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的人问她。


    “没什么大事，就是剧组那边出了点问题。拍摄的周期可能会延长。”乔楠低声开口，有些心虚，“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电话那头的沉默加剧着乔楠内心的不安。


    “对不起，我……”


    “乔楠，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的。”男人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沉稳，“而且……你回不了日本，我可以回国啊。”


    “医生说你没事了？”


    “嗯。很快就可以出院啦。”他笑了一下，“等我出院，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就回来。我想……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过圣诞节的。”


    男人的语气里带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期待。


    “好，那我就在国内等你。”乔楠轻声回应着。


    ……


    乔楠整理好情绪，准备睡觉时，已是深夜。


    九月的天气渐渐开始转凉，可常言道“秋蚊猛如虎”。她好几次将将入睡，却屡次被蚊子的“嗡嗡”声吵醒，实在是恼人的厉害。


    无奈之下，她只得起身，去找一些可以灭蚊的东西。可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甚至连瓶风油精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最后她只能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才过一会儿，手臂和小腿就接连被咬了好几个包，痒得实在睡不着。


    她忍不住打开外卖软件，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别墅区周围根本没有任何的外卖配送，连最近的便利店都远得离谱。


    她犹豫再三，只能打开和江聿的聊天界面。


    她盯着对话框，手指飞快地输入，又快速删除，来来回回。


    消息始终没能发出去。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发来了一条信息：


    「有事？」


    乔楠一惊，险些将手机扔出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回复：


    「家里有蚊香液吗？」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花露水？」


    消息发出去后，屏幕又恢复了沉寂。


    乔楠又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再回复。


    她心想，大概是江聿觉得自己特别麻烦，懒得再说什么。


    于是她只能躺回床上。虽然手臂和腿上的瘙痒，让她觉得难受，但是困意来袭，倒也模糊了些因瘙痒带来的不适。


    睡下没一会儿，手机忽然响起，有人打了电话进来。


    她拿起一看，竟是江聿。


    原本被睡意淹没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喂。”她试探着开口。


    “是我。”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绪，“我让保姆张阿姨去买了，过一会儿送过来。我很少在家住，没有准备这些东西。”


    乔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太困了，竟隐约从江聿的语气中听出了些歉意。


    “要不……还是算了。这么晚了，还要麻烦别人。”


    “我可不想你拿这个当借口，从这个家搬出去。”


    江聿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


    空气再次凝固。


    见乔楠没有出声，江聿淡声问：“没别的事了吧？那我挂了。”


    “喂！”乔楠忽然开口，江聿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滞。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略带迟疑和不安的声音：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楠说这话的时候，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指尖发白。


    男人先是一愣，语气里些许的错愕，可很快又转为平静：“大后天。”


    “哦。”乔楠怯诺诺地回复道，停顿一会儿，她紧咬下-唇，轻声开口，“那你……注意安全，晚安。”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


    ……


    庆市金钻丽景酒店的顶楼套房内。


    江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尽管已是深夜，城市依旧是灯火通明，车流如潮。


    繁忙被隔绝在窗外，顶层套房里静谧无声。


    西装笔挺的男人经过一路舟车劳顿，也看不出丝毫疲惫。


    他深邃的双眸一直注视着手机屏幕。


    屏幕已经熄灭了很久，可他的耳畔却依稀回响着那个人温柔的声音：


    “哦。那你……注意安全。后天见。”


    男人松了松领口，胸腔里某种异样的情绪正在悄然发酵。他隐约感觉到，心间那堵亲手筑起的高墙，正在一点点崩塌。


    这种失控令他极为厌恶，又甚感熟悉，就像回到了十年前……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自嘲：


    “她一句‘后天见’，你恨不得立刻就回去。”


    想到这里，他闷声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似乎想要借着那股灼热，将翻涌的情绪悉数压下。


    ……


    半小时后，江聿家的门被敲响。


    乔楠知道大概是江聿提到的保姆张阿姨，但还是有些警惕地询问了一句：“哪位？”


    门外的人透过可视门铃应声：“乔小姐，您好。我是江先生家的保姆。江先生让我送点东西过来。”


    确认身份后，乔楠这才打开了门。


    “真是不好意思，大半夜还麻烦您跑一趟！”


    张阿姨看起来五十多岁，鬓角的头发微微发白，笑容温和，看着格外亲切。


    “乔小姐你太客气了。江先生平时很少在家，我拿这么高的薪资又很少干活，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难得吩咐我一回，我高兴还来不及！”张阿姨一边笑着，一边将一个装着蚊香液和花露水的透明塑料袋递给乔楠。


    乔楠连声道谢，接过袋子。


    “乔小姐，以后家里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我就行，不用再麻烦江先生。”


    张阿姨看起来就是个热心人，本想拉着乔楠再说些什么，可见她神色倦怠，又看看时间不早了，和乔楠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


