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潮起

作品:《他爱我,他完了

    车厢内光影昏暗,只有车帘罅隙处流泄下的微光,勾勒出两人交叠的轮廓。


    皇城的喧嚣被隔绝在帷幕之外,只余下车轮碾过石板路时的声响。


    钟鹤的眸中蒙上一层水雾,眼尾的那一抹红在如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她无意识撕扯领口,沈闻野半跪在她的身前,声音低沉沙哑,似是在忍耐些什么,


    “娘娘,忍着些。”


    不安的气息在四周弥散。


    微带薄茧的大手,猛然握住了钟鹤兀自撕扯衣襟的手腕。


    “别碰……别碰我……”


    抗拒的话语带着喘息,钟鹤的挣扎虚弱无力,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衣料。


    沈闻野俯下身子,问她:“娘娘方才不是让我帮你吗?娘娘……”


    沈闻野咬重了其中两个字。


    “想让我怎么帮?”


    “唔……”


    钟鹤松了手,身子无意识地扭动着,沈闻野长腿一扫,用膝盖顶住她的腰,声音低沉:


    “别动。”


    钟鹤听出了威胁,身子随之放松。


    “忍一忍。”


    他又重复了一遍,另一只手学着春画集里的模样,顺着红裙罗纱,勾过群山,探向那令她痛苦的,最隐秘之域。


    钟鹤浑身猛地一颤,破碎的呜咽冲口而出,


    “嗯……”


    便如濒岸的鱼,扑腾着身体,意图游入水中,却被炽热曝晒。


    马车在此时,猛地碾过一道凹陷,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


    那根紧绷的弦,在此刻,


    骤然断裂。


    惊涛骇浪,潮起潮落,痉挛逐渐平息,滚烫的温度回落,钟鹤迷迷蒙蒙间,终于清醒过来,


    却落入一片炙热之中。


    沈闻野注意到钟鹤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嘴角扯出一抹僵硬,问道:


    “醒了?”


    钟鹤没有回答,药物的作用在此刻还未彻底消散,沈闻野敏锐觉察出来后,伸手捞了她一把,又扯过自己的衣角,


    嘶啦——


    他猛然扯下一片布料,拉过钟鹤的手,意识到她在躲闪后,脸沉了下来,语气冰冷,


    “用了就丢,娘娘还真是无情啊。”


    “多谢……呃!”


    手被沈闻野用力拽了过去,原本已经结了软痂的伤口又一次撕裂开来。


    殷红的鲜血瞬间倾泄而出。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沈闻野将方才撕扯下来的布料绑在钟鹤手臂的伤口上,手指小心地避开皮肉绽开的地方。


    钟鹤这才意识到,他原来是要为自己包扎,语气也虚上几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要……”


    “闭嘴。”


    面对她的道歉,沈闻野只觉胸口烦闷无比,他抬起那一双布满阴翳的眼,将钟鹤的话强行塞了回去。


    钟鹤垂下眼去,避开他的目光,鼻尖莫名涌上一阵酸涩。


    伤口包扎好后,钟鹤收回了手,指尖温度骤凉,沈闻野薄唇紧抿。


    感受着身下马车的颠簸,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送你回东宫。”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的沈闻野徒然有一种和他人妻子偷///情,完事了还要送人回去的荒唐之感。


    不由轻声嗤笑,“怎么?娘娘想和我回侯府不成。”


    钟鹤讪讪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坐侯爷的马车回去,怕是不太合适。”


    “谁说要走正门了?”沈闻野说完,钟鹤脸色剧变,他又补了句,“放心,你身边那两个婢女已经坐车先一步回去,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钟鹤松了一口气。


    沈闻野又上下打量了几番,只觉这一抹红色实在碍眼,皱着眉头丢了一套衣裙给她,


    “换上吧,丑死了。”


    “啊?”


    钟鹤惊叫出声,不可置信地再度确认一次,“在……在这里换?”


    沈闻野端详着她的局促不安,俄而倾身,离她不过半寸处停了下来,钟鹤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轻笑一声,


    “这般亲密的事都做了,娘娘还会害羞?”


    见他提及方才之事,钟鹤满脸通红,却还是梗着脖子,闷头怼了回去,


    “方才不过是权宜之计,何况你我……又没做到最后。”


    “是吗?”


