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到华清大学的时候正是上午，也是华清大学最热闹的时候，她站在华清大学的门口，看着宏伟的校门，还有那前来报名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苏绾有些梦回现代。


    周围都是新生和家长们，大家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校园里走，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喜悦，还有对新生活的向往。


    苏绾看着心里也有了些期待，她拎着自己的包袱走进了校园，很快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学生干部迎了上来，问道，“同学，你是新生吗？哪个专业的？”


    “是的，我是电机专业的新生。”


    学生干部眼睛微微睁大，指着远处的一排桌子说道，“电机专业是在那边报到，你先去报道，然后领宿舍钥匙和一些生活用品。”


    苏绾和他道谢后，便向着报到的地方走去，报道处排了很长的队伍，苏绾也站到了队伍中，耐心地等待。


    等的时间长了，在她前面的几个男生也熟悉起来，低声讨论着。


    “听说今年电机系来了个女生？真是稀罕事！”


    “是啊，我听家里亲戚说，咱们这个系女生少得可怜，比金子还珍贵！”


    “也不知道新同学长得怎么样……”


    “管她长什么样子，考试可是看成绩的，哪有女生在这方面学得好的，真是搞不明白，学什么电机啊，师范和护理那才是女生该学的！”


    苏绾，“……”


    刻板印象太严重，苏绾也不指望一两句话改变他们的想法，所以并没说话，只安静地排队。


    等轮到苏绾时，她从容地走到了登记处。


    登记处的老师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专业。”


    苏绾声音清晰地答道，“苏绾，电机工程专业。”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以她为中心，方圆几米内，能听到她声音的地方突然安静了下来。


    登记处的老师也抬起了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那个苏绾？你们市的高考状元？咱们电机系就招了一个女生，原来是你啊，欢迎来到华清大学。”


    “是我！”苏绾面上笑容得体地回道，内心却是一阵阵窃喜，原来自己是市高考状元啊，那么市里的奖金稳了！


    苏绾从老师手里接过宿舍钥匙和新生手册，微笑着和对方道谢，之后才拎起行李朝着宿舍楼走去。


    往宿舍楼去的这一路上都有学生指引，苏绾准确地找到了女生宿舍的位置，这是一栋红砖砌成的四层建筑，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苏绾走了进去，此时的楼道里人来人往，全是新生和陪同一起来的家长。


    苏绾从人群中挤过，成功来到了自己的宿舍，她的宿舍在二楼尽头，门牌上写着209，推开门，屋内已经有两个女生在了。


    一个圆脸，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生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袋，另一个则是长长的一个麻花辫的女生，正在床边铺床。


    圆脸的女孩最先发现苏绾的到来，她赶紧站了起来，热情地和苏绾打招呼，“同学你好，我叫李小兰，来自河北，是外语专业的。”


    麻花辫女生也转过身来，声音温柔，“我叫王莉莉，是沪市来的，也是外语专业，你是？”


    “我叫苏绾，是从北方来的，我学的是电机工程专业。”


    李小兰眼睛亮了亮，“你可真厉害，居然学的工科专业。”


    “还好，我从小在机械厂边上长大，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她解释了一句，又笑着夸道，“你们的外语专业才厉害，我外语学得脑子疼。”


    几人说笑几句便各自忙着收拾行李去了。


    苏绾也开始打量这个自己即将生活四年的地方，宿舍面积不大，摆着四张铁架床，是上下铺结构的，床铺中间是一张长条桌子，可以供四个人读书学习用。


    靠墙边的两侧分别立着两个衣柜，屋子内还有个窗户，窗户朝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校园，风景不错。


    苏绾选了个下铺，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和之前相比她多了一套被褥，这是苏绾在王阿姨的帮助下买来的，红星机械厂有自己的职工供销社。


    这里的东西因为有厂里给的补贴可以算是物美价廉，苏绾是个临时工没有这个福利，还是王阿姨帮着以张工的名头买了些东西。


    她把自己的随身带着的衣服，洗漱用品，还有从张工借来的几本机械相关的书本和那支钢笔全都归置好，行李就收拾完了。


    对面的王莉莉见两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问道，“你们都买齐生活用品了吗？我这里还差个暖水瓶，脸盆什么的。”


