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楠到教室的时候差点就迟到了，她是踩着铃声进来的。


    等她在位置上坐下后，才发现她的“新同桌”并未出现。


    一直到中午，那个人才姗姗来迟。


    江聿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教室里正在上英语课。


    英语老师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大家都以为迟到的江聿今天肯定要挨上一顿批评，可结果——


    众人的视线里，那个男孩不急不缓地走进教室，面上丝毫没有因为迟到而产生歉意。


    没一会儿，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就注意到了他。


    英语老师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惊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风雨欲来的时候，英语老师偏转过视线，继续开始上课，就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


    高三（6）班的同学不约而同地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来。


    班里的同学个顶个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乔楠也是如此，即便她不喜欢江聿，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江聿绝对不是她能招惹的。


    后面的几节课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明明所有的老师都看到江聿趴在桌上睡大觉，却没有一个人有要叫醒他的意思。


    过早接触社会，让乔楠一直都明白。


    总有一群人可以凌驾于那些看似永远不能打破的规则之上。


    现在看来江聿就是这样的人。想到这里，乔楠对他的厌恶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不知怎的，倒数第二课下课前，她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


    大概是因为杨钰上课前，请她吃的冰淇淋的缘故。


    于是一下课，她就冲去了厕所。等她从厕所回来的时候，上课铃刚巧打响，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只有她的同桌还无所事事地趴在桌上，看起来并没有要去上课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想到体育老师一直都非常在乎，学生有没有准时到操场。她也顾不上肚子还有些微微作痛，便准备往操场去。


    结果那个一直趴在课桌上的男孩不急不缓地直起身，喊住她的名字：


    “乔楠。”


    乔楠先是一愣，显然没想过那个人会忽然叫她。她的脚步短暂地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回头。


    那男孩又喊了她一声。


    “乔楠！”


    乔楠有些不耐烦地转身，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我要去上课了，有什么事等我下课再说。”


    那男孩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出几步后，身体放松地靠在课桌旁：“可这件事必须要现在说。”


    “到底什么事？”乔楠对江聿向来没什么耐心。


    “体育课，麻烦你帮我请假。”


    乔楠下意识冷冷回复道：“凭什么？”


    女孩的回答让男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诧的神情来，可转瞬即逝后被痞痞的笑容取代。


    而后那男孩忽然直起身，慢慢向她走近。


    乔楠察觉到一丝不安，脚下意识地向后退，直到脊背撞到黑板，退无可退。


    男孩比她高出不少，他微微曲身，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将她禁锢住。而后闷头靠近她的耳畔，低沉的声音慢慢飘散进空气里：“难道……你没有从班主任那里听到我可怜的身世吗？


    乔楠一把推开他，向一侧退了好几步，等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安全后，反问道：“你很需要别人可怜你？”


    女孩的眼神里带着挑衅，青春期的男孩对于这种直白的情绪向来难以克制。


    江聿嘴角的肌肉不自觉收紧：“你想说什么！”


    女孩轻笑，语气里带着嘲讽：“我知道你学习不好。可是——这么简单的话你也听不明白吗？”


    乔楠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比你可怜的人多多了。等你什么时候要忙着讨生活。担心的事变成了明天会不会没饭吃，没地方住，你就会发现你现在经历的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乔楠本就想激怒他，甚至最好他一怒之下干脆换个同桌，这样她也就能落个清净。


    可没想到，那双被怒意占据的双眼忽然松了下来，江聿轻笑两声，依旧是刺骨的寒意。


    “我以为生活在幸福家庭的你，会和我这种人有什么不同。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差别，和我一样的冷酷无情。”


    乔楠没有回复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上课已经有一会儿了，以至于乔楠往操场赶的时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她到操场的时候，体育老师正在列队。


    她的出现，让高三（6）班的同学们地不由得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体育老师是最在乎上课准时这件事的。任何迟到的人都少不了“惨烈”的责罚。


    “报告。”


    乔楠的话打断了正在强调上课纪律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是一个中年男人，因为曝晒，他的皮肤黝黑。酷爱健身的他，身材看起来不亚于职业健美选手。他的鼻子很大，在面庞上倒也不显得突兀，但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起西游记里的牛魔王。


    他转过身看着乔楠，质问道：


    “我还刚在和大家强调上课纪律，怎么？第一节课就迟到！这位同学，你胆子很大嘛！说说吧，为什么迟到？”


    老实说，高三（6）班的同学们都挺佩服乔楠的。


    因为她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特别的坦然。就好比现在，站在人人闻风丧胆的体育老师面前，那个女孩也十分淡定自若地回答道：


    “因为我有点拉肚子，所以迟到了。”


    她才刚说完，体育老师说：“很烂的借口。”


    听体育老师这么说，要换了别人，肯定已经羞愧到地底了。站在一侧的同学们光是听着都大气不敢出一个。


    可众人的视线里，乔楠看着自带威严气场的体育老师神太自若。


    没过一会儿，乔楠开口：“老师不会拉肚子吗？”


    她注视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眼神毫无闪躲。


    乔楠的问题问出，大家都惊恐地瞪大眼睛，显然是觉得意外。


    不仅是他们，就连体育老师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钢铁铮铮”的体育老师认真地回答：“我是人，当然会拉肚子。”


    “那我请问，我的确是因为拉肚子迟到了，您为什么会说这是借口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同学们都知道您是时间观念特别强的人，如果不是特殊原因，我又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呢！”


