宁抽空去小莲家里探望一番胰子，全都给翻个身后，才满意地离开。


    林桂花在雪地里早就等不及了，“咱们去哪里堆雪人？”


    房宁环视了一圈，指着西边的树林道：“不如去林子里，不容易被破坏。”


    “走！”


    林桂花带头出发，房宁和杨雨紧跟其后，三人找了一块大空地，便开始滚起雪球来。


    堆雪人的第一步，就是先滚出三个大小不一的雪球来，一个当作头，一个当作上半身，还有一个雪墩子用作下半身。


    房宁滚了一个最大的雪球，先立在地上，然后不停地往这个雪球上加雪，让它变得越来越大。


    三个人正嘻嘻哈哈地堆雪球时，突然一个雪球从远处扔过来，在地上砸出一个雪坑，溅了林桂花一身雪。


    林桂花扭头怒瞪过去：“刘河！”


    刘河站在榆树林外，见状撒腿就跑，林桂花起身去追。


    “桂花姐，我知道错了！”


    “你别跑！”


    房宁和杨雨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没多久，房宁就听到一声惨叫：“啊——！”


    “刘河好像摔倒了。”


    杨雨将中雪球放在大雪墩上，拍了拍手，“应该没事，我经常摔进雪坑里，不疼的！”


    房宁点点头，这是个有经验的。


    林桂花还没完成的雪球，被房宁用来当作雪人头，雪人的雏形已现，冯山正好过来喊她俩吃饭。


    “山叔，您帮我们掰两根树枝来！”


    “吃完饭再说。”


    “就一下子的事！”


    房宁和杨雨眼巴巴地看着他，冯山没辙，只好伸手折断两根树枝，均有小孩手臂那么粗，刚好用来做雪人胳膊。


    雪人两边各插上一根树枝后，房宁往后退了几步站住一看，“差不多了，还差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杨雨：“待会儿就用干茄子块做眼睛，我再去拿一根胡萝卜，就齐活了！”


    冯山催促道：“别傻笑了，一会儿饭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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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就来！”


    房宁和杨雨嘻嘻哈哈地一起往冯家走，来到灶台时，冯老娘已经准备关火盛粥了。


    “来得正好，自己端自己的碗。”


    冯老娘掀起锅盖，热气瞬间化成白雾，几人连忙往后仰身，免得烫到脸。


    锅里煮的是咸肉碎小米粥，冯老娘大勺一挥，盛了满满的四碗，房宁和杨雨小心地将碗端到里屋。


    早食除了喝粥，还有一叠窝窝头和一盘拌白菜芯，大大小小的碗碟摆了一整桌。


    “快吃吧。”冯老娘笑看着房宁和杨雨道。


    “嗯，谢谢冯奶奶！”杨雨初次来到冯家，有些拘谨，但很懂礼数。


    冯老娘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就喜欢杨雨这样脸圆圆的孩子，看着就喜庆！


    其乐融融地吃过早食，冯山道：“今日下午再去古大夫家吧，他上午要歇半天。”


    连着看了两日的病，古芝也累，正好趁着大家都要清理家中的雪，放个假，给自己松松神。


    既然不用去古家，房宁和杨雨就准备接着堆雪人，林桂花吃过早饭也来了，房宁问道：“刘河咋样了？”


    林桂花将雪狠狠地拍在雪人上，“没事，他经摔着呢！”


    房宁便放心了，只要没摔骨折就好。


    三个人把雪人的下身堆得越来越大，最后堆成了一个雪台，人都可以站在上面围成一圈。


    房宁用手指在雪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林桂花也跟着写自己的，杨雨不会写字，房宁帮她写，最后三个人对着雪人哈哈大笑。


    外面总是冷的，三人玩够了就回到屋里，房宁点火烧水，大家坐在炕头上聊天。


    “房宁，你看过话本子没？”


    林桂花脱了鞋，背靠在墙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望天思索的模样。


    房宁看向她：“你说哪一种？”


    林桂花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心虚道：“你提这个干嘛......当然是讲故事的那种了，正常的！”


    房宁噗呲一乐。


    “好吧，我讲一个故事。”


    房宁没再闹她，在心中想到一个故事，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娓娓道来。


    半个时辰后，林桂花和杨雨久久不能回神，“然后呢，杨过的胳膊还能长回来吗？”


    “这...当然不能了，胳膊砍掉了就不能用了。”


    杨雨一听，眼泪啪啪啪地往下掉，“呜呜呜，杨过好惨啊！”


    房宁连忙安慰：“这是话本中写的，不是真的啊.......”


    “呜呜呜，万一是真的呢！”


    房宁在心中叹息：孩子太入戏了。


    房宁正想接着安抚杨雨，突然，林桂花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气死我了！”


    房宁下意识躲闪开，满脸惊愕：“你这是咋了？！”


    林桂花怒气冲冲，双手叉腰道：“郭芙啊，她为什么要砍杨过的胳膊，哼，太坏了！”


    林桂花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不对，谁写的话本子啊，心太狠了，为什么要让杨过的胳膊断了！”


    房宁磕磕巴巴地回答道：“那人好像姓金吧......”


    林桂花了然地点头，坐回到炕上，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我也要写个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