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唐一瞬滞住，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回答，嘴唇微张，一时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复。”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等得起，等你什么时候做好决定了，再告知我一声也不迟。”


    林唐眼睫在发颤，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但还是强撑着镇定问道：“为什么不想离。”


    “因为我后悔了，我想抓住极光。”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到后面的架子上，“你身后的极光。”


    见她别开视线在犹豫，他又问道：“吃饭了吗？”


    林唐摇了摇头，依旧没恍过神来。


    “那走吧，先去吃饭。”凤池白起身说。


    林唐疑惑地啊了一声。


    凤池白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忽地俯下身，两只手撑在她面前的桌上，询问道：“你不饿吗？”


    林唐指的不是这个，于是解释道：“我和你一起？”


    凤池白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们现在还算夫妻，夫妻之间一块儿吃个饭挺正常的吧。”


    许是这几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大脑一下待机了，转也不转，就这么懵懵地跟着他去了。


    餐厅里。


    林唐接过凤池白给她盛的鱼羹，道了声谢，突然记起一事，她看向他：“对了，赵英寻的那十万块钱，我让他转还给你了，你要不收一下？”


    凤池白弯着笑，慢条斯理地说：“给出去的钱，我没有收回来的喜好。你就当作，我在替自己的妻子还债。这笔钱你不必还给我，但如果你想还，那我也不阻拦。”


    “我会还的。”在他说完后，林唐立马接上一句，只是考虑到自己当前的经济状况，又补上一句：“不过你得等我年终奖发下来。”


    “不碍事，我等得起。”凤池白笑着说。


    林唐剜了他一眼：“你少说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吃过饭后，凤池白亲自开车送她回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窗外呼啸的风声和疾驰的车声在交织，林唐将头偏向车窗的那头，从刚才都现在，内心始终无法做到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坐起身要去接安全带，只是在手刚碰上插扣时，手腕忽然被握住。


    她惊愕地抬起头。凤池白早已解开安全带，整个身子偏向她，面色严肃地说：“林唐，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心中慌乱，但她越是不想认输。她弯起唇，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怎么？你别说你喜欢上我了？”


    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凤池白面色突然冷了几分，而后无可奈何地气笑了下：“原来我前面说的那些话，在你这里都只能当作存疑。”


    “凤池白，你来真的？”手腕被他拽得有些疼，顿时让她清醒了几分，也开始认真了起来，“是因为现在还人多眼杂，所以暂时不方便公布这件事？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如果你有难处，那我们之间的事可以延迟处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呢。”凤池白固执地盯着她，“八个月，你猜我在等什么，就为了等你回来然后去登记离婚吗？”


    “我是带着目的和你结的婚，为了那个所谓的股份。我也承认，当初签订的继承人协议里确实存在这一条，但现在期限已过，早就对我不管用。”


    “林唐，那两年里，你难道就没有在某一刻起过别的情感吗？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要拍摄那道极光，难道只是为了兑现曾经的承诺吗？”


    他忽然在一瞬间泄了气，眼眶猩红，底气不足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


    林唐震惊地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却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但在那一晚，极光出现的那一刻，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确实是他。


    与那个承诺无关的他。


    在极光的照耀下，她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在C国过得怎么样？


    分明对什么事都很果断，但在此刻，面对他所提的这个问题时，她却变得万般的矛盾。


    扣在掌心的力道蓦然被撤开，凤池白退回原位上，脑袋朝靠垫仰去，努力恢复冷静地说：“抱歉，失礼了，我说过我不会逼迫你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遵循。”


    林唐轻微喘着气，声音不大：“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匆匆下了车，背影却依旧犹豫不决。


    凤池白侧眸，借着副驾的车窗追随着她的背影，一如他第一次去找她谈判时所望着她的那般。这是这一次，内心却不似当初那么笃定。


    良久，当她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之际，才缓缓发动引擎，朝套房的方向驶去。


    回到曾经一起居住的家里，他没开灯，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从厨窖上拿了瓶酒便进了房间。


    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他端着酒走到窗边，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喝着酒。