    李小兰也摇头，“我还什么都没买呢，想着到学校再置办。”


    苏绾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再买一些，就道，“我的东西也不齐全，要不咱们一会出去看看？”


    李小兰兴奋地点头，“好啊好啊，正好熟悉熟悉校园。”


    三个人正说着话，宿舍门被推开了，一个剪着齐肩短发、穿着时髦的女生走了进来，女孩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女孩落落大方和她们做着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赵梅。”又看了看身后两人，“这是我爸妈。”


    赵梅的父母看起来很和气，赵妈妈笑着说道，“同学们好，”


    “叔叔阿姨好！”三个女生齐声出声。


    赵梅选的是苏绾的上铺，一家人利索地开始整理床铺，赵妈妈还拿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糖果，


    “来，同学们吃点大白兔奶糖，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我们家梅梅就拜托大家多照顾了。”


    苏绾她们接过糖答应了下来，等赵家父母离开，几个女生一边吃糖，一边聊天，很快就熟悉起来。


    李小兰性格活泼，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王莉莉外表文静温柔，但说话能看出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赵梅则是地道的北京姑娘，见多识广，这个很大气。


    苏绾看着三个室友只觉得幸运，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的大学室友都很好相处。


    苏绾几人收拾好行李后，便带着个网兜下了楼，她们准备再去置办些开学需要的生活用品。


    李小兰边走边嘟囔道，“学校这边的东西太贵了，一个暖水瓶就将近四块钱，都赶上我一个星期的饭钱了。”


    王莉莉也点头，“是啊，我爸妈给我的生活费我还是想省着点花。


    倒是赵梅整个人很轻松，她的生活用品全都准备好了，这次出来也是陪着舍友们，顺便出来逛逛。


    看着大家这么紧张，赵梅安慰道，“好了，别担心，我知道哪有便宜的，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知道要来华清大学上学后，我爸妈就把这周围打听得一清二楚。”


    听了她的话，两个人心里倒是放松了不少，大家走走停停，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赵梅眼睛一亮，“是流动售货车，咱们运气真好！”


    只见一辆三轮车缓缓驶来，车斗上加装了顶棚，车上放了个柜子，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日用品，车把上则挂了个铃铛，随着扯得行驶，发出叮当的响声。


    骑车的就是售货员，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大姐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赵梅作为北京市当地人，给几个室友介绍道，“这是流动售货车，是商业部门组织的，每到高校开学的时候，这些流动的售货车就会开到校园里，供应一些脸盆，暖水瓶等日用品，主要是给学生们提供方便，这些东西价钱也还算公道。”


    三轮车走近，大姐停下了车，热情地招呼着，“姑娘们，要买东西吗？刚到的新货，全是好东西。”


    四个女生全都围了上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商品。


    车上的东西不少，沪市产的蝴蝶牌梳子、灯塔牌肥皂、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缸子等等，三个室友都被这些东西吸引了目光，叽叽喳喳地说着。


    苏绾的目光则是被一套绘图工具吸引住了—丁字尺，三角板，比例尺等，都是上海厂子出的，看着就很不错，她之前用的工具都是各处提供的，作为一个专业学生，她自己怎么也得有一套。


    她指着这套工具问道，“大姐，这一套多少钱？”


    售货大姐笑着取出这套工具，“小姑娘好眼光，这工具就是专门给你们大学生用的，一套三块九。”


    苏绾心里盘算了一下手里还剩的钱，钱够用，而且这还是必需品，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拿下。


    室友那边的收获比她多一些，带碎花的毛巾，梳子，肥皂，还有铝饭盒等等，苏绾参照了一下室友买的东西，也跟着买了个饭盒，平时没时间去食堂吃饭，可以打饭回来吃，很实用。


    几个人将东西凑到一起，拿去和售货员大姐讲价。


    没想到这方面居然是李小兰的强项，一同讲下来，足足砍下来几块钱，售货员最后败下阵来，“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卖了这么长时间的货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大姐虽然这么说着，但走的时候还送了几块水果糖给她们。


    苏绾几人省了不少钱，心里喜滋滋地同大姐道了谢，看着车渐渐远去。


    车刚走，李小兰迫不及待地问，“咱们接下来去哪？”