    沈闻野尾音千回百转,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


    “娘娘这话,是在可惜?”


    “你别做梦了。”钟鹤红着脸,强装镇定,“妾身早已嫁作人妇,侯爷还请自重。”


    似是铁了心要和钟鹤作对般,沈闻野离她越靠越近,


    “可本侯怎么觉得,不自重的人,并非本侯,而是娘娘?”


    他的手顺着钟鹤的腰肢缓缓攀上,


    “本侯听闻娘娘在东宫并不受宠,不知深宫重重,可是会寂寞难捱,不然方才又为何……”


    钟鹤怒言瞪他,高高扬起手掌,


    “……呃!”


    沈闻野却先她一步,抓过了钟鹤的腕子,一声轻笑溢出,


    “娘娘,同样的招式用三次,就不管用了。”


    钟鹤望着他脸上得意的笑,更是气得牙痒痒,她堪堪坐直身子,换了一招,


    “侯爷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掌握主动权的沈闻野被她突如其来的反问,怔了一怔。


    钟鹤也凑近了他半分。


    沈闻野下意识往后躲。


    你唇我唇,咫尺之间。


    温热的气息交相吐露在两人的的脸上。


    沈闻野低眸,看向她翕动的朱唇。


    好想吻她。


    心中陡然腾升一股后悔。


    总归错过时机。


    钟鹤的手却主动抚上他蠢蠢欲动的唇,细细摩挲,嘴角轻勾了一抹冷笑,语含春色,柔声说道:


    “定远侯爷莫不是想做我的情夫不成?”


    沈闻野瞳孔骤然紧缩,怒意涌上心头。


    什么意思?


    她怎会突然提起“情夫”二字,这般熟捻的模样,莫不是她真想过,还是真……真有过?


    他们从军之人,夫人时常不能相伴左右,一些红杏出墙,另寻新欢的事情,军中不是没有发生过。


    沈闻野当时听闻这等事,心里想的不过是,若是钟鹤真不安于室,去找了别人,他就把那情夫的腿折断了丢出去,再打条铁链子将她拴在自己身边,再不让她多瞧上别人一眼。


    谁成想,这般多年过去,


    他竟然成了那个勾得夫人不安于室的情夫!


    他是情夫,他是情夫啊他是!!!


    沈闻野嘴唇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


    “好啊。”


    “嗯……啊?!!!”


    钟鹤愣住。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沈闻野……要给自己做情夫?


    钟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恨不得一棒子打晕了他,再一棒子打晕自己。


    “怎么?”


    沈闻野再度逼近她,手一寸一寸,攀援而上。


    “难道本侯,还不够格成为娘娘的入幕之宾?”


    钟鹤此时已是话都说不清了,“够、够是够格的。”


    “还是娘娘觉得,本侯方才伺候得不好?”


    钟鹤抿了抿了唇,自己此时都还浸在潮起的余韵之中,


    “也不是……”


    沈闻野循循善诱,声声逼问,“那是为何?本侯既是冒犯了娘娘,那自然要负责到底。”


    “你我并未做到那一步,侯爷不必如此……”


    如此什么?


    如此自甘下贱?


    钟鹤在脑中捻了个还算中性的词,


    “如此有责任心。”


    “呵……”


    一声饱含压抑怒火的冷笑自沈闻野喉间滚出。


    沈闻野覆手而上,捏过钟鹤的下颚,轻唤着不属于她的名字,


    “崔韫珠。”


    钟鹤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沈闻野压低声音,沉声道:


    “你我没完。”


    落下这一句后,马车停下来。


    赶车的佐壹唤了一声,


    “侯爷,到了。”


    钟鹤立马挣脱沈闻野的桎梏,拉过车帘,打量着周遭的景色。


    这似乎是在东宫偏门的不远处。


    钟鹤正打算跳下车,沈闻野却伸手拦住了她,见钟鹤颇为不解地回过头,他把那身衣裙再度递给她。


    “换上吧,会着凉。”


    钟鹤抓着衣裙的手,轻轻攥紧。


    沈闻野以为她还在顾忌,便直接先一步自己跃下马车。


    钟鹤望着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中思绪万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她自己亦从未摸透,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换好衣服后,钟鹤掀过车帘,沈闻野长身玉立,候在一旁,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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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伸了只手。


    “多、多谢。”


    钟鹤顺势扶过他的手。


    感受着掌心属于她的温度,沈闻野滞住一刻,又冷笑一声,松开。


    “呃!”


