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一粒小小的红痣

作品:《咦,我不是大侠吗[无限]

    但是叶茴,我总觉得我上辈子就认识你,喝的孟婆汤掺了水似的……


    段斐看向叶茴的目光里如是说。


    叶茴却是好像误解他的意思,一昧避开目光,生怕段斐讨要说法一样。


    表面堂而皇之的正经,实则内里全是被拆穿谎言的心虚。


    她想起来了,曾经的自己的确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只是她没想到当时的小斐就是如今的段斐。


    毕竟在她离开山洞时,小斐早已经随父母搬去镇上的繁华地带,不常来这山林了。那日之前,小斐也连续三天没出现。


    “你……觉得周未客说的话可信吗?”蔫了坏地试探,想看看段斐有没有记忆。


    “我不知道。”老实人段斐回答,“在我很小的时候,记忆就模模糊糊的奇怪,有桥、竹林、石洞、古色古香的服饰……是成不了串的片段,可家人那时甚至还从未带我出过远门。”


    “所以父母还曾以此为奇,道我是天才,可惜随着我的年龄越来越大,那些片段就逐渐模糊,而我的学习成绩也只是中等水平而已。慢慢的就连我也忘了。”


    “画面再一次强烈划过我脑海时,是山外精神病院第一次看见你,叶茴。”


    “没告诉你的是,我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熟悉,像我的梦中仙子,前世爱人……”段斐越说越轻,忧心她听见自己心声生厌。


    “哈哈哈。”周未客老头突然大笑,掐断了少男的羞涩情思。


    “段斐,你这只为叶茴而流窜人间的鬼,居然会忘了往事和初心!”


    为叶茴流窜人间……往事和初心?几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终于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清明的光一点点照入。


    “周未客,你在说什么?”真是要绕晕叶茴了。


    “叶茴。”周未客忽然语气恳切地唤她,“段斐是连洛十洲都没有预料到的变数,你没发现吗?”


    “他曾经跟你说过,段斐并非数百年前的人,对吧?”


    “可洛十洲也遗漏了,这个由他内力所支撑起的世界,只能召唤当时之人!”周未客激动,三两唾沫喷出。


    “段斐的玩伴之一狗蛋哥哥,就是之后的崔文腓,而段斐又阴差阳错学了你的功法,所以他早已经同你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可段斐却被洛十洲忽略,抑或是他有躲过洛十洲探查的能力,无论何种,他都是破局的关键!”


    “这就是你的理由啊?”


    周未客诧异叶茴的平静,猛然收回大大张开的手臂,赫然震惊地瞪向叶茴。


    叶茴也回视快疯魔了的周未客,可怜他道:“你发现自己打不过自己的徒弟之后,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支撑自己苟延残喘吗?”


    “你在说什么?叶茴!”周未客挂不住脸,不信对方会这样讥讽自己。


    “没听清啊,那我再说一次。”


    “够了!”周未客喊停她的话,确认叶茴并非友人,“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我也不必再为你着想。”


    将话头对准在一旁像是陷进记忆中的段斐,“小子,你可愿意牺牲自己,拯救大家!”


    “段斐!别听信他的话。”叶茴一把护崽子似的把段斐拉到身后,挡住了周未客盘算的眼神。


    抽出腰间锈剑,照旧得心应手的。


    “周未客,你想打段斐的主意,就先过我这关。”


    那一刻,段斐动容地看向她,眸光闪烁,心动降临。


    楼外就近的某处爆炸掀起一阵热浪,都滚入六楼的客厅,三个人都全然不觉。


    剑拔弩张的剑拔弩张,心动自知的心动自知。


    咳咳,咳……咳咳。


    生气的周未客甚至都来不及出招,难以抵抗的咳嗽忽然自身体中翻腾出。


    他们好像都忘记了,此时支撑周未客嚣张的是叶茴的一股内力。


    使用时限到了,自然也就要散了。


    “看来都不需要我出手啊。”叶茴收起锈剑,还招来锈剑的不满。它的确已许久未出鞘。


    “不足一提,段斐,我们走。”她牵起仿佛有话说的段斐,以胜利者姿态,昂首挺胸自阳台飞落地面。


    没关注到段斐转头和恢复落魄苍老模样的周未客对视了一眼。


    山外市的街道仍然还是那副走两步就一堆狼藉的模样,叶茴拽着段斐躲过一枚炸弹的轰炸,“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


