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我是帮凶？”隆隆的飞机声中，叶茴淡定开口，视线从段斐挪到莫曦玉身上。


    莫曦玉不苟言笑的脸，少见的流露出几丝感情，握起拳头在叶茴肩膀砸了砸，“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是帮凶，那替你担保的我按同罪处置。”


    一句话说得叶茴哑口无言，随她去。


    -


    一场哀泣的大雨席卷过山外市，冲淡爆炸后的空中灰烬、印在路面上的汽油车辙，以及缓缓流淌出洁白山外楼的血河。


    雨势迅疾，砸在叶茴摊开的掌心中，淋透雨下奔跑的小小三个人。


    山外警局。


    “山外殓尸局已经清点完毕，此次被害者共有二十一人，其中二十人死因明确且都是在凶手逃亡途中被害，不日便会通知他们的家属认领尸身。”


    莫曦玉顿了顿，留意了下静静站在窗边的叶茴，也同样看见这场千载难逢的大雨，继续向会议室内的其他警员说：“余下一人，身份已明，是本案凶手真正要害的人。”


    山外市虽然的确很乱，但是这样杀人如麻、敢戏耍警察的穷凶极恶之辈却也不多。


    若非警局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多人也没有胆子敢随意放肆。


    长久以来，警方和恶徒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关系，已有许久无人公然挑衅。


    至于为什么警方要纵容小打小闹的恶性事件存在？


    在前往警局的路上，莫曦玉已经悄悄回答过疑惑的叶茴，“山外市需要维持这样糟糕的治安。”


    她藏在附耳阴影中的苦笑，让叶茴不禁产生她作为游戏npc是否意识觉醒的怀疑。


    “死者傅红烛，为男性，山外电子厂特聘机械维修员工，口碑较好，无仇家，本地人，家中有一年迈父亲尚在。”莫曦玉的声音一句句传入叶茴耳朵，拉了条椅子坐下。


    收回一直留心窗外雨声的视线，看向会议桌前正中英姿飒爽的莫曦玉，段斐在身边陪着自己边听案件汇报。


    男性？叶茴抓住这个词。


    可她明明还记得，那时候缓缓抬起的长发。


    “也是，谁说男生不能留长发，不能主观臆断。”叶茴定了定神。


    特聘机械维修员工……即使有特聘头衔，听起来却依旧与非富即贵没什么大关系。


    不过叶茴不了解山外市的工种阶层，也不好直接确定。


    万一像现实的古时与现代一样，“士农工商”里，反而是颇有声望的商人为最低呢？也许游戏中的山外市另有一套独有的排列方式。


    “傅…红烛？”也像是个女名。偏见又来了，叶茴奋力摇摇头。


    “对，傅红烛。”莫曦玉敏锐抓住了叶茴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渐渐靠近她，手掌搭上她的肩膀捏了捏。


    叶茴在众人“唰唰”的书写声中，微微抬头瞄了她一眼，“？”


    我们可以抓住他，莫曦玉用口型无声说道。


    原来是她误会了自己的沉思，叶茴了然，将错就错地拍拍她紧绷的手背，一偏头就是段斐要把人盯毛的直勾勾眼神。


    心跳扑通扑通了两下，视线莫名有些眼热的飘忽。


    “而这个傅红烛对警局来说并不是陌生人。报案记录上记载，恰好是今日案发的半个月前，傅红烛有过一场斗殴的报案。”


    “和今日案件一样，他都是受害者。”


    “记录显示，他称他的现女友和前女友屡次合伙找人揍他，亦或是时常故意制造些看似意外的事故，比如车祸、高空坠物等等，他称女友们的目的是要夺走他的命，为此不堪重负，前来报警。”


    “可惜，在山外市，发生车祸和高空坠物的几率简直比被蚊子咬去的几率还大，警员们自然便也没有在意傅红烛说的情况。没想到半个月后，他还真死了。”


    莫曦玉放下手中的报案记录，任由桌旁的警员们传阅。


    “他曾控诉现女友和前女友合伙害他？”叶茴像想起了什么事般，讽刺的笑意不禁一闪而过，“能让两位女友统一战线对付他，或许这傅红烛并不是什么好人。”


    做的事或许能让人直呼一句“死得好”，并放弃对凶手的追查，可是不行，杀他的凶手还害了整整二十条无辜性命。


    就算为了给这二十条性命一个交代，叶茴都得揪出这个心狠手辣的混蛋。


    “所以，现女友和前女友是重点怀疑对象吗？难道是情杀？”段斐说道。


    莫曦玉接嘴，“是的，很有可能，毕竟傅红烛无仇家。已经有警员去带她们过来了，估计很快就会到。”