    那天晚上折腾到快凌晨，乔楠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自然是睡到日上三竿，以至于张婶来过家里，并且把早餐都准备好了，她也全然不知。


    吵醒她的，还是谭琪打来的电话。


    手机一直在响。乔楠睡眼惺忪地胡乱摸着，半天才摸到手机，轻车熟路地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有气无力地说：


    “喂……”


    同样的一个字，可对面的人却是大相径庭的情绪。


    “喂！”


    谭琪语调高昂，乔楠没等她继续说，便隐约猜到她一定是有好消息。


    果不其然。


    “啊啊啊！乔楠！！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怎么？有什么好事？”谭琪的声音让乔楠原本涣散的意识瞬间清醒。她坐起身来，靠在床边。


    “乔楠，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自从你把江聿搞定之后，这商务进来了一个又一个，居然还有顶奢！不得不说！江聿这个品牌号召力实在是太强了！”谭琪激动地继续说，“对对！最重要的是！一堆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演员，竟然主动联系我，说想要参演我们的片子！明天上午你有空吗？你陪我一起面试演员呗？”


    乔楠不由得皱眉，觉得有些奇怪。她记得之前问过谭琪的，既然余良德撤资，那和他有关的演员自然不会再参演。演员的安排该怎么办？


    谭琪说还是准备用最早录用的那一批演员，毕竟最初花了不少时间挑人。


    “你不是说准备用最早的那一批，怎么又要面试？”


    乔楠了解谭琪的性格，肯定不会因为新商务进来就瞧不上原来的那批演员，要临时更换。


    “你还说呢！”谭琪在电话那头气呼呼地开口，“和江聿签好合同之后，我就去联系之前那批演员了，可结果除了出演男二的何念，其他人全部推掉了。因为余良德让人一一警告他们，谁敢来我们剧组，他就动用全部资源封-杀谁！”


    乔楠听完，无奈叹气：“这个余良德真是……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她顿了顿，又问，“那何念没事？”


    她对这个何念是有印象的。谭琪去机场接她回来的路上就提到过，因为余良德的缘故，当时的何念无缘出演，谭琪觉得十分可惜，在她看来没有人比何念更适合男二这个角色了。


    看乔楠半信半疑的样子，谭琪还让她从后座拿演员卡看。


    她看过之后也就相信了，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何念，不过看他的外形的确是和自己想象中的男二相差无异，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


    “何念啊！我真得好好夸夸他了！”谭琪的声音听起来激动极了，“你是不知道，余良德撤资之后，所有人都对我们剧组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任何关系。只有他，第二天就主动联系我了。”


    “为什么啊？”乔楠听得愈发好奇。


    “这我就不知道了。”谭琪语气里意有所指，“明天你来试镜现场，亲自问他啊～我猜，人家肯定是被你的才华深深吸引了！”


    “那他就不怕余良德以后封-杀他。”


    谭琪故意卖关子，浅浅地笑了一声：“你猜猜人家是怎么说的？”


    “别故弄玄虚了！赶紧说！不说我挂电话了。”乔楠笑着威胁，知道谭琪最吃这套。


    “别别！我说！”谭琪立马就着急了，“他说——他不在乎，哪怕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部戏！”


    “你也太夸张了！”乔楠被她逗笑。


    “我没夸张！人家真的是这么说的！你明天过来就知道了！


    “明天我就不去了。工作落下一-大堆，再拖下去，我估计要被教授开除了！”


    “被开除了才好呢！干脆别回去了！”


    “谭琪！”乔楠佯装愠怒，“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


    “以你的能力早就可以单干了！而且我不是想你留在国内嘛，不然老是好几年都见不到一面！”谭琪嘻嘻地笑，想到明天的试镜，叮嘱道，“你明天可千万要来啊！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容易怂了，那么多有名的演员，你让我一个人怎么阵得住嘛！求你了～”


    谭琪软磨硬泡道，她还不忘补充一句：“江聿又回不来，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我是因为——”


    “既然你不怕，那就明天见了！”谭琪干脆利落地打断她，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兀自挂断了电话。


    乔楠想着那个风风火火的人，忍不住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


    第二天，乔楠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谭琪的公司。


    演员的面试安排在会议室。她一进公司，就被眼前的门庭若市吓了一跳。这样的场景，与她第一次来时的冷清相比，简直判若两地。


    她在人群中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谭琪的身影，很快，就看到对方朝她挥手招呼：


    “这边！快过来！”


    乔楠挤过人群，走到谭琪身边。刚站定，谭琪便朝她面前那位年轻靓丽的女孩介绍道：


    “清怡！这位就是我们的编剧乔楠老师。”


    乔楠视线很自然地落到赵清怡的身上，女孩看着约莫比她小个几岁，个头也比乔楠稍微矮一些，但比例绝佳，面容姣好。即便身处满屋子都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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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镜的女演员之中，也是最耀眼瞩目的存在。