    赵梅想了想，“咱们去信托商店看看吧，那能淘到便宜的好东西，就是得仔细挑。”


    信托商店苏绾倒是知道，这算是国营的旧货店，桌椅板凳日用百货一应俱全，而且价格还很便宜，往往能从这里淘换出不少好东西来。


    几个人先把手里的东西送回去，便坐着公交车去了信托商店。


    信托商店是一家门面不小的店铺，门口上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京市信托商店。”


    一进门，苏绾就闻到一股特有的旧物气息，这其中还混合了消毒水的味道，苏绾皱了皱鼻子，不太好闻。


    店铺里很宽敞，一排排货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商品，眼下正有几个顾客在仔细挑选着。


    李小兰一进来眼睛也开始放光，“这里好像什么都有啊。”


    “是啊，”赵梅压低声音又道，“都是从各处收来的旧货，整理消毒后再卖出来。”


    李小兰点点头，直奔摆着暖水瓶的货架去了，这里的东西很齐全，光是暖水瓶就有好几种，铁皮喷花的，塑料外壳的，还有竹编的。


    在外面买一个需要三块八呢，而在这里只需要两块五就能拿下。


    李小兰和王莉莉各自挑了个喜欢的拿了一个。


    这边刚挑完，赵梅就拉着几个人去了服装区，“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这里的外套比新的便宜多了！”


    这边架子上挂着一排排的衣服，按照季节种类分得清清楚楚。


    这边看着真不像是信托商店，样式实在是太齐全了，苏绾原本只是凑凑热闹的，但被一件呢子外套吸引了，摸了摸料子很厚实，冬天穿正合适，价钱也不贵，才五块钱，新的起码得十五块以上。


    苏绾很心动，五块钱她还是能消费得起的，就是突然洁癖发作，所以才开始纠结，但奈何这衣服确实不错，苏绾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狠心拿下，大不了回去多洗几次。


    而剩下的几个室友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赵梅看中了一件军绿色的棉大衣，王莉莉选了件枣红色的毛衣，李小兰则买了那件列宁装。


    几个人最后去转去了日用品区，买了几个铁皮盒子，准备拿回宿舍装些零碎东西，这次购物才算结束。


    回去第一件事先去办粮油关系，等几人办好，又买好了饭票和菜票，便直奔食堂去了，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这还是四个人在食堂吃的第一顿饭。


    学生食堂是一栋宽敞的平房，里面摆满了长条桌凳，窗户前排着队，整个食堂内全是饭菜的香味。


    李小兰眼尖，兴奋地指着窗口上的小黑板，“今天有红烧肉！”


    四个人排队打饭，食堂的饭菜要比想象的便宜不少，一份红烧肉只要一毛钱，素菜则是五分，米饭三分，苏绾要了一份红烧肉、一个炒白菜和二两米饭，总共花了一毛八分钱。


    找好位置坐下后，赵梅东包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看，我带什么来了？这是我妈一早做的肉酱，大家尝尝，天热坏得快，咱们这两天就得给它全吃了。”


    她都这么说了，大家也没拒绝，一人挖了几筷子，饭桌上大家也都说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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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的趣事。


    还互相说了下自己的专业，主要是说给赵梅听的，因为她来得最晚。


    当听到苏绾的专业时，赵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听说电机系今年就一个女生，不会就是你吧！”


    苏绾点点头，“应该就是我。”


    李小兰更是夸张地说，“那你岂不是成了系花了？”


    苏绾被逗笑了，“系花要是有奖励就好了，我这轻轻松松就能拿到手。”


    赵梅挖了一大勺的肉酱给苏绾，“学校没奖励，咱们宿舍有！”


    ……


    第二天一早，苏绾早早起床，她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嗯，还是二姐给买的那套，苏绾再次在心中默默感谢二姐，要不是二姐自己连个撑场面的衣服都没有！