    叶茴听着他俩的一问一答，感慨着何时如此融洽，就想起方才山外楼里两人一块找到自己时相连的手铐，面容写满祝福地看向他俩。


    惊吓得两个人都失色，异口同声道：


    “别乱磕！”


    “我跟他没任何的关系！”


    ……没任何关系，五个字孤零零地飘荡在偌大一个会议室里，吸引了埋头的警员们目光。


    叶茴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神情看起来却是完全不信。


    “给我滚远点！”气得莫曦玉一脚踢远了段斐的旋转椅，摇摇晃晃地自会议室头平移向了会议室尾。


    “好了，你们两个人。”叶茴出言相劝，“莫曦玉，既然傅红烛是男性，那为何他是长发？”


    她还是觉得这事奇怪，心里隐隐约约的总直觉不对劲。


    “男性？长发？这个我倒真没在意，我立马把你的疑问传达给殓尸局的人。”莫曦玉也瞬间恢复办公时的严肃模样。


    只有段斐还在灰溜溜地从远方挪回来。


    “还有，山外电子厂的特聘机械维修员工，容易赚钱吗？身份地位高吗？”


    “嗯……我想想。”莫曦玉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就告诉她，反而需要沉思想想。


    警察队长了解辖区情况不应该是基操吗？难道在山外市并非如此？


    “我记得因为是特聘，所以工资会稍高一些，但归根结底是维修工人，故而身份地位不高，甚至许多人以此为耻。”


    叶茴清楚，选择先解一解这个疑惑，“你为什么还需要想想？”


    闻言，莫曦玉愣住，完全没想到叶茴会在意这件事，随后就低下身子，两只手都扒住她的肩膀，唇靠近叶茴的耳畔。远远瞧上去，两人如同耳鬓厮磨的恋人。


    “这是山外市的设定。”


    “以‘山外’两字开头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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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都是独立体，非紧要关头，不能相互随意干涉。”


    莫曦玉这个npc，果然意识觉醒了，发现了所处世界的不合理，并归结为“设定”，或许也曾试验过破坏，叶茴平静想道。


    可段斐看到了叶茴变得红到滴血的耳垂，在莫曦玉得意地将唇挪开后。


    那所谓的神探大人与警局的过节会不会也只是个设定呢？叶茴没看到段斐。


    “所以傅红烛死在了山外楼六层阳台这件事，本就很奇怪。”在段斐回来时，莫曦玉精准地说出这句分析，明白叶茴的意思。


    “但警局是不是无权调查山外楼里的另外五户人家？”叶茴问说。


    “这个，倒真不一定。”莫曦玉预料到了叶茴投向自己的不解，买着关子般，“因为，其实我是二楼的住户。”


    给你装到了……段斐别眼，化作两条黑线。


    “……所以你知道怎样破解楼梯诡计？”


    “哎，不是！”莫曦玉生怕叶茴误会，“首先这楼是长辈替我买的，我从来没有真正住进去过。其次，我只知道该怎么去往我的楼层，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我也是听你解释，才明白了诡计的全貌。只是如果你需要了解其余住户的信息，我可以想想办法。”


    “好了。”叶茴不再逗严肃的莫曦玉，“我现在很好奇，两位女友到哪了？”


    说时迟那时快，会议室外敲门声起


    ——咚咚咚。


    一个警员推门而入，“队长，嫌疑人到了！”


    “请，神探大人。”莫曦玉头一歪，逗回叶茴一笑。


    段斐眉心正中深皱起，有三根黑线。


    ＊


    同一片灰蒙蒙的雨幕天际下，一处隐蔽的炸毁废墟里，一个稍高挑些的黑衣人语气似是大为气愤，却仍旧压低着音量。


    “你为什么要另外杀这么多人？明白什么叫节外生枝吗？”


    对面被指责的黑衣人，略微矮胖一些，两人中性的声音都不太能确认出性别。


    不忿地反驳道：“我就是想发泄！谁让那个该死的混蛋、恶心的渣男欺骗我们的感情？”


    “可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如此冒险，你知道刚刚一直追着你不放的人是谁吗？”


    “谁？”不大服气。


    “叶茴，那个传说中英明神武的山外市神探大人叶茴啊！”


    “在她手中，什么疑案悬案都能破，而你却在她面前班门弄斧！你知不知道她方才险些抓住你！”


    “不是没有被抓住吗？什么神探大人，我看就是吹的，不然山外市每天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恐怖分子，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高挑黑衣人见已经劝不动执念已深的同伴，索性不再白费力气，放弃了游说。


    “不过你做得确实不错，让那个男人得到了应该有的惩罚。”口吻渐渐生出阴郁，在噼里啪啦的雨水里，更添了分寒。


    “那是！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咚咚咚。


    废墟前的木头挡板上忽然响起敲声。


    “有警察找你们。”尖嗓子的声音宛如细针一般捅进耳朵。


    两人迅速嘘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