    “你可千万不要把周老头的话放心上啊,拯救大家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留给你呢?我是大侠哎,这威风时刻当然必须是我的。”


    段斐看着叶茴拍拍胸脯,十分可靠的样子,偷偷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好,不放在心上。”


    “不过叶茴,周未客的话让我想起了一段与你有关的记忆。”


    “你……想听吗?”小心翼翼征求意见。


    “与我有关的?可以呀,但是你要回神留意着周围危险,好吗?”因为与他有前缘,叶茴现在说话柔和了很多。


    但又因为她的柔和多数是用在同精神病患者相处上,故而对着正常人段斐时有点违和感。


    段斐岂是在意这点违和的人!


    *


    “哇哇哇…哇哇哇……”距今三百年前的一座府邸里,一位哭声嘹亮的小公子在众人期盼下呱呱落地。


    “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就叫他断斐吧。”德高望重的祖爷一句话定了小公子的姓名,以及对孩子的展望。


    只可惜,“段斐”自幼不是读圣贤书的料,反倒对一些奇异志怪的事和人十分热衷。


    一家人恨铁不成钢了一段时日,怎么都拗不过宝贝心肝。


    “宝儿记得回家吃饭就好。”


    不知道从何时起,段斐感受到自己的异样,他会附身夺舍那些巧合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依着自己的想法过完他们的一生。


    正如现在的“段斐”。


    “这不是恶鬼吗?”他指着书上内容说,“我成了恶鬼?”


    可是时不时请入家中做客的道长、捉鬼师,都说家里亮堂干净,颇有出栋梁之才的征兆。


    “看来都是些江湖骗子。”段斐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一个高人,把自己这只恶鬼驱走,归还原主人生。


    繁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跟着自己的小厮已经被自己绕丢。


    段斐自在逛街,留意着近来城中消息。


    说书台下掌声此起彼伏,他兴致满满地享受着这一次无人唠叨的机会。


    突然,一道女子声音跨过热闹,不偏不倚传入他耳中。


    “谁在说话?”瞬间就如勾了他魂似的,脚不听使唤似的,急迫挤出人堆,背向喧嚣的掌声,非要寻找那一道似幻象的呵斥声。


    说来巧,附近的一条巷子口,一位女子持剑而立,有人在鼓掌叫好。


    “还敢欺负女子吗?”女子喝问道。


    “女中豪杰啊,居然一人一剑,就这么擒住了欺负了多少户人家闺女的采花大盗。”旁边有人议论。


    困住他魂的绳子牵引段斐直直来到这里,他怔怔看着那位女中豪杰的背影,尘封的记忆如同春后结冰的湖面,破开千万道裂缝清水涌出。


    叶茴。


    虽然迟钝的大脑已经想不起来叶茴是谁?与自己曾经关系怎样?但这个名字就是凭空跳入了他的脑海,悬浮在他眼前。


    而且他还看到自自己胸口生长出一根红线,线头弯弯绕绕地飞向了叶茴。


    冥冥之中诞生一个念头: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叶茴。


    他往前一步。


    “别动!”叶茴呵止住不老实的采花大盗。


    才挪出一步的段斐顷刻凝固在地。


    叶茴不愿引起过多关注,利落捆了贼人,一把拎起且一并跳上屋檐,往府衙大门而去。


    许多人新奇地惊呼。没有人留意到走着独角戏的段斐。


    视线跟着女子如雀儿似的飞上天,他呆在原地,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见到叶茴正脸的机会。


    “叶茴。”


    “叶茴……”


    “少爷,您看上哪家的姑娘啦?”猛然回神,段斐瞥见自家小厮的笑脸,打眼瞧瞧周围,竟不知何时回到了家中。


    “什么姑娘……”明晃晃感受到脸颊上的滚烫。


    “少爷,您都脸红喽!”又被小厮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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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段斐板着脸推他出房间,闭上门、靠着门,“都不知道人家的模样呢,怎么会喜欢上?”嘟囔着,忽略了眉目间藏不住的喜悦。


    可自己又是怎么知道人家名字的呢?这让他变得很像一个孟浪的登徒子。


    于是之后,段斐再上街,只为再次寻到叶茴的身影。


    毕竟,他要给女中豪杰一个交代,不然岂不是成了可耻的“采花大盗”。


    “难道不是为了结识这位梦中仙子吗?”小厮又真相了。


    段斐假正经地买了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杀人凶手,哪里跑!”