    钟鹤失去支点,一阵踉跄,整个身子向一旁倒去,沈闻野却又上前扶过她的腰,钟鹤抬眼见他,沈闻野仍旧是那样一副轻佻讥诮,玩世不恭的模样。


    钟鹤抿唇,不愿再与他扯上任何瓜葛,俯身行过礼后,便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沈闻野望着她急不可耐想要逃走的背影,眸色沉了沉,冷着声音道:


    “娘娘打算就这么直接进去?”


    钟鹤僵了僵身子,“妾身不会武功。”


    意思是,翻不了墙。


    沈闻野不由得皱眉。


    他记忆里的钟鹤,莫说翻墙了,直接上人房顶揭瓦片的事都能做得出。


    和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娇娇小姐,


    根本就是两个人。


    是啊。


    沈闻野在心中冷笑一声。


    崔韫珠和钟鹤,根本就是两个人。


    许是方才在车上,被自己压得太久,钟鹤走时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偏门走去。


    沈闻野望着她见步履蹒跚的背影,眸色沉了沉。


    俄顷,钟鹤只觉双脚忽然悬空,一只大手揽在自己的腰间。


    偏头望去,正是沈闻野。


    心间莫名涌上一阵暖意,手也随着揪住了他的衣襟。


    沈闻野偏过头去,冷着张脸将她送到了栖云轩。


    栖云轩内,青葕和知蘅两个人快急疯了,眼见着钟鹤回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再一看她身后的沈闻野,徒然只觉又有点油尽灯枯。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青葕话里带着哭腔,只差没泪洒当场。


    知蘅则贴心地为她取过汤婆子,“娘娘出了那么汗,冻着了可就不好了!快暖暖。”


    钟鹤接过汤婆子,温声安慰她二人道:“我无碍的,你俩都别慌。”


    沈闻野望着她这般温柔的模样,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钟鹤又放下汤婆子,朝沈闻野行过礼,“今日之事,多谢侯爷出手相救,妾身无以为报。”


    沈闻野瞥了眼她身后两个胆战心惊的婢女,终于也是把那些个“以身相许”的话咽了下去。


    “没事。”


    沈闻野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过手去,“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若非这次是他偷跑进来,钟鹤只想欢天喜地地赶紧迎他出去,


    “侯爷出去时千万当心些。”


    沈闻野顿了步子,回过头,钟鹤的笑容僵在脸上,


    “侯爷,又怎么了?”


    沈闻野指了指桌上的汤婆子,


    “拿上吧。”


    *


    沈闻野初一回侯府,原本还在院里舞刀弄枪的佐壹、佑贰两个都停动作。


    佑贰很是惊讶:“今日不是樱桃宴吗?侯爷怎回的这么早?”


    可刚一走近便觉得自家主子似乎有些不对?


    脸红得几乎要滴血般,额角更是出了一层薄汗……


    生病了?


    正要关切几句,沈闻野却抬手止了他的话,兀自松了松襟口,快步朝寝房走去。


    门一关,万物阒然。


    明明整个胸口都几近敞开,心头那股几乎喷涌而出的热浪却迟迟止不下,几乎要讲他整个人吞没。


    汗珠愈发密了,沈闻野忽而想到什么,起身去架子上翻了翻。


    云无砚那日本是存了心思要捉弄他,偏偏不知怎的,自己竟鬼使神差还留了下来。


    随意翻了几页。


    啪。


    沈闻野合上。


    呼吸愈发急促,心绪实在难平,又松了几分领口后,


    沈闻野又打开。


    线条浓艳纠缠,靡靡之气透过纸面缭绕在周遭,在沈闻野的体内搅弄起一阵风浪,蒸腾出更多令人窒息的渴念,妄念。


    此刻的沈闻野,整个人仿若置身火海,又仿若坠入冰河,热与冷在身上交织糅杂,他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梦。


    他微睐了眸子,又翻过一页。


    画中人柔媚乖顺,微抬的眸子迷蒙着一层水汽,是素日里从未见过的潋滟,眼波流转间,


    他看见了钟鹤朱唇轻启:


    “阿野……”


    “帮帮我……”


    如云似雾。


    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