    只是越喝，心上的情绪就越烦躁。


    从角落处冒出来的那点不安感开始放大、加剧，逐渐要占满他的整个心房。


    他深吸了口气，吃力地闭了闭眼。


    他说到做到，会尊重她的每个决定。


    但在这个决定给出之前，他绝不能只是等待。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


    另一头。


    林唐坐在沙发上，膝盖曲起，蜷到软垫上，周遭是漆黑的一片，唯有阳台透进来的光能让她看清四周的一些摆设。


    她半垂着眸，脑海中还在重复播放着方才他说的话。


    她沉沉地向后仰去，伴随着一声不解的叹息。


    方才在他办公室里，自己分明就应该果断地一拍桌子，然后告诉他，走，咱们现在就离婚去。这才像她，这才是她。


    可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她质问着自己。


    林唐，你在担心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再说了，你们只是合作伙伴，相处了两年又如何，离了婚照样能做朋友啊，难不成他会跟自己撕破脸皮吗。


    就算真的撕破脸皮了，两人日后基本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无需担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从你当初在婚前协议上签下名字时，你不就在期待着这一天吗，皆大欢喜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她清瘦的身影被黑暗包裹着，闭上眼时，什么也看不到。


    安静的环境下，躁动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内心莫名被一股异样的情绪填充。


    很奇怪的感觉，她说不出的感觉。


    但这股感觉好像在告诉她，她希望和他有牵扯。


    脑子在一瞬又开始变得一团乱。


    她深吸了口气，猛地起身朝卫生间走去，灯光打开时，借着橙黄的光线她在镜中看清了自己的脸。


    下一秒，她接了一捧冷水，毫不犹豫地朝脸上拍去。


    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驱散了几分烦闷的情绪。


    不想了，她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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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越想越被他带着走，睡一觉起来说不准就清醒了。


    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隔天一整日上班，她脑子的思绪还是一团乱麻，总是止不住分神去想这回事。


    一直到下班前，应与将整理好的报告整理给她时，她整个人还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应与看在眼里，不明所以地问：“头儿，你咋啦，这才刚和好，不会又吵架了吧？”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林唐一直是一个心高气傲，脾气还有点大的人，但对人对事还是有自己的一套准则的，基本没见过她与人发生过冲突。


    除了当初与凤池白的那一点小摩擦。


    所以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林唐闷闷地吐了口气，将那份报告放到一边，深思熟虑后，朝应与招了招手：“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


    应与一听，惊讶又稀奇地哟了声：“难得见你有问题请教我的。”


    身份转换。他坐下后，顿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嘚瑟样：“说吧，有啥问题需要鄙人解答的啊？”


    林唐没心思去注意他那副作派，苦恼地问道：“你说，要是有一个人没谈过恋爱，甚至给你的第一印象还有些虚与委蛇，但是突然莫名其妙地和你说对你感兴趣，这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是学术问题，没想到是情感问题。


    一下更来劲儿了。


    应与瞬间恢复原形，也不装了，好奇地凑近问：“图你钱？”


    林唐摇头：“他更有钱，花不完的钱。”


    “那图你脸？”应与又问。


    林唐若有所思地说：“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他长得也挺好的，”


    听她那意思，一个这么虚伪的人，不图钱不图色，难不成只搞感情，这好像不太符合他的认知了。


    “不对啊。”他正思索着，蓦然反应过来，“头儿，你被人追了啊！”


    门没关上，林唐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


    见他慢慢安分下来，她抿了抿唇，又有些别扭地小声补充道：“万一说，你对那个人，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点的意思，那该怎么办？”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啊！”应与不假思索地拍案叫板。


    林唐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就说嘛。”


    “你可是结婚了的啊！”应与一脸正气凛然地看着她，尽管他心里头是有点害怕凤池白，但人家毕竟还送过他一个星空投影仪，再加上这事确实有些违背道德，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唐干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来。


    不过情绪一过，他又有些好奇地问：“那人是谁啊？”


    林唐犹豫了下，还是交底了：“凤池白。”


    应与嘴角顿时瘪了下来，原本的那点兴致此刻荡然无存，甚至还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不满地说道：“一边儿玩去。”


    林唐啧了声，又不死心地说：“你难道不觉得凤池白喜欢我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吗？”


    应与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问：“你俩是不是夫妻？”


    林唐回道：“目前来说，是这样没错。”


    应与再次变脸：“一边儿玩去，我要下班了，没空陪你闹了。”


    她老公喜欢她，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喜欢上别人才稀奇吧。


    林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唇，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她看了眼时间，起身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了。


    然而在刚走出研究所的大门时，一眼注意到凤池白就站在不远处，目光还朝她这个方向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