    一切收拾好就和室友出门了，大家一起去食堂吃早饭，食堂的早饭很简单，玉米粥，咸菜和馒头，管饱。


    苏绾吃饭的时候看到有不少的学生都是拿着馒头边走边吃，看着很忙碌的样子。


    几个人也抓紧了吃饭的速度，毕竟是开学第一节课，可不能迟到。


    电机系的教室在校园南侧的一栋楼里，而室友们则是在另外的方向，几个人在中途就分手了，苏绾一个人朝着教学楼方向走去。


    苏绾几乎能想象到今天到教室里的情形，众多男同学一脸吃惊或者惊奇地看着她这个唯一的女学生，


    唉，苏绾也有些无奈，工科一个在很多人眼里并不适合女生的学科，哪怕在苏绾前世上大学的时候，班级里女生的人数也并没有很多，工作后也是如此，但总还是有的，她也曾受到过那些前辈们的照顾与帮助。


    眼下……


    她知道，从自己进到这个专业开始，她就不再代表她自己，而是代表着女人整个群体，她做得好了，别人会说这个女同志还不错，但若是做错了，他们便会说－看吧，女人天生就不是学这个的料。


    苏绾停下脚步，她已经到了教室门口。


    看着眼前关闭的门，苏绾深吸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既然她成了电机专业的第一个女学生，那她自然要坐好这第一的位置，


    苏绾推门走进了电机系的教室，这间教室很大，能容纳百来人，她走进门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有好奇，有惊讶，有欣赏，有鄙视，还有其他。


    在这个全是男生的教室里，她这个唯一的女生成了焦点。


    她在屋内扫了一圈，自然而然地找了最靠前的位置坐下，而那些原本坐在她周围位置的人，看到她的举动，纷纷拿起书本走到后面男生聚集的地方重新找了座位，苏绾周围瞬间空了下来。


    苏绾，“……”


    她坐下后屋内安静了没一会，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是女生诶！”


    “哪个班的？怎么之前没看到？”


    “长得还挺俊……”


    苏绾摒弃掉身后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将书本放在桌子上，耐心地等着老师的到来，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同学，你是电机系的新生吗？”


    苏绾抬头看到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男生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友善地看着她。


    苏绾点头，“是的，我叫苏绾，电机工程专业的学生。”


    男生笑着说道，“欢迎欢迎，我是你们的辅导员，我叫陈业，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陈辅导员。”苏绾感激地笑笑。


    ……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走进了教室，老教授身上穿着深色的中山装，步伐稳健地走上讲台，他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苏绾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头。


    老教授声音洪亮地说道，“同学们好，我是周远，这学期负责教你们《电路基础》。”


    “这节课上课前，我要特别欢迎一位同学，苏绾同学，她是咱们电机系今年唯一的女同学，是咱们的重点保护对象，你们这些男同学，以后遇到体力活可得帮着点，生活上也得多多照顾。”


    全班的目光因为教授的话再次聚焦在苏绾的身上。


    重点保护对象这几个字在此刻可不是什么好词，这话里话外都带着些性别歧视的味道。


    你一个女生在工科，尤其是电机这个专业领域里面是不行的，搬仪器这种基础的体力活都得男生帮着干，其他的你还能干什么呢？不过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而已。


    苏绾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并没觉得惊讶，对这些望过来的目光也可以泰然处之。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周教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电路的基础概念”几个大字后。便开始正式讲课。”


    虽然老教授说话不招人听，但课程讲的却是很好，苏绾很快就被吸引住了，老教授课程深入浅出，把复杂的理论讲得生动有趣，哪怕对苏绾来说已经是第二遍学习了还是依旧能听得津津有味。


    课间休息时，几个男生围了过来，来全方位地保护关照了。


    “苏绾同学，你是哪的人啊？”


    “你怎么想到学电机呢？女生学这个多累啊。”


    “你学不会不会哭吧？没事学不会找我，我把笔记借你，或者给你讲题。”


    这些男同学跟个碎嘴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苏绾完全没找到说话的机会，等她出言叫停的时候，打铃下一节课了……


    第二节课是《高等数学》，教授是个严肃的中年人，讲课节奏很快。苏绾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知识点。


    中午下课铃声响起，苏绾率先走出了教室，等到了和室友分手的位置，三个室友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赵梅笑着打趣道，“怎么样？当系花的感觉如何？”


    苏绾苦笑，“别提了！周围一圈根本没人敢靠近，连个同桌都没有，这让我闲话都没处说啊。”


    李小兰好奇地问，“真的全是男生啊？一个女生都没有？”


    苏绾摇头，“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