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青芒》(二)(4K长章)
作品:《被人淡如菊姐姐害死后,我重生了》 正是洗漱的高峰时间,宿舍里人声鼎沸,水声哗啦。
有人端着搪瓷脸盆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有人对着挂在墙上的小圆镜仔细地往脸上抹着雪花膏,还有人正坐在床边搓洗着换下来的工装。
秋实刚放下包,就见林芳嘴里叼着牙刷,腮帮子鼓鼓囊囊,正站在屋子中央。
她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含糊不清地跟旁边的姑娘们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
看见秋实进来,林芳眼睛唰地一亮,像发现了救星。
“秋实!”她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立刻风风火火地冲向门口的小阳台,“噗”地一声把漱口水吐掉。
抄起搭在铁丝上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水珠都来不及擦干,就冲回秋实面前,脸还湿漉漉的。
“天大的消息!”林芳一把抓住秋实的胳膊,声音因为兴奋拔得老高。
“刚才宣传科的来了,说让我们临近两间宿舍的女工选几个人,联合厂车队的人出个节目。”
秋实刚解下包带,闻言一怔,“怎么还指定联合出节目?去年不就是各自出吗?”
“害。”林芳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去年厂子里适婚男女青年也没这么多啊,厂子也是煞费苦心了,变着法儿给大家创造机会呢!”
“对面几间宿舍的还是要跟我们车间的男生一起呢。”
她说着,脸上堆出一朵花儿来,“好歹厂车队的人帅,我们……”
话没说完,其它女工也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既期待又有点紧张的红晕。
“李娟,王红,你们都想去?”
秋实看看这一个二个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那我的那票投给你们啊,支持你们勇敢追爱!”
李娟被秋实点名,脸一红,旋即说道,“我们宿舍,肯定得你上啊,我们这啥也不会的,到时候难道让整个厂子看笑话?”
“对对对!秋实必须去!她代表我们宿舍的门面!”
秋实欲言又止,却在大家亮晶晶的目光里,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无奈地笑了笑,算是默认这安排。
林芳见状立刻接话,然后挺起胸脯,“我嘛,也报个名,虽然没什么才艺,但嗓门大,也能去凑个数,活跃气氛!”
宿舍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和打趣声。
镜头在这个时候调转到了窗外,夜深了。
窗外,一弯清冷的弦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朦胧的银辉。
再度将镜头转回宿舍时,灯早已熄灭。
劳累了一天的女工们很快进入了梦乡,轻微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响起。
秋实却睁着眼睛,侧身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毫无睡意。
她的睫毛轻轻眨着,眼睛里像有水光在流淌,就这样盯着床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恰好在她枕边投下一小片清亮的光斑。
片刻后,她坐了起身,小心翼翼地从枕头旁摸索着,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马口铁糖果盒。
她动作轻缓地掀开盒盖,盒子里,十几封信件被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秋实用手拂过那些信封的边缘,镜头推近,可以看出信封的边缘因为反复的摩挲,已经微微起毛。
她取出其中一封,看着那信封上落款的母亲二字,垂下了头,而后紧紧地把信封贴在了胸口。
窗棂外那弯孤寂的月亮,就这样把她的身影,照亮,照亮。
镜头此刻拉远,特写,中景,远景,直至身影完全消失。
“哗啦——!”
一声清晰的水流声和机器的嗡鸣陡然响起。
画面瞬间切换,色调也由刚才的冷转暖起来。
清冷的月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果罐头厂生产车间明亮而喧闹的晨光。
巨大的蒸汽管道嘶嘶作响,喷涌出大团大团乳白色的温热雾气。
流水线如同一条苏醒的金属长龙,匀速向前滚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秋实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之内,她穿着深蓝色劳动布工装,外面系着厚实的橡胶围裙,戴着白色套袖。
袖口和前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水果果渍。
她的头上规规矩矩地包着防止头发掉落的白色三角巾,笨重的劳保胶鞋踩在湿漉漉的水磨石地面上。
秋实正一边飞快地将切好的,粉嘟嘟的大块毛桃往玻璃瓶里塞,这一步是装罐。
她干活利落极了,短短十几秒,已经装完了三个罐头,然后再一齐把它们摆在传送带上。
“这季毛桃是吃了啥?个头赛拳头!塞得我手指头都要抽筋了!我这手今天装罐,明天还怎么练唱歌跳舞啊?”
远处,林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惹得秋实平缓地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得了吧你林芳!”又一道女声从背后响起。
“就你那跑调的本事,怎么练都练不好了!我看你练装罐就挺好,省得上去给咱女工丢份儿,让厂车队嘲笑我们!”
“去你的!”林芳笑骂道。
“不会嘲笑的吧,我觉得厂车队的人都挺好的。”
又有道声音传来,“特别是那个开三号车的小张,上次帮我们车间运水果,可有礼貌了,还帮我把滑掉的筐子抬起来了呢。”
秋实眼睛微瞪,一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果然刚才闲聊的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统一爆发出了起哄声,“原来王红看上小张了,怪不得这么积极!”
“我……我没!”王红试图辩解。
“小张好啊,小张好,个子高。”却被人打断,又是林芳,“王红,你早说呀,回头让秋实去跟陈默说说!”
秋实这下可不能光听热闹了,她无奈地往林芳的方向一瞥,“你说什么呢,我和陈默根本就不认识!”
“现在不认识,这不,马上就要认识了。”林芳却不以为然,“我觉得啊,你俩郎才女貌,指定能成呢!”