    周围热闹吆喝声中,一道女子声音微乎其微。


    是她!


    眸光顿时亮起,段斐掸了掸手上的包子屑,没搭理反抗的小厮,循声而去,一溜烟就没了影。


    “少爷!”急得小厮心惊胆战。


    叶茴追逐着黑衣蒙面之人跑出几条大街。


    这人曾犯下数十起杀人取心的恶事,而几日前,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了转世的清词身上!


    一直默默守护着清词的她,自然会铲除清词身边所有的危险。


    这是她出手的唯一原因。


    “小贼!哪里跑?”掷出锈剑,剑刃飞向恶徒奔跑的脚踝。


    接触之际,锋利的刃狠狠割伤了恶徒脚后大筋,鲜血随剑的回旋洒出。


    恶徒痛喊一声,来不及收势,顷刻咕噜咕噜滚下势高的屋檐,掉在从对面跑来寻找叶茴的段斐身前。


    不甘地撑着起身,脚后的疼痛实在令恶徒站不太稳,摇摇晃晃地瞪着屋檐上。不得不承认自己绝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叶!”段斐看到投落在地的影子,情不自禁喊出声,怀揣着一颗扑通扑通的心脏,沉浸在期待叶茴正脸面容的羞涩里。


    以至于都忽略了摔在自己跟前的恶徒,更别说察觉方才自己的情难自已,已经招来了恶徒的阴毒眼神。


    “哼,给老子去地府开路吧!”


    什么?


    ……


    脸上、胸前、脖子好痛……温热的血迸发而出,段斐脱力倒地。


    口鼻不断涌出血,在朦胧的血眼里,他看见了自屋檐上飞下的叶茴正脸……


    太模糊了。


    涣散前的眼球中只有脸的轮廓。


    叶茴,


    叶茴,定英姿飒爽。


    被割伤的喉咙说不出准确的发音,想说的话变成了微弱的“嗬嗬”声,难以引起一心只记挂清词的叶茴的注意。


    “恶徒,去死吧!”


    剑气凌厉如断头刀,男人霎时惊恐地大叫起来,割入他皮开肉绽,割入他骨断血流,割入他直至一分为二。


    叶茴不屑地收起锈剑,不在意地上的另一具尸体,在府衙官兵的叫杀声中,从容离去。


    “叶茴,我是段斐。”熟悉的凉意降临,他想起来了。


    每一次附身同名同姓之人,他都在找寻追随叶茴的路上。


    然后每次都在叶茴不知道的角落,或不自量力为保护她而死,或稀里糊涂是炮灰送了命。


    遗憾呐……没有一次见到叶茴的正脸。


    “少爷!”


    一声哀恸的喊叫,引得叶茴停下脚步,产生了些寻找的好奇,但很快又被对清词的担忧盖过。


    ……


    “叶茴,我是段斐。”这句话,他曾千千万万个瞬间想亲口对叶茴说。


    却只在数百年后的一栋精神病院楼里成功过一次。


    他伸出手,终于从容不迫地面对叶茴说道:“叶茴,我是段斐。”


    面对面,露出仿佛已经演练过千万遍的微笑。


    还有这一次,在山外市的大街上,左右爆炸四起、车祸频发,段斐笑了笑,“叶茴,我是段斐。小斐。”


    多了两个字。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


    明白自己存在游荡的意义。


    叶茴静静抚上他的脸,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做了这么多年的同事,我居然没有好好看看你,竟不知,你的左眼眼尾处还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指腹印上那粒红痣,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