    “你好。”乔楠微笑着，主动伸出手。


    没想到那个叫赵清怡的女孩，却故意装作没看见，视线还未从谭琪身上移开，她挽住谭琪撒娇道：


    “谭导，我为了这部戏把档期都空出来了，你还叫这么多人来面试，是不是没有必要啊？”


    乔楠见面前的人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无奈轻笑，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静静地站在一旁。


    谭琪一边翻找手中的资料，一边回答：


    “清怡，你愿意来肯定是最好的。可这部戏有不少演员早就联系我了，我也答应过人家，公平起见，试镜的机会总还是要给的。你也一样。”


    赵清怡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眼见着她就要耍脾气，站在一旁比她矮一个头，身型圆润的女助理立刻拉了拉她的衣角。


    赵清怡才立刻换了副神情，继续撒娇：


    “那谭导你一定多考虑考虑我呀～”


    “嗯嗯，肯定肯定！”谭琪头也没抬，敷衍着应了一句，继续翻阅资料。


    她原以为赵清怡就会这样离开，没想到对方又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


    “谭导……我想问一下，江聿什么时候来啊！”


    谭琪一愣，随口道：“江聿？明天吧。他不是去庆市出席活动了？你不知道？”


    谭琪也就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却让乔楠敏锐地察觉到赵清怡的神色一变。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也显得有些慌乱，但仍然努力维持着不在意的样子。


    “我……我当然知道啦。只是……他和我说的时候，我没有听清，想和谭导再确认一下。”赵清怡说完，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头。


    谭琪看了赵清怡一眼，半信半疑地点头。


    ……


    赵清怡一走，谭琪就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她喜欢江聿，圈里谁都知道！”


    “哦。”乔楠随便应了一声，声音冷淡，显然对着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哟，你竟然不好奇？”谭琪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


    “好奇什么？”乔楠问道。


    “当然是江聿对她什么态度啦？”谭琪笑着说。


    “我好奇这个干嘛？”


    谭琪显然不信她说的。


    “放心吧，江聿不喜欢她。”她压低声音继续说。“起初……圈里确实传过他俩的绯闻。不过后来我听圈内认识的人说，是赵清怡的经纪人和江聿的经纪人相熟，俩人又是一个公司的，那时候赵清怡刚出道，也缺话题，算是借着资源顺势捧了一把。所以你大可安心！”


    说完，谭琪还不忘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要和谁在一起也轮不到我过问。”


    “最好是！”谭琪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最初有传言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信！毕竟——我可是看过江聿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乔楠瞪她：“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谭琪放下手中的资料，认真地看着她：“就算是我这么木讷的人，都看得出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很爱你。你不觉得，他看着你的时候，总是笑得像个笨蛋一样吗？”


    乔楠听着，脑海里竟不受控制地浮现起那个人的笑容。


    “乔楠！我问过谭琪了，这周你没有作业，陪我去看电影吧！”


    “乔楠！你说我以后会不会真的成为大明星啊？到时候，你就得天天求着我陪你了！”


    ……


    “他不是一直都很爱傻笑吗？也不只是看着我吧。”乔楠淡淡地笑了笑，语气轻松。


    “你确定？”谭琪一脸怀疑，“现在的江聿，冷得跟冰窖里出来的一样，板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了他八百万。”


    她回想起江聿前几天来签约时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是真的好奇，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居然就答应了。而且……”


    谭琪故意卖关子。


    “而且什么？”乔楠挑眉问她。


    谭琪用怀疑的表情一直打量她，就是不肯开口。


    “你到底说不说？”乔楠挠她痒痒。


    谭琪缴械投降：“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嘛！你可能都不相信，是江聿催着我签合同的。更夸张的是，合同还是他提前准备好的，我以为他会在合同里加什么霸王条款。没想到——条约全部是对我有利的！他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一分钱片酬也没要。只说电影上线了票房还不错的话，给他点分成就行。”


    谭琪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是不是挖了什么大坑给我跳？”


    乔楠轻笑两声，在心中暗想：他不是挖了大坑给你跳，他是挖了大坑给我跳。这话自然是说不出口，只能对着谭琪苦笑。


    “还有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他接了我们的戏，把朱深导演的片子推了！”


    “朱深？”乔楠愣了一下。


    “对啊，就是那个在好莱坞拿奖的朱深！听说两方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的意向，结果江聿主动违约，还赔了一笔钱。赔的钱比我这部电影的全部投资还高。”


    谭琪说着说着开始头疼，“我现在天天都在琢磨，他到底图什么？反正这事在圈里炸开了。我现在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这片子要火了倒还好说，要是扑了可真得连累一堆人……”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起了骚动。


    谭琪抬头望了一眼，然后瞪大了眼：“江聿？！他不是说明天才回来的吗？”