“林芳!”秋实这下真的有点被恼到了,耳根被染的通红,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我闭嘴,我闭嘴。”
林芳见状,立刻认错,转而看向眼前的毛桃条,认命地叹了口气,“要搞到什么时候才能搞完啊!”
……
“要搞到什么时候才能搞完!”
一个头发花白、背脊微驼的老工人,此刻正站在一堆小山似的杂物前,叉着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脚下散乱地堆满了各种东西,锈蚀的零件、断裂的木箱板、废弃的旧轮胎……
还有角落里堆积在一起的一垒垒废旧报纸和旧书。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从沾满油渍的工作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划燃一根火柴点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才吐出,辛辣的烟雾立刻缭绕在周围。
他斜眼看了看仓库外,终于把烟拿开,中气十足地大喊道:“陈默,过来。”
镜头一转,陈默正蹲在不远处,用砂纸打磨着一块待用的木板。
听到男人喊,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了过来:“师傅,有事?”
“说了多少遍,叫我老周就行了。”
老周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那堆报纸和破书,“喏,把这堆破烂玩意儿,拉到厂图书馆去。”
陈默的目光扫过那堆散发着霉味和尘埃气息的废纸破书,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没有任何异议:“是,师傅。”
他转身就去推角落里那辆平时用来运送零件的平板推车。
看着陈默的背影,老周无奈地皱皱眉头,但是下一秒嘴角又微翘起来,显然又是十分受用这一声师傅。
陈默动作麻利,先将那些散乱的报纸和书一摞摞尽量叠整齐,然后用仓库里找到的几根粗麻绳,一圈一圈地捆扎结实。
老周在一旁默默看着,烟雾缭绕中,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行了,赶紧弄走!”老周又猛猛地吸了两口烟,“弄完回来就麻溜的滚去吃饭去,那板子不急,明天再弄也行。”
“好。”陈默应了,推着平板推车渐渐走远了。
许乐正看的入迷,突然,胳膊被旁边的人轻轻戳了两下。
她下意识地把头往朋友的方向凑了凑,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一刻也没离开屏幕,声音压得极低:“嗯?咋了?”
“没有,我就是感觉男女主要见面了。”导演朋友小声地说,“秋实不是也常去那个图书馆吗?”
许乐被她这么一说,也才反应过来。
到现在为止,除了食堂初遇,男女主只互相存在在对方身边的NPC对话之中,这俩人压根还没正式说过一句话呢!
“哎,完全没意识到。”许乐说,“在他们俩食堂见面的时候我都感觉他们已经锁了。”
导演朋友预料到是对的,秋实和陈默二人在图书馆相遇,并且因为秋实的书没摆稳往下掉,陈默伸手直接护住了她的头,自己却受了伤。
OMG,有点老套,但是我是土狗我爱看!
许乐激动得一把抓住了旁边朋友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
她侧头,发现朋友的脸上也露着古怪的微笑,嘴角疯狂上扬,显然也是磕到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互相都确认出了对方此刻的心情。
反正这电影院此刻对她们来说就像是包扬,两个人对视一样,低低尖叫出来。
荧幕上的秋实,此刻的心跳可能和她们一样的快。
只见原地愣愣站了几秒的她,抬起手捂住了心脏。
再过了几秒,秋实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
她提高声音,对着早已不知道走去哪,却应该没离开书柜区的陈默喊道,“请等一下,我去拿纱布!”
话音刚落,她甚至没等陈默回应,就朝着外面跑去。
再次从门外进来,她的手里已经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纱布和碘伏。
她拿着这些急急地在书柜之间穿梭,却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秋实的脚步停住。
她抱着东西,怔怔地站在原地,刚才还急促的心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猛地沉了下去。
“走了吗?”
她垂下眼帘,喃喃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拿着东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失落。
就当她准备把东西重新还回去,一道声音从她的侧后方响起。
“你回来了?”
秋实猛地转身。
只见陈默就站在几步之外,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被水浸湿,正往下滴着水珠的抹布,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背上的红痕依旧明显。
“你没有走?”秋实怔住了,下意识地问道。
陈默举了举手中的抹布,示意他刚才去洗这个了。
顿了顿,他又道,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你不是说,让我等你?”
秋实见他这副样子,觉得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
于是她真的忍不住笑开了。
那笑容如同初春的冰河乍然解冻,她眉眼弯弯,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亮晶晶的笑意,唇角上扬的弧度是前所未有的明媚和生动。
这回,换陈默怔住了。
他的视线就这样落在了秋实的脸上,一秒,两秒。
直到他似乎感觉冒犯,抿了抿唇,才匆匆移开了视线。
秋实却没注意到陈默的小动作,她刚意识到自己笑的有些过于放肆,所以连忙收敛了笑意,变得有些羞涩了起来。
只是亮晶晶的双眼,却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她对着陈默晃了晃手上的碘伏和纱布,扬声道,“对,是我让你等着我的。”
“快过来坐下,让我看看你的手。”
两人在书桌坐下,陈默将那块湿漉漉的抹布小心地搭在桌角。
秋实将碘伏和纱布放在桌上,正要伸手去拿碘伏棉签,陈默却先一步动了手。
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动作熟练地拧开深棕色的碘伏瓶盖,然后倒了一些浸在纱布上。
然后就将纱布轻轻地擦拭了一下伤口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很多遍。
秋实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空中。
她愣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桌边,看着他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