    乔楠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可她的同学们吓得下巴都要掉落在地上了。


    体育老师向来在乎时间观念，有时候确实是因为事出有因的迟到，大家也不敢解释。生怕解释的后果是更惨烈的责罚。


    如此理智气壮的对着体育老师的，真还是第一次见。大家一边担心乔楠，一边又忍不住将视线瞥到体育老师身上，观察着他的反应。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听到乔楠说的，那个从来不苟言笑的体育老师忽然笑了，然后询问众人：“这小姑娘成绩很好吧！说话条理这么清晰。”


    队伍中忽然有人喊道：“她可是文科第一！”


    体育老师听完这话，点着头说：“难怪。我向你道歉，你可以归队了。”


    就在这时队伍中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


    人群小声议论着。


    “不愧是乔楠，要是体育老师这么质问我，我肯定要吓尿了！”


    “我也是。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淡定。”


    ……


    听到大家都在称赞乔楠，原本准备看好戏的季芳舒，此刻的表情分外难看。以至于她看向乔楠的眼神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恨意。


    正当乔楠以为这一关就这么过了的时候，忽然队伍旁边又响起了一声：“报告！”


    听到声音，众人又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所有人在心中大喊：“又来！”


    当大家把头转过去，想看看又是哪个“幸运儿”撞上“牛魔王”的枪口时，他们的视线里，那个异常帅气的男孩身板挺拔地站在队伍的一侧。


    体育老师将头转过去，上下打量江聿。


    “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迟到了？”


    片刻沉默后，那男孩开口道：


    “因为不想来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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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分外平静，可听的那群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如过山车一样，飞到了最高空。


    体育老师有些无语地轻笑两声：“不想来的人，怎么又来了？”


    就在这时，江聿抬着手指向乔楠。


    众人顺势望过去，那个男孩淡定开口：“起先我想让她帮我请假，可是她不肯!”


    江聿的一句话让乔楠再次陷入了众矢之的。


    体育老师对着乔楠招了招手：“你过来。”


    乔楠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出队伍。


    “你不是说你是因为拉肚子才迟到的，还说得那么掷地有声！”


    乔楠刚准备开口解释，江聿倒是抢在了她前面：“上课铃刚打响的时候，她的确是从厕所回来的，不过，她要是直接过来的话，倒也不会迟到这么久。她现在才来上课，全然是因为和我吵了一架。”


    江聿说完，大家都十分同情地看着乔楠，因为知道她死定了。“牛魔王”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体育老师的脸原本很黑，这会儿被气得发红：“这位男同学说的是事实吗？”


    乔楠无奈点头。


    “那看来，你并没有对我说实话。”


    “对不起，老师。”乔楠就连道歉也显得不卑不亢。


    “你知道的，我这人除了最讨厌学生迟到以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学生对我撒谎。绕操场跑20圈。去吧！”


    乔楠没有再辩驳，一路小跑离开了队伍。


    队伍中的女孩子们都在小声议论：


    “听到没有，江聿刚才说她和乔楠吵架了，看来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


    “对啊，我还以为江聿是因为喜欢乔楠，才坐在那里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机会啊！”


    “你放心，你肯定没机会。”


    “万一呢！”


    ……


    女孩子议论纷纷的时候，体育老师看向江聿：“鉴于你的诚实，你的责罚就免了，归队吧！”


    大家再次感叹，江聿到底什么来头，连体育老师都要给他一份面子。


    就在这时，众人视线里的男孩，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带着些不羁，看得少女们一阵花枝乱颤。


    “我也应该被罚的，因为我根本不想来上课。二十圈是吧？”


    没等体育老师的反应，江聿便跑出去了。


    等他追上乔楠的时候，乔楠已经跑了大半圈，略微显现出一些疲态。


    可江聿毕竟是青春期的男孩子，一身的牛劲用不完。


    他靠近乔楠身边，贱兮兮地开口：“你早帮我请假，不就不用罚跑了。”


    “你！”乔楠本想反驳，可想到她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不然受伤的肯定是自己。于是只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后，加速离开了。


    可她无论怎么加速，那个男孩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边。


    长跑本就应该保持体力的，可她被气得这会儿就没了力气。她身旁的那个人还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吵得她头疼。


    “乔楠，我们也算不吵不相识了。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聿。我跟我妈姓，江水的江，聿怀的聿，因为我妈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连名字都要表达一下对他的思念……”


    乔楠喘着气，没好气地说：“没人问你，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我们好歹是同桌，还是要多互相了解的。”


    和乔楠阴沉的脸比起来，江聿明媚的过分，丝毫看不出跑步的痛苦。


    乔楠自然是不想回应他任何问题。


    可那男孩还是穷追不舍的问道：“乔楠！你为什么叫乔楠？”


    “不知道！”女孩看也不看他，冷冷地回复。


    “你本来就是这么冷漠的人吗？”男孩竟然不恼，“别说，你和你的名字还挺相配，乔和楠都是树，难怪你这个人也和树一样，木木的！”


    江聿的话成功激怒了乔楠，乔楠停下脚步刚想开口，远处传来体育老师的声音：


    “没跑完不要休息！”


    乔楠气愤地深吸一口气，只能将一肚子的怨气化作力量飞快地跑了出去。


    男孩看着女孩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得勾起，提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